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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霜的悶氣,被小夫妻倆的默契給逗樂了,不禁咯咯笑道:「兒媳還是多想一想,怎麼把我兒這根木頭調教鮮活一點罷!」說罷縱身離去。

嚴厲對木頭二字頗為腹誹,睨著白蓮花道:「聽見了吧?日後再跟你算總賬!」

「唔。」白蓮花十分討打地歎口氣:「聽說有人巴巴等著你休了我。」

「她想得倒美!」嚴厲心知他說得是元楹,礙於他眼下傷重,有氣也發作不得。

白蓮花的內傷確實得嚴重,若非無照丟給他一瓶補藥,和嚴厲強灌給他那一股神力,他早昏死過去。嚴厲助他調息片刻,虞靖匆匆來報:「殿下,幕後元兇屬下已經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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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白蓮花也認為,錯在他身上,險些被自責歉疚壓得失去理智。後來吃了霄霜的定心丸,他定下神細想,發現幾點異常。

明亮意識不清之際,不時喊著華嚴。他身上的傷似乎昭示著,他是在受挫之後才吞下那些妖丹。無照維持他的平和不易,白蓮花不敢冒險翻看他的記憶,隻得吩咐虞靖速去搜集消息,且把華嚴找來。

華嚴正拖著杳雲在十三重天的雷澤閒玩。聞聽明亮危在旦夕之際居然喊著她的名字,華嚴起初非常難以置信。

匆匆趕到邪異之境,見許久沒見的小子果然性命堪憂,華嚴這個長成大姑娘的人竟然急哭了。聽說重建封印需要人手,她趕緊管鏡靈請命,拉著杳雲去冥府請人。

桑寒心知此番需要仙界眾人援手,命各處關卡不必攔阻眾仙來去。虞靖的耳目得以進出修羅天,很快就查到一個人頭上。

「欲奴?」嚴厲因這個久未聽聞的名字愣了一下,隨即便是怒火中燒。

白蓮花也對這個幾乎被他遺忘了的女人的出現頗覺意外。

自從欲奴肉身被毀,妖帝教她附魂於一具傀儡。

鄞山事後妖帝失蹤許久,欲奴離開修羅殿四處尋找,直到妖帝回歸,她才回到修羅殿。但沒待上一夜便被妖帝趕出修羅天,還昭告天下,從此再不準她踏入修羅天一步。

不料這個淡出世人視線許久的女人,再度出現,竟對明亮施出這等毒手!

「屬下在第一重關卡外圍找到一個苟延殘喘的活口。據它描說,彼時一個綠衣少女和小殿下攜手來闖關。一番激戰,綠衣少女吃了虧,把小殿下臭罵一通。然後小殿下就掏出一隻酒葫蘆,用酒助漲火勢,斬殺妖將,屠淨妖兵,且攝出眾妖內丹。綠衣少女在一旁拍手鼓舞,小殿下殺得興起,一鼓氣又屠淨下一關眾妖。那綠衣少女卻忽然露出本相,道是華嚴在妖帝手中,命懸一線。小殿下急惱之下無計可施,就吞了那幾百枚妖丹。」

定是欲奴蓄謀已久,時刻在南天門外蹲守。明亮心繫白蓮花的安危,走得太急,落了單,欲奴便乘隙偽裝成華嚴,引他來修羅天,加以謀害。

「那賤人現在何處?」嚴厲恨得咬牙切齒。

「她在……」虞靖欲言又止。

「講!」

虞靖凜然稟道:「在她化身成人的地方。」

嚴厲一怔,隨即化形而去。

第八四章

眨眼間嚴厲就趕到溟河黑水。

溟河黑水之畔,大片大片的赤箭花如血一般怒放。每一朵花都在散發著濃烈的香氣,凝聚成淡淡的血紅色紗帳,籠罩在花叢上空。

在半空中瞭望幾眼,嚴厲屏息凝神,落進一片異常血紅的花叢。

花叢中間的赤箭花被踩倒一小片。妖帝和明亮端坐其上。妖帝的手掌蓋在明亮天靈,不屬於他身體的邪氣像是黝黑的墨,自他天靈源源不斷流入妖帝掌心。

明亮眉心的黑氣變淡,臉色也不再青紫駭人,雖不粉嫩,到底也正常了許多。

可見時間雖短,妖帝卻已經噬走他體內泰半妖丹之氣。這對妖帝不利,因為他縱是會噬靈,猝然噬取這麼多修為,也有元氣紊亂導致走火入魔之虞。

嚴厲默然站了須臾,一生中最陰暗,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她心裡無比真切地重演了一遍。像是有雙無情的手,猛地把還沒結痂的傷口撕得更大,更加血肉模糊。

當年的花叢加上當年的人,以及被刻意擴大了的、赤箭花香的邪異之力,讓她有些恍惚,心與身的痛感卻很真切。真切到讓她認為,她再度躺在那裡,被一個衣發如血的男人肆意折磨,淩辱。

與三十六根鎮魂釘釘入身體相較,花枝紮爛了她的後背,這種痛不值一提。鎮魂釘對她肉身與魂魄的雙重摧殘,她能咬碎牙硬[tǐng]。被惡意侵犯的奇恥大辱卻讓她羞憤欲死。

更加讓她痛不欲生的,是明亮的氣息越來越弱,越來越弱。她悉心孕育五個多月的小子馬上就要滑胎,夭折!而她毫無尊嚴和驕傲的哀求沒有換來施虐者的同情,反還讓他更加施以殘忍的手段。

他就是想淩虐折辱她,就是想讓明亮死!

好在彼時他有些迷茫,羊水一破就退了出來,失了一剎神。而她抓到了轉瞬即逝的時機,用她捱著鎮魂釘之痛、勉力凝聚出的一絲法力,對他下了一個咒,同時逃走。

事實上,彼時她的記憶力很差。而今想來,還是有幾個別的自救之法的。

彼時她隻想起情咒。因為她聽皓睿仙師說過,真正的愛是對一個人無私無悔的付出和包容,貪婪自私的掠奪和索取,隻能稱之為欲。

在別院養胎那些天,她的心很靜,幾乎每日都在想,她跟三個男人的糾葛到底孰真孰假,又究竟是愛是欲。

可是那麼多聖人先賢演繹出那麼多曲折離奇的情愛故事,皆因他們分不清愛、欲,何況她一個心思魯直的粗人?想到頭都大了,最終還是一塌糊塗。

而今倒似有些懂了。

隻是她沒想到,明明是她和妖帝之間的因果業障,卻不但影響到他、她和南無三個人的人生,同時也決定了明亮與欲奴的慘痛經歷。

「你來了。」妖帝很平靜地傳話道。他微微顰眉,顯然業已察覺週遭的異常,隻是明亮的事情要緊,他不急於分心去管。

嚴厲自也不急,落下之前她已打開天眼,欲奴若敢靠近,必定無所遁形。

聽她傳話說明欲奴做的惡事,妖帝良久才回話道:「本當是迦昱那廝所為,豈料竟是因我一時惻隱。」

「什麼意思?」

「她回修羅殿那夜,我本該殺了她。念及她也是個求不得的苦人,就放了她。」

「放了她,倒害了我兒子?」嚴厲嘴上怨怪,心下卻不禁歎了口氣。

「你不明白,其實她是……」

妖帝的解釋被一聲柔媚的笑打斷。

隨即,赤箭花統統不見了,代替它們的唯有腥紅的血氣。

嚴厲放眼四顧,沒有看到欲奴的蹤影。

「姐姐怎麼才來?你不要緊吧?你的臉色很難看啊。」這個柔媚的女聲幽幽歎息道:「回到這麼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地方,你一定很不爽。」

欲奴!

嚴厲將天眼之力施展到極限,還是不見這妖女的蹤影。

「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做姐姐的替身,我也極其不爽!」欲奴的聲音變得陰毒,不斷變換方位,彷彿四麵八方都有一個她在說話。

憑她的本事竟能一魂多化?絕不可能!

嚴厲很是費解,隨著聲音的變幻屈指連彈。周圍的赤箭花叢被她指力擊毀一片又一片,欲奴的聲音卻依舊滾滾而來。

「你何必白費力氣?

溟河黑水兩畔,但凡赤箭花覆蓋之地,皆是我的地盤!▓思▓兔▓網▓

你一定還不知道,為何這個男人當年明明被炎之靈禁錮了先天本性,卻依舊在一萬兩千年後聚魂重生。

那是因為,彼時有個愛他甚於自己的女人,信了他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情願捨身做引,助他施展禁術,衝破炎之靈的禁錮。

這個女人被他施以你無法想像的對待,卻始終保持著對他的愛和忠貞,死後肉身和魂魄俱被剁成碎屑,灑在溟河黑水之畔。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女人的肉身如同種子,生根,發芽,抽枝,散葉,魂魄則化身為花,漸漸開遍溟河黑水兩畔。

這裡的每一支赤箭花,都是我的一部分!不是我吸食上古神之血成人,而是上古神之血讓我的魂魄得以凝聚!」

嚴厲極為震驚地看向妖帝。後者薄%e5%94%87緊抿,眉頭愈深。

「倚靠我的執念你才得以重生,你卻非但忘了跟我的誓約,還封印我的記憶,讓我成為這個奪走我一切的女人的替身?所幸我遇見一位高人,幫我解開封印,我才得以看清你負心薄情的真麵目!」

這番話是對妖帝說的。

妖帝的沉默讓嚴厲明白,欲奴的匪夷所思之語竟是真的。

「我恨你!恨你們!

若非這個女人對你下那種咒,你也不會這樣待我。都是她的錯!十年前你就該殺了她,永絕後患!這個小鬼十年前就該死了!我費盡手段把他騙來,就是想讓你清醒的看到,他對你的恨和威脅。你卻竟要救他?

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自從遇見這個女人你就瘋了!

我寧願你如當年一樣冷情冷性,恣睢暴戾,也不願見你一點一點變成她的俘虜,被她害成哪樣都不知悔改,變成對她無計可施的廢物!

我愛的那個你不是這樣的……一點都不是!」

欲奴的聲音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聲,而是怨靈一樣淒厲的呼嘯,哭喊。

四麵八方滾滾而來的尖銳聲音刺耳亂心,明亮的眼珠在眼瞼下滾動著。他本就受到邪氣侵蝕,又被赤箭花香熏染到,若再受到欲奴乾擾,恐會即刻入魔!

嚴厲迅速一指,封了他的五感。

「沒用的!」欲奴桀桀怪笑:「這個男人選擇在這個地方救你兒子,是想獲得你的原諒。可他過於焦急,沒有察覺,這裡早就被我布下一個瘴,當年他為了騙我相信他也愛我,特意教給我的瘴!」

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如紗血霧已變成厚重的血霾。被鋪天蓋地之瘴氣密密籠罩著,彷彿身處於無盡的血河深淵,嚴厲竟生出將要溺亡的窒息之感。

「什麼瘴這麼古怪?」嚴厲懊惱地問。她越是力持梵心,竟越是抑不住心裡的狂躁。

妖帝終於睜開眼,轉過頭,定定看著她:「當年她並不相信淩柯的為人。淩柯為了讓她安心,與她以血盟誓,一萬兩千年後溟河黑水重聚,必定娶她為後。屆時他若違背誓言,就讓她用這個瘴來報仇。」

嚴厲顰眉:「你教給她的,你卻解不開?」

妖帝甚無奈道:「淩柯彼時沒想過要騙她,因為封後於他看來也不算什麼大事。難就難在她挑的是月圓之夜,且利用淩柯的血,喚醒了跟她以血盟定的誓約之禁力,還要加上溟河黑水的陰氣,以及我們三個人的心結,可謂天時地利人和具備。」

月圓之夜陰氣最盛,正氣消減,邪魔之氣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