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1 / 1)

空置一年多,山中竹屋已蒙了塵。夫妻倆先忙著掃灑。

上回來嚴厲並不中意這個新家,這次感覺卻不相同。因為她即將在這裡經歷的,是眼睜睜看著一個韶華正盛的男人如何為她一日一日老去。一切還沒有開始,她已被無力之感深深困擾。

察覺她自從得知她被渡魂話便少了許多,白蓮花心知她在糾結什麼,也不急著勸慰,掃灑完,沐浴後,拉她坐到山西麵那塊斷崖上,煮上一壺茈碧花茶,等著賞夕陽。

白蓮花煮茶的動作透著靜雅,整個過程都讓嚴厲覺得賞心悅目,煮出來的茶水則被她視為美味。

本來嚴厲隻喝酒,每上玄清山拉著白蓮花喝酒時,他總是以酒量不佳為由推脫,反而拉著她喝茶這個味道極清淡的東西。

慢慢受到熏陶,她居然也愛上茶。

起初她以為,跟他相處的時候覺得心裡很靜,就是因為喝了茶水的緣故,後來才恍悟,真正讓她覺得心靜的是他這個人。

譬如他說話的時候一向都不緊不慢的,溫吞到透著慵懶。他不會誇誇其談,不會油腔滑調,卻時常都會出人意料。

譬如他從來他都不會莽撞行事,隻要不是火燒了眉毛、刀子捅到心口的急事,他都會不緊不慢的先思索一番,計劃一番,%e8%83%b8有成竹才會動手去做。

不知不覺之間她就慢慢適應了他的節奏,以至到後來每跟他相處,彷彿她整個人都放慢了節奏,自然心就靜了下來。

但他雖然大多時間都很溫吞,卻也能動如脫兔,雷厲風行。

再慵懶,他也是隻做足偽裝的猛獸。

看著他把茶碗端起來,先聞了聞茶香,這才微微仰首,修長的頸自衣領中間露出更多,飲下一小口茶水的時候,喉結微微滾動一下,嚴厲有些口乾%e8%88%8c燥,一口喝乾了手裡那碗熱水。

「不燙啊?」白蓮花有些好笑道,給她又填上一碗。

嚴厲又乾了一碗,不滿足一樣咂了咂嘴。跟她身體之熾熱相較,這碗水就是冰水。可是遠遠不夠解渴啊……

白蓮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早跟你說過,這東西要慢慢品。似你這等鯨吞海飲,簡直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怕什麼?你那不是帶了很多麼。」嚴厲瞪著眼隨意一臥。白蓮花又幫她續了一碗。這次她小口啜飲著,信口扯個話題道:「還不知道此山叫什麼名字呢。」

「根據道祖筆記上描述,此山應當是叫談止山,此崖叫思過崖。

當年道祖構建這處化境時,曾經在思過崖上打坐冥想了數年,一朝開悟,了然仙、魔之正邪善惡有別於心術,而非法術。」

白蓮花玉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碧綠的茶碗,好像那隻以竹筒雕造的小碗是件寶貝,有著讓他愛不釋手的觸感。嚴厲卻因其中內涵而默默吐了口血。

仙道教人破執,魔道卻讓人執迷不悟。但凡入魔之人,皆因對什麼人事妄念執著、無法開解,由正入邪,由善變惡,隻在一念之間。

「姒檀那廝,可真讓人擔心啊。」嚴厲歎了口氣。

「我認為,你眼下更該關注的是我。」

白蓮花注視嚴厲的眼神透著低調卻放肆的撩惑之感,顯然有著極強的殺傷力。嚴厲抑住心裡的躁動,與他對視著,瞪他:「你怎麼了?」

「我,」白蓮花淡淡說道:「發倩,發騷,思春,%e6%b7%ab蕩,想跟你這隻雌的交配。」

嚴厲不動聲色地吞了一口口水。

大爺的!他怎能用這麼一本正經的表情說出這麼不純潔的話呢……

事實上他自從上山便很正經,彷彿他是個無慾無求的聖人,就連跟她一起沐浴的時候都坐懷不亂,半點沒有要親近的意思。

忽然就發了騷,這是要鬧哪樣啊……

嚴厲憋著一股勁兒,一伸腳,踢飛了他手裡摩挲半天的茶碗,卻被他就勢握住了腳腕,輕輕脫去她的鞋襪,冰涼的手捧住她的腳,透著虔誠的%e5%90%bb落在她腳掌上。

她隻覺整條%e8%85%bf都酥|麻了。

似乎除了肩膀,她的腳也很受他青睞啊……

事畢她看著自己的腳,左右也不覺得有何誘人之處,不禁問他為什麼。

「這是個秘密。」白蓮花提議道:「我若是告訴你,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嚴厲很痛快地一口應下。

白蓮花先說。他會對嚴厲的腳情有獨鍾,是因他十三那年的夏天,練功出了一身汗,去小河邊洗臉時,看見嚴厲抱著一罈酒,坐在河對岸的青石上,高高挽起褲%e8%85%bf,把小%e8%85%bf泡在冰涼的水裡。

彼時嚴厲喜歡逗弄他,卻也恪守男女之禮。

想是因為那日嚴厲多喝了幾壇,趁他彎著身子洗臉,用腳撩著水潑他。左右他是躲不過去,頭髮和衣服都濕透了,落湯%e9%9b%9e一樣。她樂得哈哈大笑,卻還不肯消停,使個伎倆,害他噗通摔進了河裡。

「然後,我就愛上了你的腳。」白蓮花甚無奈道。

「你蒙我吶?」嚴厲可不信這話。

彼時白蓮花狼狽地爬起來,不禁看著近在眼前的雙腳發了呆。比他高了一個頭的男人,腳丫卻比他的還小,白嫩的簡直像是脂玉做的?

咳,有些東西看在眼裡,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是夜他夢遺了……

霄霜早便做足教導,他雖年少也諸事都懂了一些,沒有驚慌失措,隻是覺得頗為彆扭。平生頭一次做春夢,竟是夢見一個男人的雙腳?

想是因為這事印象深刻,後來他接二連三地夢見嚴厲的腳。再後來似乎潛意之中不滿足僅限於此,他漸漸開始夢見嚴厲這個人,夢見她大大咧咧地跟他相處。

某次他做了一個怪夢,夢見嚴厲穿著合體的女兒衣服,對他巧笑倩兮,一言一行都柔媚動人。

嚴厲是個女人?這怎麼可能!

可他壓不下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還不由自主的去仔細觀察她。

然後,他恍悟了什麼。

「原來你早就猜到我是個女人?」嚴厲心說好啊,你可真能忍啊!

「我的問題是……」白蓮花頓了一下,似乎猶豫了一剎,這才輕聲說道:「當年你為何要對妖帝下那個咒?」

第七七章

關於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白蓮花幾乎從不提及。嚴厲卻心知,為何她會對妖帝下那個咒,這個疑問他已經憋了許久。

嚴厲想都沒想便給出了答案——因為這是那時她能想到的唯一能長期製約妖帝,阻止他傷害她的至親們,同時還能報復他的辦法。

此舉有不良後果,她卻別無選擇,隻能心存希望,希望她挑的男人有辦法扭轉結局。而今的一切無不驗證了,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還以為,你是想拋下我和孩子,重新選擇。」白蓮花歎口氣。

嚴厲不禁瞪眼:「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怎會這麼認為!」

「我自然深知你的性子。可在你和孩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們身邊,你一定有怨恨。」

「那事非你不可,不去才是你的錯,我豈會怨恨你?」

「自從拜到師尊座下,我才知道,當年有很多事情我都做的不好。」

「我覺得你做得很好啊。」嚴厲由衷讚他一番。

他卻搖頭笑道:「那時我不明白,其實泰半世事都符合福禍相依的道理。」

嚴厲未免有些糊塗。這是要把話題扯到哪裡去呢?⊙思⊙兔⊙網⊙

「我拜到師尊座下的初衷就是想學到無上道法,幫你破除死劫。」

「很顯然,你學到了,也做到了。」嚴厲對此十分欣慰。

白蓮花默然看了她少頃。

「我們還有千萬年的路要一起走下去,欠你和孩子的東西我會慢慢彌補。隻有一樣,」白蓮花鄭重囑咐道:「將來不管我做了什麼讓你難以接受的事,你都要給我解釋的機會。」

嚴厲爽快應承道:「除非你變了心,其它什麼錯事我都能原諒你。」

「你定要記住這話。」白蓮花把嚴厲緊緊抱在懷裡。感受到他的歉疚、憐惜和相攜之意,她也跟他一樣沉默著,隨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向遠方。

晚霞漸漸籠罩下來,整個琉璃海都被染得如火如荼。

流光飛逝,挽留不住,卻是極美的。

待到紅霞消散,白晝被夜晚取代,白蓮花不禁暗歎一聲。他其實又何嘗不覺,自己未老先衰是天大的遺憾?但他無怨無悔,也絕不容許自己的妻子再遭受任何傷害。

談止山上靈氣非常充盈,卻幾乎沒有風。

上次夫妻倆來是早春時節,嚴厲沒覺燥熱難捱,這次卻正是她最不喜過的一年裡最熱的且月,跟白蓮花這塊冰貼在一起,她仍覺不夠涼爽。

白蓮花跟無照學過幾門控水之法,施法造了一片雨雲。是夜細雨滴滴答答下到天明,夫妻倆在屋裡肆意尋歡,抵死纏綿,天明後開始心無旁騖地行功。

思過崖沾染過道祖的靈氣,是山中最好的打坐之地。接下來三個月白蓮花需要不眠不休,每天用六個時辰使用破解渡魂之法,餘下半天則須恢復法力和精元。

夫妻倆每日對麵而坐,嚴厲又是過於關注,白蓮花身體的每一個細小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破解渡魂之法讓白蓮花的精元大量流失,雖然提前幾日他便開始進補,卻僅僅隻是第一天,他的鬢角便花白了一片。

精元是生命之本,損耗容易,彌補不易。譬如鳳後當年為誕下嚴厲,精元受損嚴重,至今也沒能補足,以致神體虛弱,常常受病邪侵擾。

日復一日,白蓮花烏黑的頭髮一縷一縷變成雪白。

嚴厲瞧著那滿頭銀絲礙眼,暗忖他有自戀之心,麵上看著渾不在意,卻定有自棄,要不怎麼屋裡一應物事俱全,單單沒有鏡子呢?

做為坐享其成之人,嚴厲對白蓮花的辛苦感念又憐惜,每天都竭盡所能去體貼照顧他。

譬如她每天花一個時辰煎藥,雖然從沒做過這事,但是來魔界之前她管姒檀詳細請教過,做的時候又肯用心,成效倒是頗好。

譬如她每天都要幫他梳頭。頭乃精明之府,梳頭可以幫他緩解疲憊。每天她都要在他頭皮上梳夠三百下,然後才把他的長髮用一根絲帶紮起來。

譬如她會給他準備藥浴。精元流失會讓他的肌膚失去光澤和彈性,生出褶皺,每天泡一個時辰藥浴,輔以駐顏之術,能幫他稍稍減緩青春的流逝。

其實白蓮花想把花枝帶來侍候,煎藥、準備藥浴等活兒讓她做即可。

嚴厲卻情願親自照顧自己的男人。白蓮花坐在思過崖上恢復法力時,她無事可做,總是枕著他的膝,吃點竹米打牙祭,滿足了胃口就睡覺。

短短半月白蓮花就像老了十歲。可想而知,再過兩個半月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嚴厲心緒複雜,這日居然夢見南無,夢見他踏月而來,%e5%90%9f詩作賦表衷腸,然後柔情款款地%e5%90%bb她。

跟當年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