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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長的愛護,而不是欺負。

「姐姐是怕你把牙吃壞了。」血奴拿起一支糖,餘下都推到鐵蛋子跟前。鐵蛋子兩眼水汪汪的望著她,齜出牙給她看道:「我的牙又長又多,結實著呢。」

血奴不禁愉悅之極的笑了。把糖叼進嘴裡,她口齒不清的問道:「上月我是怎麼殺人的?」

鐵蛋子一手護著一堆糖,一手窘迫的撓著頭道:「我、我沒敢看,不知道啊。」

「瞧你這點出息!」血奴睨他道:「一會兒瞪大眼仔細看著,等我病好說給我聽。至於今晚要怎麼殺人,我得好好想想。」說罷推桌起身,往鐵蛋子跟前飛快搶出一支糖,頂著他懊惱的驚呼大笑出門。

非淮已經把香湯備好,正在血奴屋裡幫她準備替換衣服。

往日非淮可從不管這事,血奴也沒多想,先把才纔跟鐵蛋子玩鬧這事詳細記到備忘冊上,寫完發了會兒呆,這才脫了衣裳下水。

非淮把乾淨衣裳搭到屏風上,走近血奴打量她道:「瞧你不高興的樣子,莫非動了春心,捨不得那人麼?」

血奴齜牙笑了笑道:「確實有些捨不得。姑姑你不知道,那廝還真是個說書的,會講笑話,能解悶。昨日,我的肚子都要被他笑破了。」

非淮笑道:「你想聽書和笑話也好辦。我常去人間走動,見過不少說書人。你若是喜歡,往後我幫你搜集著點,記成冊子帶給你看。」

「多謝姑姑。」血奴嘴上這麼說,心裡到底惋惜,且是非常惋惜。

香湯沐浴不僅是為洗淨身體,滌盡垢膩,更為提神醒腦。血奴卻喜涼,越涼越好,在熱水裡稍稍一泡就覺懶洋洋的,聞著藥香襲人,又想著心事,不覺就趴在桶壁上假寐片刻。

然後血奴做了個夢,演了一回有始有終的活春宮便隨即醒了。

浴桶裡的水已經涼透,非淮不知何時走了。

這回這個夢與上回不同,血奴成了在上麵那個,咳,那叫一個邪魅狂狷拽,白蓮花則身嬌體軟的似個嬌羞娘子,簡直要被她玩壞了。

血奴吐掉嘴裡那根光禿禿的竹籤,正有些苦惱的想,連著做春夢都夢見同一個人,可別真是她發倩思春了,就聽鐵蛋子急急忙忙敲門道:「姐姐,陛下命人來傳話了,他很快就過來,總管讓你趕緊去!」

血奴用力甩了甩頭,在腦門上拍了兩下,匆匆穿上衣服,把濕漉漉的頭髮在腦後隨意紮成辮子。要出門的時候她又想起什麼,翻出剩下那支糖叼進嘴裡,麵色凝重的出門。

見鐵蛋子還站在門口,血奴問他道:「你等什麼?」

鐵蛋子雀躍道:「姐姐讓我瞪大眼看著呀。」

血奴走了幾步,回身見鐵蛋子表情嚴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不禁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太慫,可別嚇破了膽,睡覺的時候會發夢魘。還是回房去陪你娘吧。」

鐵蛋子小聲辯解道:「我想保護我娘。」

血奴瞪眼道:「精細鬼已經廢了,這裡沒人能欺負你娘了。你還小,肩膀還嫩,不必急於擔什麼責任。」

鐵蛋子悶悶答應一聲,目送血奴走遠才轉身回屋。

關緊房門之後,鐵蛋子以特殊咒語穿過一道無形結界,趕緊從嘴裡嘔出一粒丹。恢復成明亮的模樣後,他嫌棄的把那粒丹隨手丟進袖管裡。

白天白蓮花跟明亮被霄霜藏入袖管帶去人間。霄霜父女自去處置那些凡人,白蓮花則帶著明亮好一通吃喝玩樂,交流感情。

短短一日相處,父子之間更加親近了。隻是明亮瞧著一提報仇這事白蓮花就轉移話題,還當他是懼怕妖帝才不敢妄動,心下頗有腹誹。

假扮成非淮的白蓮花正在收拾屋子,扭頭瞧見兒子麵有煩鬱,不禁笑道:「兒啊,你放輕鬆,看為父一眼少不一塊肉。」

明亮飛快瞟他一眼,鬱鬱道:「我們這個樣子還要多久?」

「久到你敢照鏡子的時候。」白蓮花微微一笑,也吐出嘴裡的丹,恢復成本尊的模樣。明亮順他手指正眼一看,這才發現他身畔空懸著一麵鏡子,鏡中顯現著一些景象。

「這就是血池!方纔我去那裡轉悠過。」明亮撲過去指點道。

之前明亮四下轉悠了一通,觀察了一下情形,最後去到山穀中央那間屋子。那屋子四壁堅實,有門無窗,長寬各有四五丈。翟軒站在門口監督,伶俐蟲領著十幾個妖兵往屋裡抬人。那些人個個都被洗刷得身體通紅,且中了禁製之術昏厥著。明亮正往敞開的門裡邊張望,被翟軒揪住頭髮吩咐道:「陛下命人傳話了,他馬上就來。你趕快去把血奴喚來。」他隻得忍氣吞聲去叫血奴。

由著明亮的意思是真想跟在血奴身邊,奈何她不讓。白蓮花也叮囑過明亮,不讓他輕舉妄動。他隻得悻悻回屋。見屋裡居然大有玄機,他頓時煩鬱盡掃道:「原來爹爹有這樣好寶貝!您一定是有辦法才不著急,對不對?」

白蓮花但笑不語。

霄霜是個拙性子,白蓮花對他屋裡的擺設不甚滿意,這才動手重新歸整,一麵則以寶鏡窺視血池那邊的動靜。唔,兩不耽誤。

「兒啊,你先看著。」

白蓮花繼續歸整東西,明亮則端著寶鏡去到床上。床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東西。把寶鏡靠在床頭上,他剛在軟綿綿的被褥上麵找到個舒適的姿勢趴好,血奴出現在鏡中。

血奴一到翟軒便催她趕緊去做事,她順手抽出一名妖兵的兵刃,提著進屋。翟軒吩咐一聲,兩名妖兵合力關上門。明亮不由叫道:「爹爹看不到了!看不到我娘了!」

「唔?」白蓮花放下手裡的活計,上床盤膝端坐,信手把兒子撈進懷裡抱著。明亮坐在他%e8%85%bf上,眼瞅著他捏訣調了調鏡子的角度,血奴再度出現在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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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奴剛提著兵刃進屋,厚重的房門便在她身後緩緩掩上,發出光噹一聲悶響,在偌大的屋裡生出陣陣回聲。

誒?她的冊子上麵可沒記著要關門吶。呃,也沒記不關門。關於接下來的殺戮之事,至今也隻記錄過三言兩語,根本不足以讓她看到事情的全貌。至於怎麼以純陰之血服侍妖帝沐浴,更是一字未提過,隻因現場沒有第三個人,而她事畢便會犯病忘記一切。

血池建在屋子中央,二百多人直挺挺躺著,頭朝血池並排擺了幾圈。

血池不養閒人,縱然是總管的徒兒也不能例外。作為一個每月都有這麼一天連殺二百多人的屠夫,血奴對這件差事的印象僅能從備忘冊上讀取。

這不是件好差事。殺孽太重,天劫到來之時便越難度過。血奴當了八年屠夫,至今還沒遇過天劫,但若天劫降臨,必不是她能承受的。屆時她會灰飛湮滅,徹底結束廢柴妖生。

好在翟軒捨不得她死,管妖帝求了一個恩德,何日她天劫降臨,妖帝會護她周全。以妖帝之修為,替她一個小妖精擋去三道天雷,易如反掌。

因此,血奴感念妖帝恩德,對自己的差事更加上心。

可是一想到今晚是她一個月記憶的結束,幾日後醒來她又要重新開始認識自己和周圍的人,從懷疑到信任他們需要費很多很多心思驗證,她就感到陣陣心煩意亂和疲憊。

心中的焦躁在進屋那一剎達到了極點,讓她莫名生出一種嗜血的衝動。於是她站在血池裡手隨心動,拖過就近那個人來,飛快切斷了他頸上血脈。然後她鬆手,讓那人的頭垂下去,噴湧的鮮血一滴不剩都灌進血池。

血奴是個身手利落的屠夫,第一個人的血還沒有流乾,最後一個人也宰殺完畢。

二百多具屍身摞了幾層,血池在短短一刻鐘裡被鮮血漸漸灌滿。溫熱的血即將淹到她的大%e8%85%bf,她身上和臉上濺滿血漬,配上猙獰的相貌,凶神惡煞也不及她嚇人。

揮完最後一刀的時候,血奴聽見門外翟軒領著妖兵們山呼道:「恭迎尊上!」

她急忙要從血池裡爬出去,卻見一個衣發如血的男人瞬間出現在她眼前。.思.兔.在.線.閱.讀.

男人風姿俊骨,眉眼如畫。但是血奴隻瞥他一眼便覺得,他身上散發著極為可怕的氣息,彷彿一種莫測的危險正在向她慢慢靠近,讓她心中十分不安。

同樣感到不安的還有透過寶鏡窺視屋中情景的明亮。明亮的手不覺摀住左肩。至今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讓他固然痛恨妖帝,也對妖帝有著難以名狀的駭怕。

白蓮花抱緊明亮,冷眼看著鏡中那個老相識。

顯然,妖帝已經比八年前剛剛重生時更加強大了。明亮握緊拳道:「爹爹打不過他也不要緊,早晚我能憑自己的本事殺了他!」

白蓮花微微笑了:「依著你母親的性子,她若不能手刃仇人,會抱憾終生的。」

明亮不以為然,死死盯住鏡裡那個大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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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都沒響人怎麼就進來了?血奴一驚趕忙跪倒:「恭迎尊上!」二尺深的血幾乎淹到了她的脖子,拜見之後良久沒有回應,她不禁偷眼望去。

妖帝垂眸睨視著她,嘴角忽然挽起一抹優雅的弧度,隻是輕輕一笑,眼角眉梢便更顯邪魅,神色卻帶著隱約的快慰和諷刺。

對於眼前這種詭異的氣氛,血奴無所適從。難以言明的情緒在心底滋長蔓延,她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幾乎要生出恐懼,正有些忐忑不安,一隻慘白慘白的手伸到她麵前。

「陛下?」血奴想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妖靈化人無非是兩個極端,要麼極醜如她、非淮和鐵蛋子,要麼極美如翟軒、血尊摩柯和妖帝。沒有第三種可能。哦不,血奴是個例外,聽說她原本也是個美麗動人的美妖精,隻不過換了顆內丹才容貌大變。

不得不說,妖帝陛下的皮囊之美實乃妖中絕品,大咧咧的蹲在一堆屍身上這種舉動則更加讓他邪氣懾人。也許他是想親手把她拉起來?這不合尊卑之禮,她也便不敢做此設想。

再一想,她恍悟了,趕緊把嘴裡的糖拿出來,擱進妖帝手裡道:「呃……啟稟陛下,這是麥芽糖,很好吃。」

妖帝笑容漸深,攥起手掌道:「今日的人都留了全屍,你心情不好麼?」

他的語氣非常溫和,但是這種溫和透著讓人寒戰的陰柔之感,不同於白蓮花的溫暖之感。

血奴心說她的冊子上可沒記載過,妖帝是如此平易近人吶!況且她用何等方式殺人還要看心情麼?她自己都不知道。並且她自然而然的就在心裡把妖帝和白蓮花對比了一下。

若說白蓮花像水一樣柔和,玉一樣溫潤,妖帝則像血一樣濃烈,劍一樣淩厲。

妖帝猝然又伸手,勾住血奴的下巴,逼迫她仰起頭來正視他。

血奴錯愕到覺得她的眼珠要掉了。原本她認為自己卑賤如塵,絕對不敢跟億萬人朝拜的妖界至尊對視,不料猝然望進他眼眸深處,便再也挪不開目光了。

「跟本尊說說,為何你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