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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寡人靜一靜 歌疏 4026 字 1個月前

越是感覺到自己身處弱勢,她反而能冷靜下來。一個人若是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她能氣給誰看,不過自個拿喬,再讓人有機會拿回來罷了。

所以她嘴上便軟了下來,「阿兄說的是。是我魯莽了。」

當日,王芝畫整頓好情緒,便親自去南郡公府拜謝去了。

「萱華夫人稍等片刻,容若姑娘正在見孫家二姑娘。」

「江左孫家?」王芝畫心裡微微有些訝異。

在琅琊王南渡後,江左士族都淪為次等士族,哪裡能跟北地士族身份相提並論?

看這陣勢,桓楚是連次等士族都邀請了,可真是「不論出身」啊。她就算是個棄婦,那也是上等士族出來的貴女,桓楚竟然堂而皇之地將她放到這等陣營裡!

「桓南郡可在?」王芝畫很想當麵問問桓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夫人見諒,南郡公剛出門不久。」

王芝畫起身,「我本也無事,隻是來看看他。」隨手接過秀娘捧著的禮物,「聽聞他近日操勞,便備了點補品,教他好生將養身子。既然他不在,我便先回了。」

王芝畫回得穩穩當當,伺候的人看不出端倪,感激道:「還是夫人惦記南郡公,這份好,奴婢一定代為轉達。」

秀娘塞了她一錠銀子,主僕倆這才離開南郡公府。

出了府門,王芝畫長長吐出一口惡氣,秀娘小心安撫道:「主子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王芝畫擺擺手,「陪我走走。」

原本以為桓楚回京,她能如魚得水,沒想到竟事事不如人意,看來有些東西她得重新度量籌謀才行。

不知不覺走到漱玉閣所在的街道,遠遠便聽見有人議論紛紛,說是桓南郡開女牙,親自上門請琅琊王府那位秦姑娘入府。這可是稀奇事兒!

桓南郡竟然敢跟琅琊王搶人,這種好戲,豈能錯過。

秀娘冷汗直冒,對待她家姑娘一個容若便打發了,這個秦蘇竟然要桓南郡親自上門請,還傳得人盡皆知,這要她家姑娘如何自處?

「主子也累了,我們回去歇息吧?」

王芝畫臉色慘白,卻並沒有轉身離去,反而上了漱玉閣對麵的茶樓,將漱玉閣旁停的那輛牛車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桓楚的。

漱玉閣裡,檀香幽幽飄出香爐。秦蘇、桓楚隔簾而坐。

草簾隻能透出個模糊的輪廓。秦蘇心道,幸而晉地還講什麼男女大防,她若跟桓楚正麵相對,即便戴著麵具也難保不露餡兒。

桓楚卻在這頭想著,這坐姿倒也端坐,司馬熠將她□□得不錯。

「桓某想請姑娘入府為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這是好事,若是之前她沒有陰過桓楚,說不定就爽快地答應了,也不用跟他在這裡兜圈子。

「姑娘從北地而來,人生地不熟,又寄居琅琊王門下,一定想要一方立足之地,否則,姑娘也不會開了這間漱玉閣?」

桓楚的話直指人心,秦蘇差點就動搖了。

「其實桓南郡想說的是,我一來便被琅琊王毀了容,又被拉做擋箭牌,應該想要脫離他才對,是嗎?」

桓楚笑,這倒是個明白又爽快的人。隻是這聲音怎麼聽著有點耳熟?莫不是司馬熠便是為了這聲音而留下她?

「雖然我有心在江左立足,卻無意介入江左門閥之爭,所以,還請見諒。」司馬熠剛答應不要她小命,她才沒那麼蠢把自己投進狼窩。若是桓楚認出她來,餵他毒、毀他容、還差點閹了他,哪一條拿出來不夠她死一次的?

桓楚卻對她的拒絕無動於衷,反而親手倒了茶,從草簾下遞過去一杯,秦蘇接過客氣道謝。

桓楚道:「聽聞姑娘明日要進宮,桓某也幫不上什麼忙,倒是有一樣東西,或許可以幫助姑娘順利過關。」

說罷,從懷裡掏出一枚碧玉簪,裝在匣子裡推過去。在桓楚看來,秦蘇之所以拒絕他,應該還懷抱著僥倖心理,以為有機會能坐上琅琊王妃的寶座吧?

換做任何一個人,有如她這般機遇,也是會去放手一搏。

秦蘇看著那枚碧玉簪怔愣了許久,她確乎沒見過,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她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桓楚如何會將王曦的遺物隨便給人,那不過是個仿冒品,當年他從王曦頭上親自扒下來,藏到至今。

那似乎是她最喜歡的髮簪,本是一對,而他便擁有其中一隻。想必,如今另一隻一定被司馬熠同樣珍藏著。秦蘇手上那隻,儘管仿製得十分像,以司馬熠的眼睛如何看不出那是假的。他就是要告訴他,假的真不了!

桓楚將那隻簪子拿在手裡觀摩了許久,直到下人來稟報「宣華夫人到訪」,他才將髮簪重新裝好,放進書房的暗格裡。

王芝畫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滿情緒,甚至笑得有幾分迷人風韻,她給桓楚送來一幅畫像,「今日去範府,看到範家姑娘在賞畫,一時新奇便帶來給南郡公也看看。」

桓楚接過來,客氣道:「你我從小相識,還是叫我名字吧。」

王芝畫微微頷首,看著桓楚將畫一點點展開,再看著他臉色慢慢變得青白,端起茶杯捋了捋茶沫,看似不經意地道:「我記得你不喜人為你畫像,這麼多年連自己的畫像都沒一張,我看著這張挺好,便買了下來。」

不用說,這張正是秦蘇畫的桓楚的畫像。沒記錯的話,桓楚最厭惡的莫過於別人給他畫像。自從他毀容後,這張臉他就一直不喜歡。十四歲時,桓家準備為他相門親事,專門請了宮廷畫師來為他畫像,結果畫剛成,他一劍便將人結果了。

那可是宮廷畫師,代表的是司馬皇室,即便當時桓曤權勢了得,沒有特別緣由也是殺不得的。這件事曾經掀起不小風波,乃至於事隔數年,建康人都還清楚記得桓楚不喜人為他畫像的事。

看完畫像,桓楚的臉已經黑得沒了人色,「誰畫的?」

王芝畫聽出了他難以壓製的滔天怒火,但她臉上卻表現得很無辜,「我也是覺得這畫畫得甚像……」

「誰畫的!」

王芝畫嚇得一抖,她還從來沒被人這樣吼過,一下被吼懵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桓楚的眼中都泛紅光了。

「聽說是範家姑娘請漱玉閣那位秦姑娘畫的……」王芝畫當然不會告訴他,範家姐妹之所以會太歲頭上動土,那是經過她指點迷津的。那些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裡知道桓楚這段陳年往事?

「秦蘇?」桓楚吶吶念著這個名字。

「她的畫技的確高超。殿下若是喜歡,便留下吧。」說罷,王芝畫心滿意足地告辭了。

容若過來時,桓楚手裡還拿著那幅畫,麵色鐵青。

「她是看到我去漱玉閣了吧?」

容若從來不喜管這位這些桃花債,但還是老實答了一句,「今日宣華夫人來找過你,你那時正在漱玉閣。」

桓楚捏緊了拳頭,「我倒是高看了她。」原本請她入府為官便是要她心%e8%83%b8放開闊些,多長些見識,這下倒好,嗬嗬。

桓楚從書房暗格裡找出另兩卷畫像,隻是那時的他還隻是個孩子。一張是毀容前的,一張是毀容後的,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人的手筆。跟此刻的畫比起來稚嫩許多,但眉眼的手法卻是有跡可循的。

王曦說,「你不是一直說你眼角那顆滴淚痣折損了你男兒英氣嗎?如今去了那顆痣,有沒有覺得順眼很多?」

分明是那個混蛋害怕他的容貌長大後把司馬熠給比下去,找了這麼一個破爛理由,把他的臉弄得麵目全非。

當日王曦就是拿著這兩張信誓旦旦地告訴他,「你再來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其實差別沒那麼大,你不要說得好像我教你毀容了一般。這位顧先生的醫術是非常高明的,保證不會影響你以後娶媳婦兒……」♀思♀兔♀網♀

那些話猶在耳邊,隻是那個孩子已經長成高大魁梧的青年,再不是她一個小丫頭能夠用毒製服得了的……

桓楚猛然想起那個讓他身為青壯年還陰溝裡翻船的小乞丐……

腦中似有什麼串聯起來。

☆、第四十五章

當桓楚看到手下收集到的秦蘇的各種版本的畫像時,整個人都精神了。

「這些都是從哪裡來的?」

手下認真沉默了一會兒,道:「有兩張是別人門上貼的,其他都是茶樓酒肆傳的……」

桓楚覺得,建康城這以訛傳訛的本事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他雖隻是隔了簾子看到秦蘇一眼,但斷不至於會如此。看來這次非得自己親自走一遭不可了。

子時三刻,一個黑衣人潛入了沁水閣。那矯健身形,如暗夜鬼魅一般,讓人捉摸不到他的軌跡。最後,黑影停留在一張金絲楠木的榻前。

桓楚一步一步靠近,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湧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又在等待什麼,直到靠得足夠近,看到她側身的輪廓,他才猛吸了口涼氣。點燃火折子,將榻上的人小心翻過來……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看清楚了這張臉,雖不至於如那些畫像中那樣糜爛醜陋,但額頭和臉頰皺起的皮充分說明她被琅琊王的毒爪肆虐得有多厲害。

桓楚想起三年前,外地藩王送來的一名女子,跟王曦有四五分的相似。司馬熠看到時,怔愣了許久,人人都以為,他會對這名女子恩寵有加,事實上,在開頭的一兩個月,琅琊王府的人看到的的確是琅琊王對她的與眾不同,但這種不同也僅限於遠遠觀望。

最後倒是這名女子對司馬熠著了迷,按耐不住,竟然主動去爬他的床。至於她如何妖媚勾引琅琊王姑且按下不表,隻是那日守夜的人道,煙波殿慘叫聲不絕於耳,跟惡魔肆虐人間一般。那女子後來是被人血肉模糊地抬出去的。

自此琅琊王得了這麼一個暴戾的名聲。

桓楚去看過那名女子傷好的模樣,倒是跟眼前這位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的。

郗泓一直盯著桓楚離開,才回的煙波殿。

司馬熠正皺了好看的眉頭,看著那個犯迷症的傢夥對鏡梳妝,將她的小短毛,一點點編進那頂發套,挽出一個漂亮的髮髻,十分臭美地將那枚碧玉簪往頭上插。

插好了,突然又沮喪地取了下來,木訥地看著髮簪,司馬熠十分配合地拿出另兩支幾乎一模一樣的髮簪放到她手邊。

秦蘇拿起來看了看,選定了一支,嘴角終於有了笑意,這次毫不猶豫地插到頭上,轉身看向司馬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