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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寡人靜一靜 歌疏 4036 字 1個月前

她實在猜不透晉地人的彎彎腸子,待會她若真去揣測了,司馬熠定然還得罵她野獸。

司馬熠放下茶盞,認真看著秦蘇,醞釀了一下情緒,務必讓自己看起來坦誠,「我跟王芝畫從來沒什麼。」

司馬熠覺得,自己如此坦白,秦蘇應該放下心防,跟他坦誠相見了吧。他一瞬不瞬地盯著秦蘇,這一次,他想,該由他來精心籌謀他們的愛情了。

秦蘇外表淡漠,內心奔湧,為什麼司馬熠要這樣跟她說話?說得好像她跟他有一%e8%85%bf似的。

好半晌秦蘇才哀怨地道出一句,「殿下,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現在全府上下都知道王芝畫是被我逼走的了,估計全建康城都要來三打狐狸精了。為什麼非得要她來當這個擋箭牌?

她從不歧視斷袖,可現在已經開始鄙視斷袖了!

司馬熠整個人都不好了,「你、說什麼?」

秦蘇起身,規規矩矩一拱手,道:「我知道殿下想找一個趁手的擋箭牌,也許殿下覺得我們北地女子被人欺淩慣了,就跟野草一樣,長得頑強,不怕風吹雨打,可就算是花草也有個水土不服不是?」她也不是什麼箭都能擋的。

司馬熠心中翻滾著火熱的岩漿,急於噴發,可突然他發現,他連發怒的資格都沒有。對啊,是他找秦蘇來當這塊擋箭牌的,是他曾經辜負了阿檀的炙愛,也是他,讓阿檀即便失憶,也會因他而流淚……

秦蘇看著司馬熠拳頭捏得咕咕作響,看著他臉上青白交替,心虛地道:「殿下,你揍我也沒用。」

司馬熠全身緊繃的肌肉像突然被人卸了骨頭,轟然鬆散下來,他竟然嚇著她了。

他試圖轉換出一個足夠安撫人心的笑容出來,可惜,他已經很多年不會溫柔待人了,麵上也隻是僵了僵,「你不是擋箭牌。」

不要急,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至少,現在你找到她了不是嗎?

司馬熠深深吸了口氣。大手僵硬地在秦蘇頭頂揉了揉,試圖表達一下自己欠缺已久的溫柔。秦蘇感受著摩攃在頭上的力氣略大,心道:好不容易盤好的髮髻怕是要被揉散了。要將發套交叉進自己的頭髮並盤上髮髻,其實很不容易的。

司馬熠終於搓散了秦蘇一縷毛,大手停頓了片刻,收回來,掩住那一閃而逝的尷尬,看著那撮小短毛貼著秦蘇鬢邊落到耳際,微微有些刺眼,乾脆視而不見。

「需要什麼來告訴我,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司馬熠突發的溫柔就像是無根之雨,突然澆了秦蘇一個狗血淋頭,直到司馬熠消失很久,她還站在風中淩亂不已。

這晉地的風,吹得可真詭異啊。她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第三十七章

司馬熠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人來更換沁水閣的陳設,桌、椅、櫃、榻沒落下一件,一個比一個高檔,從梨花木到上等紅木、紫檀木,當一架巧奪天工金絲楠木的美人榻被放到房間裡時,秦蘇狠狠喝了一壺涼茶,給自己壓驚,她可看出來了,這是江南大家手藝,進獻給宮中的貢品……

擺放完畢,幾個小丫頭將應季的盆栽擺放好,為首的才道了一句,「殿下說,金將軍好動,房間內不宜放置玉器和瓷器,所以姑娘的用品都換做了金銀器,不知姑娘可有什麼忌諱沒?」

十幾個僕役躬身立在秦蘇麵前,秦蘇負手而立,被那穿堂風吹得渾身涼颼颼,口裡卻回得十分穩當,「代我謝過琅琊王恩寵。」

十幾人垂首再拜,羅列而出。

秦蘇跟塊被按上砧板上的肉一般,刀口都懸在脖子上了,她哪裡還坐得住。

不懂事的小丫頭偏偏還在她耳邊道:「恭喜姑娘了,殿下可都是按照王妃的用度給姑娘送的。」

秦蘇端得艱難的架子終於端不下去了,冷汗刷地下來了,這些日子她的確是過得太愜意了,忘記了自己這塊擋箭牌所麵臨的局勢。

秦臻曾教導她,任何時候都不要把性命交託在別人手裡,所以,秦蘇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秦臻真有可能不顧她的死活。

當然,被苻戎抓去了,也許他已經自顧不暇了。

秦蘇憂心忡忡,彷彿司馬熠對她的好便是那帶毒的美味佳餚,越是美味毒性越強。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司馬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突然展現出來的慇勤將秦蘇逼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心情甚好地詢問完從沁水閣去覆命的管事,同時沒忘記吩咐一聲,「記得那裡的花都要應季的最新鮮的。」他喜歡看著他的阿檀穿著一身白衣翩翩然立於花叢中笑容嫣然模樣。

郗泓進來時,便見他家殿下隱忍著美好笑意的嘴角,表情冷漠地回想了一下昨日夜裡他家殿下看著秦蘇將他的畫像挖出來,再埋進去,挖出來再埋進去,三進三出,彷彿一夜便三歷生死的魂不守舍模樣,語氣平靜地稟報道:「殿下,北地來信了。」

司馬熠一撩袍子,坐到案後,「呈上來。」

郗泓想了想,「分別是秦家堡和秦臻的。信封上沒毒。」可難保裡麵沒毒,上次他們可是上過當的。

聽見「秦臻」名字時,司馬熠眼睛默默地亮了,隻道「無妨」,便將信接入手中。

秦家堡的信很簡單,隻是一張字條,看樣子是飛鴿傳書傳的,可怎麼看這信都像是經歷過一場浩劫似的,反正此刻拿在手裡墨都侵潤開了。隻有開頭還能模糊辨認出四個字:姑姑有疾……

(信鴿表示,人類可真麻煩,淮水如此太凶險,它差點被流民武裝連皮帶毛吃了,能完成使命已經很不錯了,不要挑三撿四。)

秦臻的信有兩封,大信封裡塞了給司馬熠的信還套了一隻小信封,小信封是給秦蘇的。

司馬熠盯著那隻小信封,手心不住地發癢。

如果他拆開看,便是對秦蘇的不信任,可不拆開,他就有一種縱容阿檀跟人私相授受的憤怒感。

郗泓默默地看了半晌,麵無表情地道:「我晚上可以再把它偷出來。」

司馬熠眉心一抖,終於將那封信放下了,擺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悠悠教訓道:「高平郗氏也是名門望族啊。」

別盡想些%e9%9b%9e鳴狗盜之事。

郗泓拱手受教。

秦蘇得到秦臻的信幾乎是驚喜的。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了一眼,上麵隻有幾個大字:自力更生……

他爺爺的!

秦蘇當場就把信給撕了。抬眼看向郗泓冷瑟的臉,幽怨的怒火便開始悠悠轉轉。最後親自捧了茶點出來道:「郗將軍多有怠慢,用點茶點再走吧。」

郗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被秦蘇撕得稀爛的信紙,再看秦蘇討好的眉眼,以他野獸的直覺推測了一下,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於是他說:「我對琅琊王忠心不二!」

說罷拱手,丟下一路的赤膽忠心浩然冷氣令人膜拜。

秦蘇:「……」

煙波殿裡,司馬熠也看著秦臻的信,揣度著這隻老狐狸的用意。信上隻說念在他善待秦家堡的份上,會送他一份大禮。可他既沒有提是什麼大禮,甚至沒提一句司馬熠最關心的秦蘇或者阿檀的事情,彷彿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司馬熠磨了磨牙,招來謝晟,交給他一本書,「按照這個故事,適當修改一下,落上邙山的印記。」

謝晟隻看了一眼書名,上麵豁然寫著《龍.陽記事》。↙思↙兔↙網↙

謝晟差點給司馬熠跪了,但麵上卻依然笑得和諧,嘴角都開始抽搐了,「殿下怎麼會有這東西?」他一心輔佐的明主,斷不能被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給糟蹋了。

司馬熠挑了挑眉,他自然不會說有那麼一段時間別人說他鰥居多年不娶是不是有龍陽癖,他隻是拿這些東西來應證一下罷了,事實證明,他直得很,他隻是對阿檀以外的女人沒興趣罷了。

但麵對謝晟的一臉犯了滔天大罪的模樣,他那賢明的架子端得好不端正,「北地好男風,要攻打北地,自然要研讀一下他們的心理。」

謝晟默默地抹了一把汗,穩住想要抖幾抖的手道:「那殿下想要如何做?」

「簡單,把這本書改成秦臻的閱歷記事,想辦法流傳到長安去,務必讓秦皇苻戎看到……」

謝晟心頭一凜,其實,做人,還是應該給對方留一點餘地的。

謝晟明智地沒有提醒司馬熠秦臻那可算得上是他的大舅子。

這一晚注定是不眠夜。

秦蘇跟具屍體一般躺在剛換的金絲楠木榻上冥想,試圖從如今的困境中找到一個突破口。這戰亂年代,女人對朝政而言,隻有兩個作用,一個是聯姻,一個是繁衍子嗣。顯然,這兩條在她這裡都行不通,即便行得通她也沒打算從虎口再跳入狼窩。

北地漢人跟南地有著本質差別,北地在五胡侵華肆虐幾十載中,學會了用武力來自保,而南地卻習慣窩裡鬥,說得好聽點耍的是風流比的是名氣,難聽點不過就是城府心機,顯然她這一棵北地生長的野草耍不來南地的伎倆。

她活了二十餘載,就學會了一樣最有用的本事,那便是逃命的本事。可顯然,這個在目前的情況下是行不通的,她逃得出建康城,秦家堡也逃不出晉國版圖。

秦蘇驀地坐起,又直挺挺地躺下,如是反覆,司馬熠剛從窗戶爬進來便看到她如此模樣,心道,這小東西該不會又要去詐他的屍了吧?

被詐屍詐得麻木的司馬熠乾脆坐到她榻前,看著她的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皮子底下滾動,睡覺這麼不踏實,難怪動不動就詐屍。

他去請教了太醫,開了一些安眠的香料,正好尋了香爐給她點上。

秦蘇鼻翼一動,驀地睜開眼。隻見一道魁梧的黑影在她榻邊,有鬼火忽明忽暗地照在他臉上。

秦蘇按捺住緊張的情緒,以她野獸的敏銳嗅覺嗅出這是人不是鬼,這才暗暗吐出一口氣。

司馬熠點好安眠香,一轉頭便對上了秦蘇,溫柔地撫了撫她鬢邊短毛,也不說話,隻是俯身給她放好靴子,提起一隻,似要給她穿的意思,還拿一雙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

秦蘇頭皮麻了,背脊寒了,該不會、該不會這廝有迷症吧?看這模樣肯定是把她當王曦了。

聽說犯迷症的人經不得嚇,如果她此刻做出什麼詭異舉動,直接把琅琊王嚇瘋了,那她是會就此解脫呢,還是就此攤上滔天大罪?

司馬熠見秦蘇不動,心想,莫不是今日她不打算去挖自己的墳了?

是啊,每天挖也是會膩的,他每次幫她洗爪子都要洗半天,昨夜還刻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