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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寡人靜一靜 歌疏 4064 字 1個月前

婆子說,那蛇似是受了傷,奄奄一息的,她素來怕蛇,沁水閣那邊也沒個護院,便隻好來這邊稟報。

司馬熠到她所說的地方,哪裡有半條蛇的影子。問沁水閣的丫鬟,小丫頭說,秦姑娘正在做蛇羹。

司馬熠隻覺一股惡氣竄上心口,憋得難受。

幾步衝進沁水閣,隻見院子裡,秦蘇穿著白色裙裝,如墨長髮輕輕挽了個鬆散的髮髻,一股寫意般的風流體態。臉上戴著精心雕琢的銀箔麵具,露出掉完死皮的細嫩下頜和飽滿櫻%e5%94%87。

一條金色長蛇繞在她脖子上,猶如一塊黃色絲帛搭在肩頭。

謝晟看到這一幕時,終於體味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真諦,明明他隻是昨日沒見秦蘇,她怎麼就突然從一個醜八怪蛻變成了謫仙?他就像是錯過了一個甲子的時光,恍若夢迴。

司馬熠也半晌沒反應過來,他就像是看到自己曾經畫的畫像突然活了過來……

秦蘇拿著匕首,準備把金將軍給宰了,心裡還想著,這小東西這麼怕死,她是不是應該放它一馬,其實她本人對蛇肉並無太大興趣。可是盧其對她有授發之恩,盧其想吃金將軍,她覺得就隻能委屈金將軍了。

金將軍若是能說話,早纏著秦蘇哭了。可它不能說話,隻能慼慼婉婉地纏著秦蘇,用小腦袋磨蹭著她的頭髮。

秦蘇有些無奈,正躊躇著是宰還是不宰呢,便見得一陣狂風掃過落葉,她手裡的匕首突然就不見了。再回首,隻見司馬熠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跟前,這距離近得秦蘇本能地退後了兩步。

金將軍看到救星,高興地用尾巴勾了勾司馬熠的手臂,但依然不肯從秦蘇身上下來。

司馬熠臉上黑得有些難看,眼中更是複雜得能溺死幾個人。

秦蘇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那個,你們怎麼來了?」該不會是聽說她要煮蛇羹,都來搶食來了吧?

「你竟然想吃它!」司馬熠的口氣有點重,難得失了平日的沉穩。

秦蘇很想翻他一個白眼,我不吃,又全給你吃?

謝晟終於覺味出氣息不對,趕緊上前解釋道:「其實,這條蛇是殿下的愛寵。」

秦蘇心口咯登了一下,再要笑便有些艱難,隻好大事化小,以她慣有的逼格矇混過關,「原來如此。它來沁水閣時,滿身是傷,現在養好了,正好可以物歸原主。」

金將軍像是嗅出了秦蘇謊言的氣息,吐了吐信子。如果它能說話,一定會控訴她:我身上的傷不都拜你所賜嗎?

秦蘇瞄了一眼已經煮沸的水,這口砂鍋還是司馬熠昨兒個差人送過來的。

她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舉動漏洞太多,乾脆破罐子破摔,「我隻是想給大黃洗個熱水澡,一耽擱,水就沸了……」

司馬熠沒好氣地將手伸到「大黃」麵前,道了一聲,「大黃,過來!」

話音未落,寒氣驟起。

謝晟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隻是叫錯一個名字,沒關係,可顯然,能把大黃,哦,不,金將軍叫錯,那隻能表明此刻的琅琊王心裡亂得不輕。

司馬熠臉冒綠光,「大黃」巋然不動。秦蘇也委婉地驅趕了一下大黃,大黃隻是將她的手也纏了起來,小腦袋看著司馬熠,豆丁眼精神抖擻。

司馬熠怒瞪它,人家要吃你,你還纏著她?

金將軍不肯動,司馬熠隻好斂起煞氣,道:「寡人暫且將它放你這裡養著,若是它少一根毫毛,拿你是問!」

秦蘇指腹蹭過金將軍光滑的身體,她確定她沒摸到一根毫毛。

這個小動作落在司馬熠眼裡,分外刺激神經。謝晟甚至沒看懂為什麼他家殿下怒火又飆升了。

金將軍卻在得到秦蘇溫柔的撫摸後長身板扭了扭,隱隱透出一點小歡心。

☆、第二十八章

司馬熠是帶著滿腔怒火拂袖而去的,可踏出沁水閣,那股怒火便像突然被人一下子給抽空。

他腳下一頓,回首望去,秦蘇站在玉蘭花樹下,白衣翩翩,長髮裊裊,銀箔麵具泛出一絲冷清。金將軍親暱地在她身上蠕動。

猶記得,曾幾何時,他從外麵歸來,看見紫籐蘿下阿檀身上盤著的金黃小蛇,阿檀輕輕撫摸它,正如此刻的秦蘇一樣。隻是,當阿檀看見自己,驚慌地將小蛇取下,放到地上,大概太過慌亂,小蛇有點摔疼了,揚起腦袋看她,阿檀眼裡便露出些許心疼。

司馬熠走過去,握住阿檀發冷的手,阿檀卻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她幹了什麼壞事,被人捉住。

「喜歡就養著吧。這王府夠大。」

他其實想說,不用在我麵前掩飾自己,他更想說,他想看到那個完完全全真真實實的她。可這話,年少的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時過境遷,回頭想來,隻覺得幼稚可笑,可在當時當地,卻像是被魔咒禁錮了,始終掙脫不出來。

謝晟跟了司馬熠一路,沒聽他說一句話,直到進了煙波殿,看到那副阿檀戴著麵具的畫像他他才啟口道:「你是故意將給她的麵具做成那樣的吧?」

在司馬熠畫的阿檀的畫像中,這一副最特別,那是阿檀戴著麵具,隻露出眼睛和嘴%e5%94%87及下頜部分。之是北伐前那一夜畫的,當時,他在想,如果阿檀蒙了麵出現在自己麵前,自己是否能認得。

謝晟在麵具上用了一模一樣的鏤空花紋,將那張臉修飾得極為精緻,而這張臉無論氣質還是神韻竟然跟他畫中的阿檀顯出□□分的相似。

麵對司馬熠的質問,謝晟卻答得很雲淡風氣,「我隻是想看看秦姑娘有多像王妃。」臉爛了不好比較,用這個方法倒是有效得多。

司馬熠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喜是怒。又過了許久,他才問了第二句,「蛇是靠什麼辨別事物的?」

謝晟立即回道:「書上說是靠嗅覺。蛇的信子能捕捉到外界的氣味,既能辨別方向又能辨別實物。」

司馬熠麵上出現了波動。金將軍從來沒有親近過阿檀以外的女人,連每日伺候它的阿茶都沒有。

他頹然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閉了眼,一副煩惱不堪的樣子,「讓寡人靜一靜。」

謝晟退出煙波殿,合上大門,讓侍衛不得放任何人進去,自己卻在廊下站了許久,突然之間,他竟有些同情司馬熠了。

那日夜裡,司馬熠一點睡意也無,在書房裡一直對著阿檀的畫像。

紛雜的記憶片段鋪天蓋地傾軋下來,偏偏在他試圖看清楚阿檀的臉時,都會被突然冒出來的行為詭異的秦蘇所替代,這就像龍捲風一樣讓他原本美好規整的記憶庫撕裂成碎片,當他要重新整合時,卻找不到嚙合的斷口,有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中錯了位。最終導致大腦停止運轉,漿糊一般,什麼也理不出來。

子時剛過,聽見窗戶輕響,司馬熠抬眼看去,便見一身裙裝臉戴麵具,頭髮規整飄逸的秦蘇從窗台上優雅地跳下來。

是的,就是「優雅」,連翻個窗戶都還刻意保持著那副大家閨秀的做派。明明白日裡見她時,都沒這般矜持。

燭光並不明亮,秦蘇似乎沒看到司馬熠,逕直走到那幅畫像前,駐足良久。那眼神,就像看著心中摯愛。

噗通、噗通……

鼓動著的心臟緊得發疼,司馬熠下意識地靠得近了一點,鼻腔裡便溢滿了秦蘇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不是他最熟悉的冷梅香,比那要清幽要淡雅得多,生生將她那道不動的身影染上一種迷人的氣息。

大概是燈光太暗,亦或許是她想離畫像中的臉近一點,不一會兒,秦蘇搭了個凳子,爬上去,整了整衣服,攏了攏頭髮,雙眼含情脈脈卻欲迎還羞地看著自己的畫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司馬熠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了,彷彿時空突然穿越回到五年,他打獵歸來,手裡捧著白虎皮,阿檀從屋裡迎出來,低眉垂眸,不敢看他,而他的視線卻粘在她臉上不肯鬆開,幾日的小別生發出來的思念讓他心砰砰直跳,他眼巴巴地看著阿檀臉頰漫上紅雲,心裡跟裝滿樒汁一樣甜膩。

他佯裝不在意地跟阿檀談一路上的見聞,惹得她終於抬了眼,清亮的瞳孔裡清晰映著自己的倒影,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被她全心全意愛著的……

司馬熠眼眶泛著騰騰熱氣,心裡雜亂如麻。

突然,秦蘇踮起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吧唧」一聲,親上了那副畫……

時空再度靜止了,萬籟俱靜中有什麼東西開始辟啪作響。司馬熠腦中的漿糊陡然變成了翻滾的岩漿,急於噴發,卻找不到出口。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從眼前這一幕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他突然意識到為什麼這幾日秦蘇都沒有來搗亂,那是因為,這個混蛋想要一副完美的形象站到這幅畫像前。

司馬熠忍不住又將秦蘇今晚的裝扮打量了一翻,他不得不承認,有了這把頭髮,人的確有模有樣多了,今夜更是經過一翻精心修飾,連頭髮都盤得都比白日裡好看,還很風騷地在髮髻上插了一朵玉蘭花,麵具的眉心還描了一朵梅花……

聽見口水嘖嘖聲,司馬熠終於沒忍住,一把拎住秦蘇的腰帶,想將人扒下來,秦蘇卻雙手扶著畫,不肯撒手。

司馬熠怕把阿檀最後畫的畫給弄壞了,隻好任由她繼續親。

秦蘇親了足有一刻鐘才心滿意足地從凳子上爬下來。眼角眉梢全掛著甜蜜而得意的笑容,像是偷著了什麼寶貝似的。

司馬熠的臉已經黑得如鍋底一般。娘的,誰敢說這個好色之徒是他的阿檀,他要跟他拚命!

秦蘇轉身對上司馬熠的臉時,笑容都沒變動一下,司馬熠卻被那雙含笑的眼睛晃了一下眼,手下意識地伸出,想要撫一撫她的眉梢,可秦蘇卻跟沒看見人似的,繞過他,逕直往外走,再在司馬熠幽怨的視線下,選了一個優雅的姿勢翻窗而出……

司馬熠:……

☆、第二十九章

被忽視的司馬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靈摧殘,乃至於第二日,謝晟來找他時,他問了一個很有成長意義的問題,「你說,我和這幅畫,區別在哪裡?」

謝晟看了看畫上十八歲的司馬熠,翩翩如玉傾世無雙,再看看麵前的琅琊王,王霸之氣撕裂天際。

謝晟淡定地咳嗽了一聲,「那個,那時殿下更年輕純粹,如今更成熟穩健。」

司馬熠愈發不好了,難道秦蘇就喜歡老牛吃嫩草?

他覺得自己如今二十三歲,應該不算太老吧?

謝晟覺得,琅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