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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行風的注視,嬰孩騰出一雙小胖手揉揉眼睛看過來,淡藍色澄淨的眼眸,像是水聚成的玉石,柔和得讓人心悸,熟悉的氣息一下子攫住了聶行風的心房,心不受控製地鼓動起來,一種不敢置信的猜測騰入他的心頭——這是張玄嗎?是他的元嬰嗎?

他記得張玄說過,他是師父在海邊撿回來的,在他從深海回歸的元嬰時刻。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在他麵前重新來過,那麼現在的他又在哪裡?他看到了張玄的元嬰,那成長後的張玄呢?

突如其來的發現讓聶行風再次怔住了,隨之而來的則是莫名的恐懼,從一場死亡困境裡突然來到屬於張玄的年代,他不相信這是偶然,甚至覺得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荒誕的夢境。他讀過魘鬼的故事,這種鬼最喜歡締造詭異怪夢,讓人深入其中不得自拔,想%e8%84%b1離夢境的唯一辦法就是殺死出現在夢境裡的人,因為那是魘鬼的化身,隻要他殺了……

帶著殺意的念頭剛升起,聶行風就感覺到意識充滿了力量,像是可以自由運用自己的四肢似的,犀刃在麵前隱現,仿佛隻要伸過手去,就可以輕易將它握住,殺掉迷惑自己的魘鬼。

可是殺機隻在腦中轉了轉,便在跟嬰孩的對視中消散了,嬰兒眨眨眼,仿佛厭倦了一直窩在蚌殼裡的生活,向他揚起手,一臉求抱抱的摸樣。

這樣的張玄他怎麼舍得動手去殺?就算他是魘鬼幻化出的,他也不舍得碰一下,心念一轉,注意力轉到男人身上,他想——魘鬼不可能讓自己處於隨時被殺的弱勢中,也許這個一開始就出場的人才是真正的鬼。

犀刃隨著意識握進聶行風的手裡,卻無法揮刀,眼前平和的景象牽扯著他的心,他知道隻要刀揮下,他也許就可以從怪異時空中%e8%84%b1離出來,但如果這樣做,他就永遠無法知道曾經發生在張玄身上的經曆,好奇心,還有一絲喜愛之心迫使他壓製住了衝動。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想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聶行風這樣安慰自己,這時男人已經驚喜地將珍珠拿了起來,發出一連串叫喊。

“這是珍珠吧?發財了發財了,我在海邊住這麼久,都沒見過這麼大顆的珍珠,難道是變異體?哇塞,好重……”

男人唧唧哇哇地叫著,很小心地撫摸圓潤的珍珠,請注意,他摸的是珍珠,讚歎的也是珍珠,至於緊抱住珍珠不放導致被他一起帶到空中的娃娃,被他生生無視了,轉著珍珠繼續嘮叨:“今天幸好心血來潮來一趟,這東西比扇貝肉可值錢多了,磨成珍珠粉的話,可以用很久……咦,怎麼還有個累贅……”

男人眼睛裡隻有珍珠,緊黏在上麵的嬰孩在他看來隻是個多餘事物,伸手扒拉了一下,想把娃娃撥開,誰知嬰孩力氣很大,抱得又執著,他扒拉開左手,孩子右手抱住,把右手扯開,左手再抱住,這樣來回折騰了幾次,男人終於發現了珍珠下還有個活著的物體。

“哇塞!”他雙手一顫,差點把大顆珍珠扔出去,瞪著死抱著珍珠不放的嬰孩,叫道:“你、你什麼時候出現的?”

孩子看著他,藍瞳盈滿了水光,如果不是還不會說話,他一定會反駁說自己一開始就存在了,是這個神經大條的人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而已。

“珍珠是我發現的,就是我的,你一個小孩子不要跟我搶,快鬆手,哪裡來的回哪去!”

在發現小生物體在跟自己爭東西後,男人果斷地再去掰他手心,想把他重新甩回蚌殼裡,奈何嬰孩就是不放,兩人僵持了幾分鐘,小孩終究因為靈力太弱被生生從珍珠上扯開,他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男人沒防備,被嘹亮的哭聲震得手一顫,珍珠失手落下,嬰孩趁機重新緊抱住珍珠,跟它一起落回蚌殼裡,男人急了,伸手去搶,於是孩子連同著珍珠被再度扯了出來,在海浪聲和哭聲中鍥而不舍地繼續跟他進行第二輪珍珠擁有權的爭奪戰。

這是什麼狀況?

看著眼前這場比鬨劇還要讓人啼笑皆非的畫麵,聶行風無語了。

張玄很少跟他提起幼年往事,他隻大概知道張玄是被師父收養的,至於師父是個怎樣的人,張玄從來沒說過,他猜想師父可能已經過世,所以也沒特意詢問,以免惹張玄不快,但心中對這位撫養張玄成人的長輩一直存著尊敬和感恩,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此刻,他看到真相為止。

所以說,真相永遠是殘酷的,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恩師,沒有長者對弱小的護持,有的隻是一個貪財的大人跟貪財的嬰孩的耐性大比拚而已。

“快鬆手,你這樣欺負一個孩子有意思嗎?”

見海浪奔騰,氣勢越來越猛烈,男人做的結界已在海潮衝擊下搖搖欲墜,生死攸關,他們卻還在為了一顆珍珠爭個不停,聶行風忍不住吼道。

愛屋及烏,聶行風在意的當然是張玄的元嬰,看他剛從混沌中蘇醒就被人欺負,小臉因為大哭漲得通紅,雙手也被蹭出一塊塊紅斑,他就對這個為老不尊的師父越發反感,偏偏他的怒氣無法波及到男人,男人仍在為爭奪珍珠而努力,終於結界撐不住海潮擊打,在再一次衝擊下崩塌了。

隨著遮擋物的消失,鹹冷的海水衝來,劈頭蓋臉噴了男人一身,順利把他從自我世界中拉了出來,轉頭看看,不由嚇了一跳,海水早已沒過了他的身體,要不是他水性不錯,可能已被浪頭打進海底了。

感覺到男人在發現現狀後一瞬間的呆滯,聶行風氣極反笑,調侃:“還不快回岸上,你想淹死在這裡嗎?”

像是聽到了聶行風的提醒,男人抓抓後腦勺,嘟囔:“對厚,會死的。”

他有些留戀地把孩子連同珍珠放回蚌殼裡,看到他這個動作,聶行風吃了一驚,如果師父不要這個元嬰,那孩子就可能重回海底或是被其他人帶走,那之後的一切都會改寫,沒有張玄,沒有天師,沒有將來跟自己攜手與共的情人!

還好,他擔心的事最終沒有發生,男人戀戀不舍地把珍珠放回不到三秒,突然又重新拿回來,連同元嬰一起抱進懷裡,說:“罷罷罷,今天遇見你是我的劫,為了這顆珍珠,我認了!”

這時風浪更急,男人沒時間再猶豫,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遊水,本來他還擔心浪潮太大,會把元嬰懷裡的珍珠卷走,不過很快就發現,孩子把幾乎跟自己等身大的珍珠抱得死緊。

“真是個小財迷啊。”他無奈地說:“這哪是修道者該做的事呢。”

“你還好意思說彆人?”

聶行風忍不住吐槽,感覺著男人抱著孩子手忙腳亂地往岸邊遊,兩邊海潮洶湧,濺起的浪花足有丈高,卻始終沒有波及到他們,總在堪堪靠近時及時退下,男人借著水勢,很快就遊到了岸邊。

雖然沒經曆什麼風險,但人的體力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比,還是相差太遠,男人一上岸就累得趴到了海灘上呼呼直喘,休息了一會兒,忽然發現珍珠不見了,轉頭一看,嬰孩正抱著自己的珍珠沿著海灘往前爬,他急了,立刻一探身,扯著小孩的小%e8%85%bf把他一把拉了回來。

力道又大又快,小孩隨著男人的拉扯在海灘上摩攃出一條長長直線,聶行風看得心疼,孩子卻沒覺怎樣,反而對這個遊戲很感興趣,小手在珍珠上拍打,發出咯咯笑聲,仰頭看男人,像是請求再玩一次。

真是個活潑健氣的小家夥,可惜在差點被淹死後,他實在沒力氣再跟孩子玩了,男人歎了口氣,把小孩抱進懷裡往回走,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自己的竹竿和魚簍,急忙轉頭去看。

身後波浪滔天,彆說他的東西,就連那個盛元嬰的大蚌殼都不知道被卷去了哪裡,像是在告訴他——既然他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今後就彆想再%e8%84%b1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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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聶行風跟隨著男人走了很久,才來到山腳下一個修葺齊整的房子前,這大概就是男人的家了,房子還很新,周圍用籬笆圈了個很大的院子,院裡地上三三兩兩鋪著花紋卵石,內合四相八卦,既是鎮妖符陣,又不失一種點綴,看不出個性懶散的人還有這種閒情逸致。

男人進了家,出乎聶行風意料,裡麵居然收拾得乾淨雅致,沒什麼多餘的物件,擺設品都是與道術有關的東西,最醒目的就是裡屋正中設置的祖師神龕,擺設極其熟悉,他家裡房屋正陽之地也擺放著相同的神龕,每日三香不斷——張玄為人懶散,但在尊師重道上卻從來沒有馬虎過。

已是傍晚,男人把孩子帶去浴室隨便衝了一下,送去臥室床上,想了想,又拿了條毛巾搭在他身上,孩子抱著自己的玩具,好奇地東瞅瞅西看看,似乎嫌毛巾礙事,伸手扯到了一邊,露出白潤潤的小身體,然後啜著拇指仰頭看跟自己搶東西的家夥。

屬於嬰兒才有的純真爛漫的模樣,聶行風看得笑起來,他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e4%ba%b2眼看到張玄的童年,比想象中的還要可愛,讓他對這個離奇空間也不排斥了,伸手想去抱抱嬰兒,卻在下一刻想起自己無法做到——他可以借男人跟嬰兒的接觸而感受到他的存在,卻無法用自己的手去碰觸孩子。

男人餓了,沒理會嬰孩的賣萌,見他不蓋被,便沒再管,轉身去廚房做飯,導致聶行風想跟孩子多相處一會兒都沒機會,見男人做好飯,又倒了杯酒,喝得自得其樂,很想提醒他——你彆光顧著自己享受啊,孩子還沒吃飯呢。

不過這些事男人不做,聶行風乾著急也沒用,還好嬰兒很乖,男人吃完飯,洗完澡,都沒聽到孩子的哭鬨,等他回到房間,看到床上躺著的小生物體,才想到自己今天帶了個多重要的東西回來,急忙跑過去。

聶行風跟隨著男人的注視,發現孩子啜著大拇指睡著了,另一隻手抱著珍珠,就像普通嬰兒抱玩具的模樣,睡得香甜。

男人轉轉眼珠,見孩子沒覺察到自己進來,便悄悄上前握住珍珠,想拿過來,誰知他一動珠子,孩子就醒了,小眉頭皺起,很不快地瞪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頓時哭聲震天,魔音灌耳般,讓聶行風感到耳朵嗡嗡作響,男人立刻聰明地鬆手,哭聲馬上弱下,換成了哈欠聲。

對於嬰兒的執著,男人也無可奈何,跟他對視幾秒後,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餓了吧?”

想當然的,沒有回應給他。

不過過了這麼久,就算這不是普通嬰兒,也需要營養補充,男人去廚房弄了點晚飯剩下的米粥,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