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頁(1 / 1)

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4262 字 1個月前

瘡是何等凶險的惡疾,大人尚且多半挨不過,何況是隻有四五歲的榮榮。

兩年之內,先是幼子病亡,隨後是小女兒罹難,是他以前造的業障太深,還是他當初賭上性命硬生生召喚妻子回來真的倒行逆施了?

「榮榮!榮榮!」漪喬突然驚叫道。

祐樘驀然回神,幾步上前詢問道:「怎麼了?」

「榮榮突然開始四肢抽搐,」漪喬紅著眼睛,聲音顫唞得厲害,「怎麼辦?會不會……」

「別亂想,」祐樘上前探了探榮榮的額頭,沉容道,「榮榮開始發熱了——喬兒,我們先出去,讓太醫們進來。」

漪喬看著女兒痛苦的神情,立時便想起了小兒子臨死前灰敗的小臉,心裡一冷,死拽著榮榮的手,驚恐道:「我不走!他們進來瞧他們的,我就在一旁看著!我還要照看榮榮,你看她一直喊著我呢……」

祐樘勸道:「你留在這裡,太醫們會礙手礙腳。」

漪喬也不看他,隻睜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緊盯著女兒,惶遽道:「上回他們給煒兒看診,我也是在一旁瞧著的……不行,我不放心……」

「風溫不比痘瘡,煒兒那病不會傳染,」祐樘扶住她的肩膀,無奈地嗟歎一聲,「難道你想耽誤榮榮的病情麼?」

漪喬怔了怔,回頭不捨地看著女兒,被祐樘強拉著出了延和殿。

「那些找來的兒科大夫呢?」漪喬忽然想起這一茬,急問道。

煒煒夭亡後,祐樘見她惶惶不安於小女兒的安危,花了半年時間招募、遴選了一批專擅兒科的大夫,擇優者安排到禦藥房和太醫院做事。

「喬兒放心,今日值守的全找來了,都在這裡。其餘的,我已經差人去傳了。」祐樘回身吩咐殿外候著的太醫們全都進去看診,又差了一個內侍去催藥。

漪喬腦中靈光一閃:「那汪先生呢?」

「汪機和他弟子陳桷今日都不當值,我派人急宣去了,」祐樘見她神情恍惚地看著延和殿,擔憂道,「喬兒先去介福殿歇會兒吧,這邊交給我。」

「我怎會有心思休息,」漪喬站在殿外吹了會兒夜風,頭腦清明了些,苦笑著看向他,「我方才是不是有點不可理喻?」

祐樘凝視她片刻,道:「喬兒是不是因著想起了煒兒才會如此?」

漪喬微一點頭,慘笑道:「是啊,我永遠忘不了煒兒病死在我麵前時的樣子。他就那麼直挺挺地躺著,臉色灰敗,口%e5%94%87青紫……我方才看到榮榮那般痛苦的模樣,心裡實在怕得慌,我害怕我一離開,或許就見不到榮榮最後一麵了……」

祐樘歎道:「喬兒不要這般消沉,榮榮的病並非醫治無望。」

漪喬沉默少頃,神情木然拾階而下,站在銀白的月光下,自嘲低語道:「或許歷史上的照兒真的沒有安然成人的弟妹呢?我知道這是最大的可能,隻是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煒煒那件事上,我輸給了歷史。榮榮這次,能例外麼……」

她說著說著忽然想起藍璿——既然有了藍璿就可以改寫祐樘的命運,那麼說明歷史是可戰勝的,興許榮榮的情況真的沒有那麼悲觀。那但是煒煒呢……

「喬兒不要胡思亂想了,也許汪機能救榮榮。」

漪喬一愣,忙回頭問道:「陛下如何知道?」

「還記得汪機師徒當初被喬兒帶入宮中後,我曾單獨召見了汪機麼?那回我考了他許多問題,汪機俱答得從容鎮定,縱然是研究不深的,也能說得條理明晰、有理有據,可見得他是個真正潛心於醫道的。何況他涉獵頗廣,兼備醫者仁心,如此人才我自是要留下的。有如此師長,想來那陳桷也差不了。所以,我當即便給了汪機師徒參與吏部考校的機會。他二人也著實爭氣,雙雙順利通過。如今不過兩年過去,汪機師徒已經從醫士升為了禦醫。」

漪喬自語道:「是啊,汪先生被贊為神醫呢,想來能救榮榮……對了,榮榮是突然起了一身斑疹麼?我們昨日回宮時我還去看了看榮榮,她當時還好好的啊……」

他歎道:「喬兒在思政軒查問長哥兒的課業,我批完了奏疏本要去思政軒尋你們一同用晚膳,然而剛出了殿門便瞧見榮榮身邊的%e4%b9%b3母急匆匆地來奏稟說小公主不好了,我見%e4%b9%b3母語無倫次,宣了太醫同去察看榮榮的狀況,太醫一望之下大驚,當時便說瞧著似乎是痘瘡。我當即便送榮榮來了這裡,又把太醫院和禦藥房當值的都找了來,最後太醫們給了肯定的論斷,」祐樘緩緩走至她身旁,「原本是不想告訴你的,但還是不得不差人知會你。」

「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住,」漪喬有些崩潰地按了按刺痛的頭,「天花……」

在她生活的年代,因為疫苗的出現,天花早就被剿滅了,僅剩的極少數*天花病毒樣本也是用來做科學研究的。天花的可怕她有所耳聞,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有朝一日會患上天花。

一個肺炎就能要了小兒子的命,何況天花……

漪喬越想越覺膽寒,險些一個%e8%85%bf軟跌坐在地。

祐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憂心道:「喬兒先去歇會兒吧。」他正要喚人來,被她搖頭打斷道:「我等太醫們出來。」

祐樘見她一臉堅定,一時有些為難。

兩人正僵持間,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快快,萬歲說一刻也不能耽擱。」李廣提著一盞琉璃宮燈,一麵低聲催促著一麵引著兩個人朝著這邊疾步而來。

漪喬站直身子,與祐樘同時看了過去。

「微臣來遲,萬望陛下和娘娘贖罪。」汪機到得帝後麵前,趕忙跪下賠罪,他身後的陳桷也連忙跟著跪下附和。

「不必多禮了,」祐樘抬手示意二人起身,「你們準備準備,進去瞧瞧小公主。」

漪喬緊張道:「汪先生對痘瘡有研究麼?」

汪機一驚:「敢問娘娘,小公主得的確實是痘瘡?」

漪喬點點頭:「是的,太醫們方才確診了。」

汪機略一思忖,躬身道:「微臣不敢妄言,待微臣先入內診查一番。」汪機回頭交代陳桷先呆在此處,跟帝後行禮告退後,便準備去了。

陳桷垂手立於一旁,瞥見皇後神情恍惚地盯著延和殿,映著月光的臉色煞白一片,心下不忍,猶豫一番,躬身垂首道:「陛下、娘娘,不必太過憂心,家師對醫治痘瘡很有些心得,汪氏一門對兒科、痘瘡都頗有鑽研。家師近來正在整理劄記,打算著書立說,以饗後人。」

漪喬心頭一喜,回頭看著他道:「汪先生真對痘瘡有研究?」

「是的娘娘,」陳桷暗暗望見她投來目光,竟忽然有些緊張,「微、微臣與家師以前在……在祁門行醫時,曾經跟著家師救治過幾例痘疹患兒,除掉一個實在病入膏肓的,其他幾個都救活了……小公主救治得早,又是貴人,必能化險為夷。」

漪喬心裡稍寬,淡笑道:「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陳桷知道師父方才什麼都不說是出於謹慎的考慮,畢竟眼前兩人身份至尊,貿然誇下海口,若是回頭小公主有個閃失,說不得便要惹禍上身。他正有些忐忑,延和殿門忽開,汪機和其他十來名太醫一同走了出來。

漪喬直接迎上汪機,急問道:「汪先生,如何了?」

被晾在一邊的施欽頗感尷尬,但他也不敢說什麼。上回他沒能救回二皇子,皇後盛怒之下說要他去陪葬,但所幸隻是氣話。隻是自此皇後便對他甚為不滿,沒有鼓動陛下摘了他這院使的官銜,他已是燒高香了。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汪機答道:「回娘娘,小公主情況不太妙,高熱不下,時有驚厥。臣方才擬了個方子,已經給施院使過目了,施院使也覺可行,娘娘您看要不要換方子?」

漪喬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以目光詢問。

祐樘見她目露不安,暗裡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轉而問汪機道:「你有何想法?」

汪機略想了想,答道:「稟陛下,醫治痘瘡的方子不外乎補虛、清熱、解表三大類,以利水滲濕的方子增效,化痰平喘和理氣類的藥方也時有用到。若是將這些方子糅在一起便太雜了,主次不明,致藥下之後成效不顯著。是以,臣認為當循序漸進,逐日附方,詳明證治。痘瘡於五六日前宜疏散、解毒,藥用清涼;五六日後宜托裡、助漿,藥用溫補,其要在清涼、溫補,且要切記轉換之間勿違時刻,勿要妄表妄下。」

祐樘思量著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眼下開的方子呢?」

「臣眼下開的方子,藥性上以寒性和平性藥為主。痘疹邪熱熾盛,故以寒性藥清熱解毒,並用平性藥運化氣機,調和營衛,疏通經絡。藥味上,以苦、辛為主。苦能瀉燥能堅,可清熱解毒透疹,辛能行能散,具疏通經絡、行氣活血之效。一言蔽之,苦堅散結清熱涼斑,辛散調暢氣機消疹。」

祐樘又問了問施欽的意見,隨後命人照方煎藥。

「啟稟陛下,」汪機猶豫了一下,「小公主年紀太小,臣等商議一番,終是不敢下重藥,是以小公主服下藥後或許不會立竿見影。而小公主眼下高熱不退,還伴有驚厥之狀,臣深恐小公主病況反覆,故而今晚一整夜恐怕都需有人在一旁時刻照看著,以防萬一。」

漪喬聞言正要說話,卻被祐樘揚聲打斷道:「若能救得小公主,朕必有重酬,屆時自會依功行封賞。你們誰去守夜?」

他言畢見漪喬還是一副欲待開口的樣子,附耳低聲道:「我知道喬兒擔心榮榮,但喬兒心緒不穩又不通醫術,真去守著也幫不上大忙,反而會令太醫們束手束腳。」

太醫們麵麵相覷,一時間都有些猶豫。

雖說聖上開出了懸賞,但痘瘡可不比常病,稍微一個不留神或許就會被染上,何況是守在一個痘瘡病者床前一整夜。再者,若是小公主有個三長兩短,少不得要落個照看不周之罪。但縱然是皇帝不發話,他們也不能打退堂鼓,他們領受的本來就是皇家的俸祿。

「臣願前去。」施欽率先開口道。

施欽這麼一帶頭,其餘的太醫也紛紛趨步上前,自告奮勇。

「用不了這麼些人,」汪機沖帝後躬身一禮,「陛下,娘娘,微臣願與弟子陳桷前去照看小公主。」

陳桷聞言也走上前來,垂首道:「微臣願隨師父前往。」

漪喬和祐樘對望一眼,點頭應下。但畢竟男女有別,榮榮又身份尊貴,祐樘又安排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宮人過去,給汪機師徒打下手。

漪喬被祐樘勸回了介福殿,但她無心休息,坐在偏殿裡發呆良久,差人搬來觀音像、香燭、蒲團等物,安置停當後,便跪在觀音座下,虔心祈禱。

「喬兒不是不怎麼信這些麼?」祐樘站在旁側,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漪喬進了三炷香,垂眸道:「都說觀音大士救苦救難,想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