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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羈的風 李暮夕 4332 字 1個月前

不可當。

「等很久了?」程少陽從實木樓梯上一步一步下來,低頭挽起襯衫的袖子。

傭人給他布巾擦手,他擺手讓人退下。待到客廳中隻有他們兩個人,沙發裡,他們斜向角度坐著,彼此都在打量對方。

「幾天不見,你的臉色就這麼差了。」程少陽從%e8%83%b8口的口袋中取出煙,給他一支。

段懷說他戒了。

「可惜了。」程少陽點燃了自己的,煙霧徐徐升起,他架起%e8%85%bf脈脈望向一邊。走廊角落裡有玻璃缸,魚兒在水草間嬉戲。

他說:「小時候,我記得你有段時間特別喜歡玩金魚。有一次,大家一起去花鳥店,你為了兩條金魚和王胖子打了一架,被揍得鼻青臉腫。那天晚上,我偷偷地潛進王胖子的宿舍,逼著他吞掉了三條金魚。

後來他那麼怕你,是這個原因,想不到吧?」

「……」

「禮拜天,我陪你去灣仔碼頭挑了新的金魚,才玩了幾天,你又厭了,我卻一直留著魚缸,按期換水。」

「……」

「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兄弟的,現在卻弄成這樣。」程少陽笑了笑,「隻好說聲抱歉了。關於胡曉琳,她那天來做考察,窺探到了我們家毒品加工廠的的秘密,我隻好一勞永逸。邱正東,那是他自己找上門來尋死,我沒有辦法。」

「一句沒有辦法就這麼過去了?這是一條人命。」

「所以我說抱歉。」

「我想受害人的親人不會接受。」

「你說的是阮沅芷吧。」程少陽瞥他一眼,彈掉煙灰,隔著煙霧瞇起眼睛看他,「你真這麼喜歡她?喜歡到她成為你衡量一切的標準?」

「……」

「我不是送你周芸了嗎?還是不行?」

「別提她。」段懷直冒虛汗,拳頭緊了又緊。他想喝點水,桌麵上卻什麼都沒有,隻好按捺下來。

「那說說阮沅芷。」段懷說,「我本以為你隻是一時興起,想不到你這麼較真。」

「也別提她。我隻問你一句,是不是真的要我走投無路你才甘心?」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其實主動權和選擇權一直在你手裡。如果你願意,我們還是朋友。我的成績不如你好,懂得也沒有你多,但是,一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好的朋友要坦誠相待,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覺得呢?」

段懷緩緩站起:「如果你擔心沅芷找你報復,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如果你膽敢傷害她,或者是有傷害她的念頭,哪怕我現在真的一無所有,我也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你不是一直都說,我是個瘋子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話都撂地這麼明白了——程少陽笑出聲來,覺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後仰的身子幾乎倒進沙發裡,就在那一瞬間,甩手砸掉了桌上的煙灰缸:

「滾!你給我滾——」

段懷離開了別墅,離開了這個年少時常年玩耍、帶給他無限歡快的地方。

本來是想好的,應該好聲好氣,可是他提到沅芷的時候,他就忍不了了。這樣不歡而散,還不知道接下來會麵臨什麼。

與此同時,程少陽的話也對他有了一點啟發。

胡曉琳哪兒都不去考察,卻偏偏去了程少陽所在的工廠。那麼偏僻的地方,真的隻是巧合?為什麼白小樓那一瞬間就推測出她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並且準確地知道地點?

周芸那麼碰巧看到他和成菁菁在一起,也是巧合?以他的本事,能被人隨便發現?

聯繫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底成形。

如果是真的,沅芷該怎麼辦?

他要不要告訴她?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人心為什麼如此可怕?

有的人,長得那麼好看,一派靜謐純善,心腸怎麼能比蛇蠍還要惡毒?越是深入地想,他就越覺得有一股寒氣在週身盤桓,散不去。

他沒有證據,也許說出來沅芷也不會信。這一切,怎麼看都是自然發生的,沒人會聯想到意外以外的方麵。而且,會不會是他想多了呢?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的猜想是真的,就算說出來,大家會相信嗎?

他該相信自己的直覺嗎?

這個城市迎來了罕見的雨季,淅淅瀝瀝,如美人的淚水。

纏綿,並不猛烈。

雙溪別墅的半山腰,漫山遍野是紅色的薔薇花,空氣裡瀰漫著香甜的氣息。

本來要去國外的計劃擱淺,他留在這裡。每日坐在中庭的樹下,無聊時數數日子。也許是一個禮拜,也許是一個月,這最後的避風港都會失去。

段明坤依然沒有消息。

邱正東的「病」略有好轉,不過反覆。

有一天路過走廊時,房門開著,他清楚地看到瘦如乾柴的少年被捆在椅子上,分明是七月,衣衫卻都濕透,睜著一雙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雪白的牆壁,額頭的青筋一根一根爆出,嘴裡發出意識不明的叫聲,像幼獸瀕死前的掙紮。

段懷瘋了一般逃離。

他不認識這個人,記憶裡和他幹架吵嘴、生氣勃勃的邱正東不是眼前這個。

這是個魔鬼,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趕死者。

「害怕嗎?」

段懷一震,看到沅芷從走廊另一頭過來。她的臉色很蒼白,依然有美麗的鎮定的影子:「有時候,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會好的。」

「會嗎?」

「一定會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證,心裡想,如果他都不這樣說,沅芷要怎麼辦?邱正東變成這樣,最難過的就是她了。

那個月月末,沅芷終於恢復了一點生氣。她打聽到南方某個古鎮裡有一個老中醫,也許可以治療邱正東。她說,就算治不好他,能緩解他的痛苦也是好的。

「我現在都不敢去他的房間。」沅芷走的時候說過這麼一句話。

隻要想到,她所有的痛苦都來源於她愛的那個人,他就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趨近於真實。

沅芷如果知道了,她該有多麼傷心?

他怎麼忍心告訴她?

時間像舊時的唱片機裡的錄影,過地緩慢而惆悵。

他站在山麓下仰望這個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想,真的要離開?

這世上總有許多不得已。

比如邱正東的病情愈加嚴重,沅芷遲遲不歸,程家大肆吞併段家剩餘的產業……窮途末路,平時蟄伏在段明坤手底下的大佬怎肯束手待斃?

在這風雨飄搖之際,白小樓站出來,穩住了局勢。

一切順理成章,局麵終於有所好轉。他似乎是天生的領導者,溫和冷靜,以德服人,和那些凶神惡煞的黑道大佬有本質區別。

事情彷彿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是段懷知道,不可能就這樣結束。

他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想,這一些列的佈局,總得有個結束——這是他潛意識的一種認知,對於危險本能的一種直覺。

這個猜想終於得到佐證,是在八月中旬,他去了胡曉琳的學校查證後。

在她選擇課題之前,有個人也去過學校,並且先她之前領取課題,時間恰好掐在她去的前一天,請教的同一個教授。倘若那個人算準了日子,並且猜準她的性格和心思——她對那人心生仰慕、好勝心切,並且希望趨近、超越於他,那麼,她後來作出的選擇就理所應當了。

那個人,原本就知道常德金屬冶煉設備加工廠是一處險地,卻依然誘使她去;他算準了邱正東對胡曉琳的偏執的愛,也知道他會為他的死而瘋狂,隻需要在「恰當的時機」「不經意地提點」;而邱正東又是阮沅芷的軟肋,阮沅芷關係著他段懷和程少陽;就這樣,他為了沅芷和程少陽起衝突,然後進一步激發程家和段家的矛盾……

甚至之前關於周芸和成菁菁的事情,也並不是意外……

這樣處心積慮,步步為營。

段懷越想越覺得恐怖,握著報表的手不住地顫唞。

他不知道,這時有個黑影從後麵慢慢靠近他……

第41章 決裂(02)

決裂(02)

「看什麼呢?」斜伸過來的一隻手取走了他手裡的報表。

段懷如遭雷擊,猝然轉身,「蹭蹭蹭」後退了三步。背脊撞到了牆壁,顧不得疼痛,他大睜著眼睛,臉色慘白,死死盯著眼前人。

白小樓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常,隻低頭掃了一眼,將那報表輕輕拍在掌心:「你看什麼好玩的,這麼入神?和我說說啊。」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額頭直冒冷汗。

小樓向前微微跨了一步。

段懷抵著牆麵死命挪了一邊,好不容易,無意識順著牆壁摸索的手指探到了樓梯的扶手,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倒退一步躲上了樓梯。

「你不要過來!」他大聲道。

小樓在樓梯下看著他,有那麼一會兒,他忽然笑了,極輕極淺,到大廳中找了張椅子來坐下。

那報表,就那麼隨意扔在了桌上。

彷彿他不在意,甚至無所謂它被別人看到一樣。

這個想法讓段懷心裡發楚。

也許,眼前的這個,真的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恐懼中,他的大腦高速運轉著。

——如果他要殺他滅口,就不會等到現在了。所以,至少這一刻,他是安全的。這個認知讓他緩了口氣。

「你心裡應該有很多疑問吧?與其自己瞎想,不如直接問我。」小樓回頭,對他笑了一下。

這種情況下看到他的笑容,無異於雪上加霜。段懷甚至想,和活見鬼的驚悚程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是,該問的還是要問,不問他不安心:「都是你做的?這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