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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322 字 1個月前

她覺得,她此刻一定非常狼狽。漱了口,又用清水撲了撲臉,看上去臉色才沒那麼難看了。

這真是倒黴的一天。

晚上結算工錢的時候,領班的扣了她們200塊錢,楊子欣當下就不幹了:「你憑什麼扣我們的工錢?」

「憑什麼?」領班的虎著臉,煞有介事地說,「你們得罪了客戶,還問我為什麼?哪有你們這樣幹活的!」

「錯不在我們,難道我們就該逆來順受,任著她打啊?」楊子欣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這下越說越來勁,「說你們這是黑店,還真是黑店!不就是想著法子賴工錢嗎?我還不稀罕了,什麼玩意兒!」

「不稀罕?不稀罕你們滾,一毛錢也別想拿到!」

「憑什麼不給我們?我去工商局投訴你們,奸商,黑店!」

「去吧去吧。」領班的說,「隨你去哪兒投訴,你們還影響了我們正常的營業呢。被你們這麼一鬧,影響多不好?沒追究你們損失費用就不錯了。」她斜眼看看她們,看著她們這一身的淘寶貨,語氣更加輕蔑,「在這裡大呼小叫的,能撈到什麼了?拿著這六百塊趁早滾吧。」

在她灑開一疊鈔票的時候,楊子欣徹底和她撕破臉了,罵聲一聲高過一聲。期間沈清石一直勸她,她正在氣頭上,根本置若罔聞。領班的叫了一幫服務生把她們趕出去,推搡間,沈清石被人撞到一邊,頭磕在大廳旁的羅馬柱上。

楊子欣看到就不吵了,過來要扶她,有人卻快了她一步。她看看那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年輕男人,有些疑惑。

她不記得清石認識這麼一號人啊?

「這怎麼回事?」他問的是她,看的卻是度假村那一幫子人。

領班的慣會察言觀色,看到氣度不凡的楚嘉越,有點遲疑。後人有人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他的臉色變了變,再次說話,馬上換了副麵孔,顯得極為熱情謙恭。

「隻是一場誤會。」

楚嘉越回頭看看楊子欣,遞出詢問的眼神,楊子欣氣呼呼地一五一十都說了。楚嘉越聽完,對那領班的說:「這件事,從洲也在場,的確不關她們的事情。如果有疑問的話,你可以去問他。」

他哪裡敢去問謝從洲。比起眼前這位,他覺得那位不苟言笑的公子哥更加可怕。本身是跨國集團代表,又是謝省長的二公子,吃飽了撐的才去自討沒趣,除非不想在這個省裡混下去了。

他眼看對方是兩個沒錢沒勢的女人,想賴掉工錢,想不到這位會出麵。他見風使舵也挺快,馬上讓人重新開了結算單,還多付了200塊。沈清石最終隻要了原本的,剩下的怎麼也不肯收了。

領班的對楚嘉越鞠躬:「這次是我不對,沒有事先瞭解清楚,不知道是楚公子的朋友,對不住了。」

楚嘉越搖搖頭。

他心裡「咯登」一下,心裡有些忐忑。先不說這位的父母,他哥哥就是省經貿廳的廳長,實權的幹部,人脈又廣,都不用打招呼就夠他喝一壺了。他現在心裡萬分後悔,隻不該鬼迷心竅。

楚嘉越說:「不是和我道歉。」

他怔了怔,意會過來,馬上轉頭和她們道歉,態度誠懇,和之前趾高氣揚的樣子判若兩人。

身份地位,真能讓人俯首稱臣。

沈清石唏噓不已。

「老實交代,那小帥哥誰啊?」離開的路上,楊子欣一個勁追問。沈清石隻好說:「就是以前的學生。」

「你還有這麼正點的學生?」楊子欣記得她以前教過書,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不教了,「看這一身行頭,發達了?」

「瞎說什麼呢你。」沈清石不由覷她,「他本來家境就好。」

「那就是高富帥,富二代了?」

「算是吧。」官二代——和富二代也沒啥本質差別。

「可惜啊。」

「可惜什麼?」

「你看看人家混的,再看看咱們混的,到頭來還要一個晚輩來救場?差距。」楊子欣長籲短歎,勾著她的脖子一路嚎叫,「上帝造人真他媽的不公平啊!」

「別勾了,要斷了!你丫的放開!」

「不放!」

本來心情還鬱結著,被她這麼一鬧,什麼陰鬱都見鬼去了,沈清石哭笑不得:「我算是服了你了。」

度假村在海邊,海濱這一段公路比較偏僻,要往南步行十幾分鐘才能看到站牌。楊子欣走得腳都要斷了,見到路邊有顆椰子樹,脫下鞋子跑過去坐下來,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沈清石拽著她胳膊和她僵持著,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到她們身邊。

她看到楚嘉越從車上下來,抓拽的動作不覺就鬆了。

他倒是很自然,隻是四處看看,說:「這地方太偏遠了,很難打到車。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吧。」

☆、第039章

039

路上,沈清石一句話都沒有說,楊子欣倒是一臉好奇地端詳他。楚嘉越在開車,也不好回頭,隻是笑著說:「有這麼好看嗎?」

「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大媽,生活沒樂趣啊,偶爾也看看小鮮肉嘛。」

楊子欣覺得這個年輕人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有一種流雲般的溫柔氣韻,和他不說話時那種生人勿進的男神範兒很不一樣,笑容自然,一點不做作,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還有就是,此人長相實在出眾,讓她這個奔三的老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想想他是沈清石的學生,那點拘謹也漸漸沒了。她說:「你真是她學生啊?清石沒說起過你啊。」

「是啊,以前沈老師教我們班語文,可嚴了。」

「怎麼說?」

「有一次抽查背誦課文,我沒背出來,她罰我抄了十遍書,又讓我多寫了一篇周記。」

楊子欣笑了:「那你還敢不敢不背課文了?」

「再不敢了。」

不久之後到了沈清石住的地方,楊子欣和他們在小區外的岔道分開,清石說「你小心一點」。她不耐煩地揮著手:「你管好你自己吧,小老師。」

剛剛才知道的事情,居然拿來調侃她?如果不是看她跑遠了,沈清石想,她會衝上去揍她一頓。

「你對她可真好。」嘉越在她身後說,望著楊子欣離開的方向,很久,才收回視線。

她有那麼一瞬不敢回頭。

爾後,慢慢地,回頭笑一笑,又扭開看別的地方:「她是我的朋友嘛。」

「你對別人都這麼好,真叫人羨慕。」

「……」

「時間不早了。」她隻能這麼說,「你回去吧,我知己走。往前麵走幾步,我就回到家了,不礙事的。」

「你害怕嗎?」

沈清石聞言,抬頭看他。

楚嘉越此刻也在看她,眼神有點兒諷刺,他說:「你怕被你老公看到嗎?」

清石被他這麼不負責任的話逗笑了:「我怕什麼?我碰到以前的學生,說了會兒話而已。他送我和子欣回來,就這樣。」

他最恨她口是心非、故作冷漠的樣子,忍不住攢住她的手,不管她的掙紮,發了狠一樣握在手心裡。以下的話,一字一句從齒縫間擠出來:「沈清石,你真的沒有心嗎?」

她喉嚨發緊,眼睛裡有了紅色的血絲。

不過,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一邊點頭,一邊後退,終於放開了她。黑暗像幕布一樣嚴實,無邊無際,小區裡亮起了路燈,隻是,遠遠隻有零星幾盞。

她的眼前是一片迷濛的霧,好半天,牽了牽嘴角,聲音低沉:「你不是有女朋友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在意嗎?」他笑容諷刺。

肩上的包有點重,她拎起帶子向上提了提,依然被勒地生疼。她慢慢地舒出一口氣,化開在霧氣裡:「都有女朋友了,長大了,怎麼還是這麼任性?」

「沈清石,你沒資格這麼說我!」

「不管我有沒有資格,這就是事實。嘉越,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她聲音平和,像是循循善誘的長輩,他的聲音小了下來,臉上的怒火也漸漸消失了,隻是,表情越來越冷。

他說:「你憑什麼?」

「她是你女朋友。你都有女朋友了,就別想著以前的事了。」

「我也想這樣,我也想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你以為我很樂意這樣嗎?既然已經走了,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麵前?」

他從未覺得自己愛一個人到這種程度,愛可以轉變成仇恨,恨意沁入骨髓。

他很努力地想忘記那些痛苦的往事,但是她不放過他。

「沈清石,你為什麼還要出現?」

風在這一刻都有些許停頓,清石看著路燈下縈繞著的小蟲子,默默不語。明明知道是飛蛾撲火,為什麼還是前仆後繼?

「回去吧,嘉越,也許她在等你呢。你這樣,會讓她傷心的。」她已經準備要邁步子了,他凝視著她的側臉說:「你隻管別人會不會傷心,從來沒想過我會不會受傷。」

她腳步一頓。

「你以為飛瀾像你一樣嗎?就算她心裡不開心,也從來不在我麵前表露出來,她從來想著先讓我開心。沈清石,你知道嗎?」

清石的手抖了抖,更緊地握住了提包。她在低頭看腳下的螞蟻:「那很好啊。她對你這麼好,你更不應該辜負她。」

「你到底懂不懂?」他覺得不應該這樣,但是忍不住,「如果你有她對我十分之一好,如果你……」他說不下去了,大手一揮,「你滾吧!和你老公一起去過吧!你以為我稀罕嗎?我就是來看看,你過得有多麼不好而已!

沈清石,這是你的報應!」

「對,是我的報應。當年算是我對不起你,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看我過得這麼不好,你也應該消氣了。你現在功成名就,又有那麼好的女朋友,和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你不覺得有*份嗎?」她甚至是笑了笑,笑容也有點兒輕蔑,「你這是何必呢?」

「是。」他咬牙切齒,「我犯賤!」

他轉頭就走,快步離開,路上踩到石頭,差一點滑到,形象狼狽。

她沒有回頭,一直背對著他離開的方向。

等車馳離小區,他才開始後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那樣過分的話,好像魔障了,和他平時的為人處世截然不同。

回到家裡,正好一家人都在——不,不應該是一家人。

嘉越在門口脫鞋,心裡頭冷笑,麵上卻不露什麼。他走過去,到沙發前和他們問好:「爸,程阿姨。」

楚定山在看報紙,沒有抬頭,隻是頷首,算是知道了。程玲卻站起來,又是遞水果又是拿讓人拿毛巾的。嘉越笑笑:「真的不用了。」

「你程姨也是一片好心。」楚定山說。

嘉越低頭看了他一眼,他依然在看報紙。他心中有片刻停頓,最後什麼話沒有說,坐到楚家航那一邊去了。

剛落座,楚定山在那邊發話了:「你這段日子在忙什麼?我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