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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274 字 1個月前

你跟老成去北京,快過年了,也多學著點,你總是推三阻四。」

「我說了,我很忙。」

「忙?」他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但是嘉越知道,這個常年習慣發號施令的人已經在壓抑怒火,「有什麼比跟著秘書長出席中亞聯會更重要?你給我你們部門處室主任的電話,我倒要問問他,究竟給你安排什麼要緊活了?」

「您糊塗了,我們部門沒有主任,我們處裡就我一個處長,您要跟我們部長反應嗎?」

楚定山站起來,走到他麵前了。

嘉越放下手裡的東西,不緊不慢地要起身,卻被他按住肩膀,摁在沙發裡。這個人,雖然年過半百,依然精神矍鑠,氣勢逼人。

他說:「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不要以為我現在不在外交部了,你就可以任性妄為?明天早上八點,我讓老王接你去機場,你馬上去北京,去老成和徐主席那裡報道。」

「您不用拿話壓我。您是□□常委,是說一不二的常委委員長,您了不起。但我不是您的下屬,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說完要走。

「站住!」楚定山說,「我沒讓你走!」

嘉越用力點點頭,摘下圍巾,回頭掛到沙發上。他說:「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為了你而活著的。」

「我不管你,你會有現在的成就?」

「……」

「你剛剛畢業,一開始實習就是跟的部級幹部,畢業三年,已經是國際司的一處之長了。人家看的都是我的麵子。你不想做我兒子,那你就什麼都不是,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嘉越也點點頭:「對,一點沒錯。」他仰起頭,自上而下看定他的眼睛,「但是,我有過選擇的餘地嗎?」

「……」

「從來沒有。」他說,「就因為這樣,我失去了我最愛的女人。」

楚定山原本平靜下來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徹底爆發。程玲還來不及阻攔,他已經一個茶壺飛了出去。嘉越一聲悶哼,頭上結結實實被砸了一下,他探手一模,手心都是血。本來就不舒服,看到這滿手血,頭更暈了,倒退了兩步,居然一%e5%b1%81%e8%82%a1坐到地上。

楚定山走過來,在他麵前半蹲下`身。

下巴被強硬地掰起來,他掙了掙,被掙脫。

「你說說,楚嘉越,你究竟是中了什麼邪?」父親抓住他的手,嘉越使勁掙紮,被抵不過他的力氣,最後被狠狠翻過來。

楚定山扯掉他的表,指指上麵兩道深深的疤痕:「為了個女人,你和我玩自殺?你幾歲了,就這麼點出息,啊?我放任你在法國,以為你會懂事一點,你可真是給我長臉!與其你自殺,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省得你繼續給我丟人!」

沉寂了那麼多年的傷疤,現在又被血淋淋地掰開。嘉越心裡絞痛,原來他一直都是知道的,這個人,在他的生活裡無處不在,他無所不知——他嗬嗬笑了兩聲。

還沒說話,臉上已經挨了重重一巴掌。頓時,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他聽到這人在他頭頂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去拿我的手杖來。」

程玲連忙阻止,說了一大堆的話,然後又蹲下來勸楚嘉越:「別和你爸槓著了,你這是何苦呢?他也是為了你好,就聽他一句。」

「這是我們父子倆的事情。」

一句話,堵地程玲好不尷尬。她是帶著女兒嫁給楚定山的,也是二婚。兩個繼子裡,楚家航對她很有禮貌,但是僅此而已,這個大兒子年紀不小了,很有主見,他就想在小兒子身上下點功夫。但是,不管她怎麼做,楚嘉越總是不冷不熱的。

她現在算是知道了,他不是不冷不熱,是壓根沒承認過她。一時間,在那也不是,走開也不是。

就這停頓的功夫,楚定山又給了他兩巴掌,提著他的領子拎起來。他身體向來好,體魄甚至強於偏瘦的嘉越,輕輕鬆鬆就把他甩到牆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一個殘花敗柳,值得你惦記這麼多年?」

「殘花敗柳,你憑什麼這麼說她?」被打了這麼多下,他一直都是默默承受,因為他是他父親。聽到這句話,他終於抬起頭,扶著牆壁站起來,不甘示弱地瞪著他,「她再不好,至少父母恩愛,家庭幸福。是,她是沒有錢,她窮,但是她很努力地討生活!

沒有她,您兒子現在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紈褲。他甚至連一所像樣的大學都考不上。您要感恩她,而不是羞辱她!

您要打死我,我還是要這麼說!」

四目相對,楚定山的眼神陰沉,臉漲得通紅。嘉越也不退縮,就那麼任他看著,直到他笑出來,施施然坐到沙發裡,拿起那份還沒讀完的報紙。

「我還真是小看了你。」他慢慢翻報紙,「但我有句話得提醒你。愛之過深,未必是好處。你由著性子亂來,你愛的人反而會因為你而受到傷害。」

他的話讓嘉越背脊發冷,竟然一句都對不上來。

這時,門鈴響了。

楚定山放下報紙,對程玲一揮手:「還不快帶他進去,像什麼話?丟人現眼。」

程玲還為剛才的事尷尬,遲遲沒動,最後,脫力的楚嘉越是被楚家航連拖帶拽拉進去的。

「你這是何苦?老頭子就這脾氣,你服個軟,他也不見得真把你怎麼樣,可你硬要往槍口上撞。」回房以後,嘉航給他上藥,不忘記笑話他。嘉越說,你這個人,一天不作弄我就不開心,看到我倒黴就爽快是不?

「哪裡哪裡。做哥哥的,當然要關心你了。」

「老大,你這年紀都可以當我叔了。」

「怎麼你覺得自己還是小鮮肉,二八年華?」嘉航低頭撥弄酒精棉,涼涼地說,「你今年25,楚嘉越,你今年已經25了。」

嘉越起身。

「去哪兒?」嘉航說,點點身邊的位子,「坐下。」

「憑啥?」

嘉航笑了笑,不慍不火地揚起半邊眉毛:「長兄如父,懂不懂?我讓你坐下,楚嘉越。」

嘉越看著他半晌,後來還是坐下。他也是微笑的,嘉航問他為什麼笑,他說:「當然不是因為『長兄如父』。」

「那是因為什麼?」

「官大一級壓死人唄。」

「胡扯。」嘉航看著他說,「你在外交部,我在外經貿廳,我怎麼管得到你?」

「就上一次出席俄羅斯,你和我們部長說了會兒話,我都看到了。你說實話,是不是和我們領導打小報告了。」

嘉航看看他,低頭笑一笑,回手拉開抽屜。嘉越看到他摸出盒煙來,手指彈開蓋子,他就皺眉了:「別在我房間裡抽煙。」

嘉航手裡的動作一停,那煙夾在了他的指縫間。

「嘉越,你是不是搞錯了?」他傾身向前,單手撐在椅背上,看著他,「你,我,都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不分誰和誰的。」

「你別拿話壓我。」他說,「楚家航,你沒發現,你越來越像老頭子了嗎?表裡不一,唯我獨尊。還有,你別總是拿這件事嘲笑我,你自己也不見得情場得意。那麼多情人怎麼樣,有哪一個真的對你真心?」

「說得好。」他笑起來,眼睛裡都是溫柔寬容的光芒。笑過之後,慢慢地從座椅中起身,出門前,手搭在門把上,他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但是,我不在乎。」

☆、第040章

040∫思∫兔∫網∫

自從那次在度假村偶遇楚嘉越後,沈清石就分外小心,再多的報酬也不往那地方去了。楊婆婆問起來,她隻說路途過遠,地方又偏僻,晚上回來很不方便。楊婆婆一想也是,叮囑她一個年輕女人晚上不要外出。

年輕女人?

沈清石哈哈一笑:「我都32了,還年輕女人呢,您不要開我玩笑了。」

楊婆婆拉著她的手說:「胡說,你看著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你不說,誰知道?」老人家摸著她的臉,「不過說真的,這個年紀,需要好好保養了,你看,子欣都不像你一樣。」

「是是是。」她嘴裡應著,回去以後又是陽奉陰違。不因為別的,實在沒有心思和精力在這方麵下工夫。

那天送完亮亮後,她在楊婆婆家逗留了會兒,期間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說是宣城酒店的經理,沈清石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蔣自成本來在紅楓小區做保安,因為肇事被辭退了,三天前經過朋友的介紹去了宣城酒店。

「請問,你是蔣自成的妻子嗎?」

她本來就擔心他鬧事,連忙說道:「是的,出什麼事了嗎?」

對方隻說:「你過來一趟吧。」

掛了後,她捏著電話在原地,愁眉不展的樣子。楊婆婆見到便問:「是不是你家那口子又惹事了?」

「不知道。」沈清石心裡焦急,在原地轉了轉,「也沒怎麼說,就先讓我過去一趟。」

「那你先過去吧。」楊婆婆說完又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也別太擔心,是酒店經理打電話過來,不是警察醫院,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她心裡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穿了衣服就出門了,趕了趟整點的公交,到了那兒已經是9點半了。門口的保全攔著不讓她進去,她好說歹說,對方卻油鹽不進。

沿海的夜晚溫度不算很低,但是風很大,沈清石站在大門口吹了十幾分鐘的風,等到手都凍僵了。她自己捏一捏,放在嘴巴下哈一口氣,跺了兩下腳。

「滴滴」兩聲汽笛,停車場的方向開過來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最後停在酒店東麵的遊戲廳門口。酒店經理從大廳裡出來,越過沈清石,帶著幾個高管模樣的人迎了過去。

遠遠的,路燈下走過來一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相貌清俊,穿著一件黑色的加長呢子大衣,很冷漠的樣子。走得近了,清石卻覺得他很眼熟,好似在哪兒見過。

思考的時間,對方已經登上了台階,隻是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視地朝門內走去。

沈清石覺得這是機會,上前一步,攔住了他的去路。他措不及防,差點沒有剎住腳步,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等此人開口,後麵一個高管模樣的人說:「你是哪個部門的,怎麼這麼沒規矩?還不快讓開!」

——顯然把她當做酒店的工作人員了。

沈清石心裡一喜,正好將錯就錯,低頭佯裝惶恐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新來的,下次一定注意。」她順勢給他們開門。

「注意著點,沒規矩!這是謝先生,記得了?」另一人幫腔。

謝從洲進門前,似乎多看了她一眼。

沈清石做賊心虛,沒有多停留,三兩步朝另一個方向走了。路上問了兩個人,她急匆匆地趕到了休息室。

門是虛掩的,裡麵坐著一男兩女,其中一男一女還是學生模樣,穿著校服,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她沒有看到蔣自成,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