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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316 字 1個月前

不記得她了。

清石覺得自己有點失態,轉頭對蔣明月笑了笑:「你的日語考得怎麼樣?」

蔣明月撥開她,自己往外麵走,語氣有點兒不耐:「你也懂這個嗎?」沈清石和她爸爸蔣自成結婚的時候,是一個無業遊民,後來做過營業員,賣過水果,還擺過地攤。在蔣明月眼裡,她是個長得好看但沒什麼文化的「花瓶」,加上是後媽,心裡難免有嫌隙。

楊子欣看她這樣就想「教育教育」她,一路上,沈清石暗暗使眼色,她才忍著沒發作。公交車到了半路,她就憋著氣下車了。

等到下車,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走的路上碰到賣水果的小攤,沈清石說:「買點橘子好不好?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

蔣明月皺了皺鼻子,輕哼了聲,指著那攤上擺在籮筐裡的小橘子說:「你自己看看啊,這麼小,又這麼憋。要吃你自己吃啊。」

「那香蕉呢?」她耐著性子說,「你不吃給你爸爸買點吧?」

「要買你就買唄。」她踱步走到一邊,擼下肩包在手裡一下一下地甩了甩。附近這片街區都是老房子,居住的都是很老的住戶,大多相熟。傍晚有不少老人孩子出來散步,見到她們出聲打招呼。

「你這橘子的確不大,也不夠新鮮了,五塊錢三斤吧?」沈清石撿起一隻,摸了摸橘黃色的光釉,心想,可能還打了蠟。

買橘子的女人哎喲喲叫起來,劈手奪過她手裡的橘子:「我說大姑娘,你打開眼睛看看清楚啊,這可是今天早上剛摘的。五塊錢兩斤很便宜了,你一下子要佔我一半便宜啊。」

「這怎麼能說是佔便宜呢?」沈清石不緊不慢地說,「這個季節,橘子本來就是時令水果,現在又是晚上,放了一天了,別說五塊三斤,就是四斤路口那邊也很多。隻是今天時間晚了,買不到了,所以我隻好在你這兒買了。大嬸,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五塊二斤,你送我兩根香蕉好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真是的。」

蔣明月見她們在那兒討價還價,自動站遠了點。有認識的鄰居過來打招呼,她低著頭,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手裡不停拽著書包帶子,煩不勝煩。

作者有話要說:  虐虐更健康,O(∩_∩)O~

☆、035

035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了,老式的樓道,觸摸燈壞了,沈清石隻好在黑暗裡摸鑰匙、開門……門一開,蔣明月就不耐煩地撞開她跨了進去,幾步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房子隻有六十平米左右,沒有開燈,客廳裡黑漆漆的一片,一股酸臭的味道在空氣裡蔓延。開燈以後,她看到蔣自成喝得爛醉如泥,四平八穩地躺在沙發的位子上,地上還滾著幾個啤酒瓶。

她去衛生間打了水,又拿了毛巾給蔣自成擦亮。抹了兩下,他的酒有點醒了,不耐煩地揮開她。

沈清石沒站穩,跌坐在地上,頭磕在桌子的一角,火辣辣地疼。她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了紅色,應該是流血了。

「既然醒了,你自己擦一下吧。」她把毛巾給他。

「你他媽的去哪兒?」

沈清石沒理會他在後麵嚷嚷,拿了包重新出門。後麵「匡當」一聲,她回頭一看,蔣自成打翻了桌上的一個鐵盆。他喝多了酒,臉到現在還是紅紅的,怒氣沖沖地看著她。

「我問你話呢,聾了?」

沈清石轉過身,看著他,一隻手按在門把上:「時間到了,我去接亮亮。」

蔣自成冷哼了聲,低聲囔了句:「喪門星,病秧子。」

「那也是你的兒子。」沈清石努力忍著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但是,語調僵硬又冷淡,「是你親生的兒子。你不養他,也不要咒他。」

蔣自成抬起腳踢著桌子,一下不成,連著三四下,聲音一次比一次大。

「你跟我甩什麼臉子?那會兒好吃好喝的供著,還住最好的醫院,我媽天天給你煲%e9%9b%9e湯,你倒好,生出這麼個東西?光是醫藥費就花了多少?你自己說!賠錢貨,掃把星。」

沈清石什麼都可以忍,但就是不能忍受他拿兒子說事。

「亮亮不管身體好不好,都是我的兒子。錢?你怎麼不說你每天賭錢,欠的一%e5%b1%81%e8%82%a1債?」

「關你什麼事?」蔣自成冷笑,手指著她的鼻子,「你他媽少管我的事。」他多少有點心虛,罵了兩句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清石低頭開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這七年來,她隻有頭幾年的日子算是好的。剛結婚時,蔣自成對她還算體貼,時不時幫著做一些家務。兒子滿月後,被檢查出了先天性心臟病,他和婆婆的態度就急轉直下。光是生病住院,每月的開銷就像一個無底洞,足以拖垮一個不太富裕的家庭。蔣自成後來又染上了賭癮,她的生活就更加艱難,還在還有楊子欣和汪靜這兩個知心朋友幫襯一二。

上班的時候,她把蔣亮寄托給楊子欣的外婆,每月給她700塊錢。楊婆婆是個好人,很喜歡孩子,她每次去的時候,她都把孩子照顧地很好。

這天楊子欣也在,拉著她話了會兒家常。臨了了又提到她的生活現狀,說她這樣不是辦法。

「那你說我怎麼辦?」沈清石說。

「離婚,你離婚吧。」

沈清石隻是笑笑:「還沒到那地步。」

她今年32了,這個年紀,實在不適合太鬧騰。蔣自成雖然混,從來隻是口角,她不理他,他也不會太自討沒趣。兩人同一個屋簷下,雖然貌合心離,好歹有套房子作為棲息地。要是離了婚,不說對孩子不好,她也沒那麼多精力來離婚。她到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各過各的,誰也不欠著誰,感情那種事情,在柴米油鹽醬醋茶裡是奢侈品。

認真說起來,她的生活要比楊子欣拮據地多。楊婆婆和隔壁的老太太老爺爺在鎮官西部合夥開了一家小超市,雖然不算富足,倒也小康。老人家生性健談,在路口健身中心的老人堆裡很吃得開,認識不少人,時常給她介紹一些待遇不錯的兼職。

出門前,楊婆婆又叫住她,問她有沒有意向做一下度假村的招待。沈清石耐心地聽老人家說,眼睛越來越亮。

鑫海度假村改建,在沿海的半山別墅區選好了新址,去年年底動的工,今年五月已經竣工。那片別墅區住的都是有錢人,鑫海度假村的消費層次毋庸置疑。這份工作算時薪,每小時80,沈清石算了算,一天工作10個小時就有800塊,頂她三分之一的工錢了。

她心中萬分感激。

出來的時候,孩子扒拉著她的手,仰著腦袋看著她:「媽媽好像很開心。」

孩子有病,吃的也不算太好,整個人看上去麵瘦肌黃的。她心裡愧疚,彎下腰來捏捏他的臉蛋:「亮亮這也知道?」

「我希望媽媽開心,不要媽媽不開心。」

清石摸摸他的腦袋:「明天和後天的雙休日,媽媽要出去工作,你乖乖和楊婆婆在一起,好不好?」

孩子有點不樂意。雖然她工作很忙,以前的雙休日都是陪著他的,有時還會帶他出去玩。

「亮亮乖。」她低下頭,親他的小臉蛋。

孩子這才怒著嘴,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這次回去,蔣自成已經睡了。

房子裡一片黯淡,隻有蔣明月的房間透出淡淡的燈光。房子小,隻有兩個房間,蔣明月一個,孩子隻能和他們擠在一起。不過,這樣也方便她照顧孩子。

小小的房間,靠門口的地方擺著一張鐵床,蔣自成睡那裡,另一邊靠窗的位子,是她自己搭的簡易木板床。孩子出生以後,他們就分開睡了。一方便是為了夜裡照顧孩子,一方麵兩人也沒心思幹那事。

夜半,孩子的鼾聲響起來,她緊繃的心弦才鬆了鬆。

這孩子從小睡眠淺,她知道這樣對身體不好,這些年來睡前總是抱著他、給他哼唱兒歌。漸漸的,孩子在她的懷抱和歌聲中能安然入睡了。

黑暗裡,還有蔣自成的呼嚕聲,哼哧哼哧,堪比悶雷聲。

她怎麼也睡不著,起來披了件衣服,小心地打開了檯燈。這小小的一簇光暈打在棕紅色的書桌台上,像暈染開的晚霞、昏黃斑駁的書頁,散發年久回憶的味道。

沈清石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但是今天,她一反常態,甚至拿出了壓在箱底的一個紅色木頭盒子。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條鉑金項鏈,依稀是當你楚嘉越送的時候的模樣。現在看來,這條項鏈的款式老了,花樣也不新了,但是,在生活最困苦的時候,她也沒有想過把它賣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楚嘉越,誰知道世事無常。不過遇到又怎麼樣?楚嘉越顯然不記得她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情,說到底隻是電視和小說裡虛構的故事。

貧窮的女主角迫於男方家庭的壓力不得不放棄,或者是為了金錢而嫁人?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情非得已?

不過是屈服了生活,認清了現實。

作者有話要說:  苦逼吧,所以,趁著年輕多賺錢……攤上這種老公,還不如單身,╮(╯▽╰)╭

中文係的,話說除了當老師,還能幹啥?

女主現在混這麼慘,除了出身不好,父親弟弟兩個拖油瓶外,嘉越也很大責任啊……他家裡人╮(╯▽╰)╭

☆、036

036

這座城市的夜晚,星星總是格外明亮。楚嘉越沿著海邊公路開車,心頭的思緒很亂。有鹹澀的海風順著車窗刮進來,刺得他臉頰疼。

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一個人開在這條路上。此地偏離城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他能放心地想平時不敢想的事情,流出平時不能流露的姿態。

這七年來,他想過無數次再見沈清石的情景,但是沒想過會是這樣。他尾隨她離開,得知她的住址,他在樓下等,最後看到她的丈夫,還有兒子。

——這個荒誕的世界。

他沒有和她說話,甚至沒有露臉,亦如白天的報告廳外,他沒有看她,一次都不敢回頭。

他在想,她此刻在幹什麼?

陪著她的老公,還是哄著她的兒子?

遠處的沙灘上捲起一陣狂風,沙子迷了他的眼睛。

他終於留下眼淚。

車子一頭撞在海邊的一棵椰子樹上,他身子前傾,狠狠磕到了方向盤,又被安全帶硬生生拖了回去。頭暈目眩,不能自己。

再次睜眼,人在醫院裡,林文東和楚家航陪著他。

「一回來就多災多難啊。」嘉航把削好的一隻蘋果遞給他。

嘉越咬一口,空出的一隻手摸了摸腦袋,還是有點疼,不由問道:「我怎麼了,腦震盪?還是顱開裂,怎麼這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