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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337 字 1個月前

不用保證。」他笑了笑,此時已經送她到宿舍樓下,他看著她的眼睛,微微笑:「我相信你。」

早春的風有點冷。

她在不好意思的那一刻過後,手裡冒出了一層冷汗。她聽到他這樣說:「嘉越還是一個孩子呢,不知道分寸,還要麻煩你費心。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要去做,請好好教他。」

這一整天,她覺得自己的運氣非常不錯,心情極佳,直到此刻,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

她驟然清醒。

他為什麼一再二再而三地強調這件事,難道不是有特殊的寓意嗎?他生長的環境和所處的地位,注定了他做再難看的事情都不會像一般人一樣直接。如果這樣旁敲側擊她還不明白,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她四處看看沒有別人,回頭對他說:「楚公子,楚大公子,您大可放心,我不喜歡老草吃嫩牛。你這樣累不累,直接去學校投訴我算了,說我勾引學生,傷風敗俗,順帶把我開除了,眼不見為淨。再也不用擔心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你不用和我拐彎抹角,我不吃這一套。」

嘉航笑了:「看不出來,你脾氣還挺大的。」

她一般不這樣,不過,人家都上門打臉了。

他站在那裡,她看不清他隱藏在梧桐樹陰影裡的臉孔。有那麼一會兒,他沒有回話。她不耐煩地說:「還有什麼事嗎?」

他靜默了會兒,忽然笑起來。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呢?」

「……」

「我是有點唐突了,不過,我沒有惡意。這一點,請相信我。」楚家航說,眼神誠摯,倘若他那一刻眼睛裡沒有漫不經心的笑意的話——

「你完全可以不必這麼生氣。」

「……」

她有點呆愣,握著拳頭,然後放鬆,把圍巾——他送的那條棗紅色的圍巾解下來,折疊好遞出去。

他沒有接,目光停留在她的手掌中:「這是什麼意思?」

她堅持:「請收回去。」

他笑了,手插回褲袋裡:「送出去的東西,我從來不收回來,看不順眼,就扔了吧。」他的語氣永遠是那麼平淡,彷彿那不過是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這是並不愉快的見麵。

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一腳踢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晦氣。陸續有人回寢室,她不想讓別人看笑話,馬上進到宿舍。

進門後,房間裡卻有人在等她。

她怔在那裡。

楚嘉越從座椅裡站起來。這半年來,他們幾乎沒怎麼見麵,沒好好說過一句話。她發現他又長高了,站著的時候,她隻能仰起頭看他。

她能看出他是緊張的,因為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放鬆,放鬆又握緊。

「你怎麼進來的?」她有些疲憊地轉過身,給自己倒一杯水。

「我沒從正門進來,我知道你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說起來,有點得意,「我從窗外爬進了來的。」

她喝了一口水看著他:「爬進來?」

「對啊。」

她已經放下杯子到陽台上去了,下麵是空地,晾衣服和被子的地方。之前來過,他在這個地方問她「你是不是在勾引我」,她印象深刻。現在,這又變成他秘密爬進來的好地方。沈清石覺得好笑,兄弟倆,一個剛剛提醒過她,一個上趕著自己過來了。

她走回去:「以後別從這裡爬。」

他朗聲朗氣:「為什麼?」

「不安全。」

他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

「我以為你不高興我過來呢。我有很久沒有這麼和你說過話了。你看到我的成績了,高不高興?我已經決定了,我外語最出色,記憶裡很好,我要靠外語學校。我以後,要做……」

他滔滔不絕,似乎要把壓抑了很久的話都說出來。

她笑了笑。

到底還是年少,沉不住氣。

作者有話要說:

☆、027

027

他終於說完了,在那裡等她,等一個說法。

她心情不好,但不想把起出到他身上。溫言說:「你以後要幹什麼,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能左右的。不,應該是別人都不能左右你。你自己得有一個明確的目標。」

「我有。」他說。

「你有什麼啊?」清石說,「回去吧,如果成績一直這樣保持到高考,你的願望一定能實現。」

「我的願望。你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麼嗎?」

沈清石:「不是成為一個外交官?」

楚嘉越:「那是其次。」

「……」

「你想不想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沈清石沒有抬頭:「不管什麼樣的願望,放在心裡最好。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你真是這樣想的?」

「什麼?」

「你希望我夢想成真?」

沈清石笑了,無意識的,不知道是對他還是怎麼的,輕輕地說:「我是你老師,當然希望你有出息。」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他有點煩躁,看著她,「你為什麼總是逃避呢?你說我成績不好,不用功,沒有方向,我都可以改。你怎麼還是這樣?」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隻是你的老師而已。」她說,「我是希望你好,但不管你是壞還是好,你永遠都隻是我的學生而已。」

她說得這麼直白,直白地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雪白的麵孔更是白了白,她轉過頭,不再看他。

「沈清石。」

「你別鬧了,楚嘉越。」她走到門口,打開門,手心向上,是一個請他出去的姿勢。

他站在那裡沒有動。

屋子裡非常安靜,狹長的過道,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從門口到窗口,不過短短幾米的距離。這一刻,彷彿有走不完的路。他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看得她回過頭看他。

「嘉越。」

「我不走。」他說,「你要趕我,得有個正當理由。」

她反而笑了,環抱著雙臂靠到門上,微微撩起眼簾:「什麼算正當理由?我是你老師,是你的長輩,我不會喜歡你,這個理由不夠嗎?」

「不行。」他臉色平靜,平靜而緩慢地搖頭,「不行。」初春的天氣裡,嘉越有種青草般的氣息,眼睛明亮地固執地望著他。

沈清石的聲音軟化下來:「難道你要一直這樣嗎?」

他說:「這樣有什麼不好?」

她笑了,笑罵道:「別鬧。」

她把門開得更大點,回頭看著他,安安靜靜地等待著,意圖很明顯。他沉默地和她抗衡,無聲地抗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沒有關上門的打算。

嘉越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的骨子裡其實是非常無情的。他有時覺得她呆呆的,有時又覺得她很清醒,甚至有點冷酷,再喜歡的東西,都淺嘗輒止。她知道自己希望什麼,想要什麼,該拒絕什麼。但是,她知道他心裡的委屈和難過嗎?

五月底有一次春遊,這大概是整個高中最後一次野營了,學生和老師都很重視。上個禮拜主任還特地問過她車輛安排的問題。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這次的月考楚嘉越進了年紀前五十,他家裡人都非常高興,沈清石破天荒地接到了他父母雙方的電話,還有她姑姑的。應付這些大人物實在費勁,好在對方也隻是隨意問候一下。其實,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他有超高的語言天賦和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出身高貴,衣食無憂,有令人欣羨的幸福的家庭。而這些,是多少人日思夜想也求不來的。

她這樣想著他的時候,是一個下雨的星期六。

陰雨綿綿,天空晦暗。

她和陳舒晴打了傘步行去上香。一步一階,這樣走地艱辛,反而讓她忘了疲憊和的困惑。生活上的,心理上的。

她當下在城西一家高級會所兼職,值夜班,按時計薪,薪酬豐渥,每個月往回寄兩千,一千五留生活費,存一千,她還能有點盈餘。隻是最近不太順利,她真的很需要錢,一筆數目巨大的錢來應付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她決定忘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邊想邊端著盤子走過鏡麵般光亮的地板。

長長的走廊裡有人談笑,中世紀復古的裝修,牆壁上掛著名貴的油畫。領班的lili姐姐曾經告訴過她,這些都是真跡,是一些富豪募捐的,僅供觀賞。

回來的時候應歡在那兒補妝。

她坐過去。

「累?」

「三趟。」

應歡是以前讀研時候的老同學,也南下了。她父親做生意失敗,病倒在床,母親卷款私逃,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都要靠她養。

她在休息室裡對著鏡子化妝的時候,時常咒罵她那些親戚,咒完了又罵她老媽,什麼臭□□、賤人、爛貨統統說得出口,末了無外乎是以「老娘真是倒黴,又要養老又要扶小」來結尾。

沈清石這個時候就打趣她:「多往頂樓跑,多釣幾個凱子,這錢不就滾滾來了嘛。」

「僧多粥少啊。」應歡抱怨。

這倒是真的,來這裡應聘的女人,打著這種主意的十個裡麵絕對佔八個以上。

應歡最輝煌的戰績就是最近跟的那個某公安局分局局長兼黨委書記的兒子,沈清石問她:「跟劉公子處得怎麼樣了,得了多少?」

「別提了,那傢夥長得人模狗樣,但是摳門地要死,我已經不和他聯繫了。」應歡拿出指甲油塗上,一個一個塗地仔細了,吹一吹,「你猜我現在釣上的是哪個?」

她適當地表現出極大的好奇心:「誰?」

「袁公子。」

「哪個袁公子?」

「市委一號楊書記的外甥。」

「□□?」

「這算什麼?」應歡一臉鄙夷的表情,意思你少見多怪,「聽說父母以前都是京中大員,正部級的幹部,嚇死人的大官。人長得帥,出手又大方。」

「了不起啊。」

快8點的時候,領班傳喚鈴叫她。這一趟她的運氣不錯,去的是頂樓。越是往上,客人的層次越高,這意味著給的小費就越多。兩者是形成正比的。當然,偶爾也特別倒黴,碰上那種一毛不拔的鐵公%e9%9b%9e。

那隻能自己認栽了。

她在包廂外麵敲門,心裡想著,別碰上上次那樣的傢夥就好。

並不是每一個頂樓的客人都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也有那種喜歡讓服務員在外麵等很久來彰顯他們地位的人。有一次她一站就是半個多小時,手裡拖著幾斤重的酒,腳下蹬著10厘米的高跟鞋,猶如受刑。回去一看,腳上都長了水泡。

所幸這一次的客人很有風度,沒有讓她久等。她端穩盤子,對著瓶子調整了一下笑容,推門進去。

開門的一剎那,她愣在那裡。

酒紅色的沙發裡,兩男兩女,其中兩個都是熟人,還有一個二十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