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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謀士 櫻桃糕 4342 字 1個月前

鄰人都認為是南郭先生偷的,因為他手上滿是羊騷味兒。”

趙侯冷眼看著她。

俞嬴也坦然地看著趙侯:“如今趙國便恍如這位南郭先生。若齊國趙國一同伐燕,君以為,魏國會不會乾涉,出來捉‘賊’?齊趙之間,魏國又會捉誰?

“趙國魏國韓國從前是一體的,君雄才大略,想來不止一次想過將‘三晉’變‘一趙’的事吧?”

趙侯的麵色更冷淡了:“尊使倒成了寡人肚子裡的蟲了,什麼都知道。”

俞嬴笑道:“外臣不隻是趙君肚子裡的蟲,還是魏侯肚子裡的蟲,趙君日思夜想之事,恰也是魏侯夜想日思之事。”

趙侯微眯眼睛。

“故而外臣知道,若趙國救燕國,魏國不一定攻打趙國——魏侯還等著趙國與齊國兩敗俱傷呢。但若齊國趙國聯合起來一起侵吞燕國,則魏一定乾涉,且魏國一定不是攻打齊國這個‘外地客人’,而討伐趙國這個‘同閭之人’。”

俞嬴笑著搖搖頭:“多好的機會啊,這樣討伐趙國,既立足於‘義’,北麵又有燕國死扛之‘利’……若上天再給魏國一點運氣,或許魏國的三晉統一大業就能往前走一大步了呢。嘖!嘖!若外臣是魏侯,是一定不會錯失這個機會的。

“故而,外臣說,趙國若與齊國共同侵燕,隻會像那位南郭先生,吃不著肥羊,反惹了一身騷味兒,被鄰人打罵,滿身狼狽。受益的,隻有齊。”

趙侯看著俞嬴,片刻道:“你接著說。”

“況且齊國這外地客人又是什麼好貨色嗎?一張空口,許下承諾,今日說的話,不用到明日,傍晚或許就反悔了。外臣其實有些納罕,趙國上下竟然會將齊國的許諾當真……”

趙侯張一下嘴,想說什麼,又閉上。

俞嬴笑道:“或許趙國也並沒把齊國的許諾當真,隻是有燕國這頭羊在旁邊,又有人提議,便有些忍不住這誘惑。俞嬴想起從前老師教導的,‘能拒絕不切實際的誘惑,才是大智慧。’說實話,俞嬴很難做到,但俞嬴做不到,不過惹些麻煩,最多身死也就罷了。但這樣的大爭之世,趙國若因這樣的誘惑行差踏錯……外臣不敢想。”

趙侯麵色陰沉地看著她,沒有說什麼。

俞嬴接著說:“我們再說齊國這位外地客人。其實說齊國是外地客人不太合適,它更像是爭井爭地的鄰閭之人。若三晉裡麵起了內訌,君以為,誰最高興?”

趙侯淡淡地道:“燕國也是高興的。”

俞嬴點頭承認:“燕國也高興,但最高興的一定是齊國。燕國懦弱,不過是怕彆人太過強大,來把自己吃了,但齊國是什麼心思?君尚且在想三晉歸趙,而以齊國之力,以齊侯為人,隻怕齊侯已經在想問鼎天下了。”

趙侯勃然色變。

“外臣不說那些虛話,隻問君一句:處於趙國%e8%83%b8腹之處的中山,是怎麼複國的?”

趙侯盯著俞嬴:“你說是齊國人在搗鬼?”

“也沒有旁人了不是?當時魏國無瑕北顧,燕國韓國是不敢的,秦楚也太遠了些,還能是誰呢?反正我不信是戎狄自己複得國。”

趙侯點頭,片刻,正坐,對俞嬴行一個極正經的禮——正經到俞嬴都不以為能在這位國君身上看到的:“多謝貴使以這些道理教寡人。寡人因狂妄無知,險些釀成大錯。”

俞嬴也正正經經地還禮,多謝趙侯願意納外臣之諫,稱頌他是擅改過的明君。

趙侯笑一下。

看多了趙侯冷漠狂悖的神情,俞嬴險些讓趙侯這溫良一笑閃了腰。

俞嬴以為下麵要說一說救燕的事了,卻哪知趙侯道:“燕國弱小,恐怕無先生用武之處,先生何不就留在趙國呢?”

第17章 一下子打疼

俞嬴看向趙侯。

“怎麼?先生莫不是覺得寡人不及燕侯,不值得先生相助?”趙侯皺著眉,認真地問。

俞嬴立刻否認,亦一臉認真:“君%e8%83%b8有大略,殺伐決斷,乃當世明主,何有不及旁人之說?”

“然寡人看先生很是猶豫。”

俞嬴推心置腹地與趙侯道:“俞嬴受燕侯托付,來趙、魏、韓三國求援,自當忠人之事。豈有援兵未曾求到,卻給自己找了個好去處的道理?那樣,俞嬴日後怕是沒法在列國混了。”

聽俞嬴說趙國是“好去處”,又聽她說“沒法在列國混了”,趙侯神情緩和下來,低聲似自語又似對俞嬴道:“我說,怎麼也不至於比不上燕侯那畏畏縮縮的老叟。”

俞嬴笑起來:“那是自然!膽略心智這些不說,單是君之氣宇便是列國君主中一等一的。俞嬴或許傻,但是不瞎。”

趙侯大約是今生頭一回被一位年輕女子稱讚“氣宇”這種東西,竟一時語塞,隨後大笑起來:“從先生一進來,寡人就知道,先生一定跟寡人投脾氣!”

俞嬴極自然地道:“俞嬴又更早些。從來了趙國,從旁人處聽得君之作為,俞嬴便私下在心裡將君當作未曾得見的知己了。”

趙侯拊掌大笑,俞嬴也眯著眼睛笑起來。

笑罷,趙侯道:“先生先前說得有理,顧慮得也有理。齊國狼子野心,不能任其侵燕。趙不日將派軍助燕抗齊。寡人也不逼先生,待先生完結此事,再來趙國亦可。趙不是燕國齊國那等守著迂腐舊禮的,寡人將太子太傅之位留與先生。”

趙侯臉上帶出些%e4%ba%b2近又得意的壞笑,仿若俞嬴真的是他的至交好友:“屆時,寡人還有一樣薄禮送與先生,先生一定喜歡。”

俞嬴也仿若真把趙侯當好友,不客氣地道:“善!”

趙侯又笑起來。

“君送與俞嬴的禮物,他日俞嬴再拆看,今日俞嬴倒是有一樣薄禮送與君。”

“哦?”

俞嬴說起正事:“俞嬴命人殺了齊國使者於斯,君豈可不怒?不若一會兒讓人將俞嬴打出去——”

“先生的意思是,詐與齊軍相合伐燕?”趙侯看她。

俞嬴以拳擊掌:“俞嬴就說與君是知己,果然就是知己!”

趙侯再笑。

“屆時,燕與趙夾擊,侵燕之齊軍必敗。君可趁機伐齊。燕不是齊人那等虛頭八腦又斤斤計較的,燕隻幫助趙伐齊,不要齊國的半個城池,攻下來的都是趙國的,以謝君恩。

“俞嬴再快馬去魏國韓國,遊說魏韓在南邊伐齊。經此一役,齊必元氣大傷,問鼎天下之心怎麼也得再憋上幾年了。”

“大善!”趙侯再次拊掌。

趙侯看看俞嬴,笑道:“隻是要辛苦先生狼狽出逃了……”

“無妨,於逃竄這種事,俞嬴都習慣了。”

兩人再次大笑。

眾內侍都低著頭,有的對一個驚詫的眼神,實在是君上極少大笑,何況是對著同一個人大笑。

在叫人把俞嬴打出去前,趙侯對俞嬴笑道:“先生說話做事,真是有兩分像一位故人,先生又自稱俞嬴……”

俞嬴笑道:“俞嬴算是知道先姊故人滿天下了。俞嬴是公子的族妹。”

趙侯點點頭。

高已在諸侯館內來回走著步子,根本坐不下。適才第一波守著宮門的人來回報說沒有什麼動靜。亦衝先生會不會已經被當堂杖斃了,故而外麵沒有動靜?也或許沒有……這步棋還是太險了,那位先生也是太大膽了,趙侯那樣喜怒無常的人……昨晚,亦衝先生就讓自己收拾行裝,說以備不測,難道……

高已又走了兩圈,來到門口,看第二波守在宮門處的人是不是來了。

忽然院門打開,幾個侍從跟著頭發披散、渾身狼狽的俞嬴快步走進來。

“快走!出城!”俞嬴道。

“啊?”高已大驚,但看情形便知道壞事了,也不多問,立刻招呼人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放在車上,“使節車駕太顯眼,我們坐平常的車走。”

俞嬴點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行人駕車犬奔般離開諸侯館,倉皇往邯鄲東門而去。隨後便有趙宮衛士來諸侯館拿人,說燕國使節衝撞了趙君。館內諸國使節不免互相遞起眼色,各自回去自然也都有一番商議。

來到城外使節護衛隊駐紮處,高已喘一口氣:“咱們兵分兩路,萬一趙侯遣人來追,咱們不能讓追兵一網子撈了。”

然後他便看俞嬴對自己笑了起來。

俞嬴整理衣服,正經對高已行禮道歉,並說了對趙侯獻的計策。

高已一臉難以置信:“……先生說,趙國將攻齊?”

俞嬴點頭。

高已停頓片刻,才大大鬆一口氣,臉上現出笑容來:“哎呀,哎呀……”高已這樣能言善辯的使節,竟然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實在是從驚到驚喜,這變得也太快了。

“既然趙國用兵,又有這樣的奇計,想來齊患可解。咱們逃也逃得像些,這便啟程,取道邢、柏人回燕國吧?”高已終於能說話了。

“大夫帶著這個訊息回燕,俞嬴接著去魏國。”

高已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俞嬴想遊說魏侯韓侯,在南邊伐齊。麵對燕趙魏韓四國雙麵夾攻,齊國一定難以抵擋。這一回把它打疼了,省得齊人年年來,把燕國當自家苑囿來逛。”

高已看著俞嬴,正色整衣,鄭重對其行禮:“先生真國士也。”

俞嬴忙還禮。

兩人對各帶多少護衛有些分歧,高已讓大部分護衛跟著俞嬴走——既然趙國追兵是假的,便沒什麼怕的了,趙又毗鄰燕國,自己很快就能回到武陽。倒是俞嬴去安邑,山水迢迢……

“大夫的訊息才是此戰能取勝的關鍵。若訊息未能及時傳送過去,萬一燕軍與趙軍起了衝突……即便隻是配合不力,於戰場上也是大事。”俞嬴正色說完這些,又有些無奈地笑了,“況且,俞嬴是逃竄,總要有點逃竄的樣子。車馬迤邐……也太假了。”

高已終於點點頭。軍情緊急,兩人互道珍重,約定來日在武陽相見,便各自帶人分路而行。

俞嬴帶著犀和另外幾十護衛並令翊當時硬塞她的十個騎兵,往南取道番吾、鄴城而去。

此時的趙侯剛與相邦陽或、大將軍白石臼商量停當攻齊的事。二人走後,趙侯讓內侍去傳柱國任瞳。

很快,任瞳入宮來。

進來,任瞳先請罪:“是臣之過,讓燕國使臣從邯鄲逃走了。”

“罷了,”趙侯擺擺手,“我已經讓人出城去追了。這也怪不得你。”

任瞳忙謝趙侯不罰之恩。

“有另外一件事,你幫我辦。給我在邯鄲城內外找二十歲上下的美男子,文質彬彬,勇武有力,貌若好女,風度翩翩……要諸樣皆有。先——尋二三十個吧。”

饒是任瞳一向八風吹不動,此時臉上也露出些震驚來。

“其中還要有像寡人這般氣宇軒昂的。”趙侯想起什麼似的,又囑咐。

任瞳:“……是。”

看任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