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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謀士 櫻桃糕 4332 字 1個月前

於斯倨傲中帶著些輕浮地笑道:“又遇上尊使了。尊使這是一早就出去奔忙了,還是徹夜方歸?昨日斯尚且不明白,燕侯何以派一位美姬為使節來趙,如今斯倒是有些明白了……許也隻有美姬才能替孱弱的燕國在諸貴人麵前說上幾句話吧。”說罷,於斯哈哈大笑,昂然坐車走了。

犀和另外幾個隨侍都勃然變色,把手搭在腰間的劍上,看向俞嬴。

卻見俞嬴笑了。老子曾說:“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曉喻新生。”俞嬴覺得,自己大約找到了這“破”的辦法,就是稍微有點血腥。

諸侯館內,燕國使者屋舍。

聽了俞嬴的話,高已頭一回反駁俞嬴:“這怎麼成?萬一激怒趙侯怎麼辦?還有齊國……”

“激怒趙侯也不過是與齊國一同伐燕罷了,還能如何?至於齊國,他們怒不怒的,就更沒什麼差彆了。”俞嬴笑道。

高已一時語塞,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還是太瘋狂了!高已先前還覺得這位亦衝先生是個謹慎人,哪裡知道是這般的——狂士!

俞嬴正色道:“適才俞嬴已經跟大夫說了從公子亭那裡打聽到的,大夫自己也又出去打聽了。如今局勢對我們,便似一繭,我們則似繭中之蛹,隻有戳破這繭,才能掙得一線生機。自然,可能繭破了,我們即刻便讓鳥吃了,或讓風霜凍死了,但若不破此繭,是一定會死的。”

俞嬴臉上現出些狂意,她笑著跟高已道:“大夫何妨與我共同博這一把?贏了,你我救燕國於危難之間;輸了——俞嬴在泉下請大夫喝酒賠罪。”

高已吸一口氣,閉閉眼,又睜開眼看著俞嬴:“罷了!已陪著先生。”說罷,自己先笑了。

俞嬴也笑起來。

兩日後。

於斯坐車出諸侯館。近日於斯頗為得意。做使節,不窩囊,說話有人聽,一麵靠的是背後之國,一麵靠的是智謀口齒。

自己向君上和相邦獻上此聯趙伐燕之計,君上及相邦都以為此計甚妙——兩座本來屬於燕國的城池,一句不乾涉趙國伐衛的空話,將趙國這個從前的燕國援軍變成了齊國的援軍,這一交易,何其劃算!

有背後的齊國,有這樣的計謀,自己在趙國權貴中行走才能這樣暢通無阻。

哪像燕國使者,於斯想到那個商人一般的高已,還有前兩日新來的年輕女子,輕蔑地笑了一下,燕國果真是無人了,竟然以女子為使節……

今日於斯與趙國大夫平棠相約去郊外遊獵。平棠是趙國世家子,於這些吃喝玩樂遊獵宴飲最是在行。趙侯也嗜宴飲聲色,故而對其很是寵信。想到上次在平棠郊外彆院中的宴會,於斯一笑,平日因為君上和相邦不好這些,拘得大家都君子一般。其實,大丈夫勞心勞力,圖的不就是個手中有權柄、身旁有美人嗎?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很是不少,是以車子行得不快,於斯有些不耐煩地催促禦者:“快著些,莫讓大夫久等。”

禦者正待揚鞭催馬,卻見斜刺裡出來三五個人攔在前麵,忙勒住馬,於斯晃一下才站穩,定睛看那幾個人,有的蓬頭褐衣,有的穿一身不倫不類的胡服,有的雖然也著深衣,卻穿得並不齊整,腰間都挎著劍——是邯鄲街上常見的遊俠兒。

“車上的是齊國使臣嗎?”為首一個著深衣的問。

於斯皺著眉,並不回答。幾名侍從上前驅趕。

“爾每日高車大馬,以鼻向天,馳走於邯鄲街頭,何其倨傲!爾是欺負我趙國無人嗎?爾是欺負我趙國無人嗎?”著深衣的遊俠兒一邊與侍從推推搡搡,一邊大聲質問。

見這邊鬨起來,車駕旁聚攏了不少看熱鬨的人,聽了這話,便有膽子大的趙人對於斯車駕指指點點。

很快又走過來幾個遊俠兒。眾遊俠兒鬨哄哄往於斯車駕前擠,質問他對趙國不敬之罪。

於斯皺眉看著這些亂民,對方倒是沒有抽出劍來的,估計就是閒來鬨事,但對方人多,侍從們根本攔不過來,於斯令貼身護衛也下車阻攔。

遊俠兒們被攔住了,於斯鬆一口氣。

卻哪知突然一個穿短褐的從旁邊圍觀者中鑽出來,三下兩下來到於斯車前,於斯正待怒喝,那人已經跳上車。

“噗呲——”

於斯低頭看著一柄短劍插入自己%e8%83%b8口,他瞪大眼睛,看看劍,又看看那穿短褐的,一臉不可置信地向旁邊歪去。

穿短褐者劍都不要,跳下車去。

事情太過突然,這時人群中才一片驚叫,圍觀眾人四處奔走。

待與眾遊俠兒纏鬥推搡的眾侍從來到車旁,哪裡還有那刺客身影?回身再看,連一眾遊俠兒也消失在了街頭巷尾,隻剩下車上木呆呆的禦者拉著韁繩,張著嘴,愣在那裡。

他們不知道,十幾年前,齊國都城臨淄街頭也曾經有這樣一幕,死的是趙國公子緩。

第16章 俞嬴說趙侯

邯鄲城郊大夫平棠的彆院。

平棠臉上帶著怒氣坐在案前,不遠處散亂扔著出去打獵要用的弓囊、箭囊、射韝之類,旁邊有奴仆小心翼翼地跪伏收拾。平棠身旁坐著一個美姬,美姬巧笑倩兮,將酒爵舉到平棠%e5%94%87邊。平棠接過,喝了,卻依舊未開顏。

那於斯欺人太甚,竟然到這個時候了還沒來,分明是看不起我平棠!

外麵有侍從急趨而來:“家主,那齊國使者當街被人刺殺身亡了。”

“什麼?”平棠麵色大變。

“是真的。就在離著諸侯館不遠的街上,聽說是讓遊俠兒刺死的。”

平棠皺起眉頭,過了片刻,道:“更衣!我進宮去見君上。”

趙侯宮中

趙侯昨夜宴罷,還未起身。

平棠到時,見柱國任瞳已經在等候了。柱國任瞳掌管邯鄲內外治安,平棠見到他,便知道他定是來稟報齊國使者於斯被刺一事。

本想跟任瞳提前商議一下,但看任瞳一張方正的臉和目不斜視的樣子,平棠悻悻,隻好閉嘴乾等。

趙侯散著衣服,披著頭發走出內寢:“出什麼事兒了?”

任瞳和平棠都上前行禮。任瞳道:“齊國使者在離著諸侯館不遠的街上被刺死。據說刺殺者為遊俠兒。”

趙侯停頓一下,臉上沒有什麼神色地道:“什麼,那個於斯竟然被刺死了?”

身旁伺候趙侯穿衣結帶的內侍覘視著趙侯臉色,手頭更加小心了。

任瞳點頭:“是。”

趙侯輕嗬一聲:“遊俠兒……”

內侍手一抖,趕忙趴下請罪。

趙侯皺眉。

“君上,一定是燕國使者搞的鬼!” 平棠道。

趙侯揮手,讓內侍退下。內侍趕忙爬起弓腰退下。

趙侯自己整理衣襟衣帶,臉上帶著一絲冷峭的笑:“看不出來,燕人竟然長了公%e9%b8%a1毛了……”

“燕人大膽,這是要挑起我趙國與齊國的爭端,壞兩國之邦交。” 平棠上前兩步,正色道。

趙侯看他一眼:“燕人自然大膽,但——趙國與齊國有個%e5%b1%81的邦交?你是不是與那於斯喝酒喝壞了腦子?”

平棠麵色一變,神色有些訕訕,掃一眼旁邊一臉莊嚴的任瞳,對趙侯行禮稱罪。

“前兩天燕國又來了一個使者,若是燕國人做的,就是他的主意。從前那個高什麼,沒這個膽子。把他給我找來吧。”趙侯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豈不遂了燕人的意?”平棠小心地看一眼趙侯的麵色,“聽聞那個新來的燕使是個女子。臣以為,燕國以女子為使,分明是看輕我趙國……”

趙侯微微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些不耐煩的神色。

平棠立刻閉嘴,和任瞳一起稱是退下。

趙侯叫住任瞳:“重眸,查一查,果然是燕人做的嗎?在邯鄲的魏人有沒有什麼異動。”

“是,臣已經在查了。”

趙侯點頭,任瞳再度行禮,平棠也隨著行禮,兩人退下。

俞嬴來到趙侯寢宮堂外。趙侯大約是列國唯一一個在寢宮接見外國使節的君主了,俞嬴覺得,或許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一國使節。

對此,俞嬴倒是不太在意,任是誰剛被添了點兒小麻煩,大約都不想愉悅地給那個為自己添麻煩的人麵子。俞嬴想起適才要來時高已對自己一副送葬上墳的樣子,自己告訴高已,“要砍了咱們,早砍了,何苦還召進宮去?趙侯難道想%e4%ba%b2手杖殺我?不至於……”

俞嬴覺得,雖說初見麵不至於被拉出去砍了,但聽自己說話後,就不一定了……對怎麼遊說趙侯這種狂人,俞嬴也不是不猶豫的。藥下得不猛,趙侯根本不聽,恐怕揮手就讓人把自己趕出去;藥下得太猛,隻怕趙侯揮手招來的就成了刀斧吏。

俞嬴被寺人引入堂內。

趙侯也在喝酒,排場自然比他的兄弟趙亭要大,而且趙侯也沒有麵色潮紅,醉眼迷離。趙侯抬起眉,看俞嬴一眼,目光中帶著些冷意。

俞嬴微笑著上前行禮。

“燕國沒人了嗎?讓一個女人為使節來趙國?”趙侯端起酒爵自飲一口。

俞嬴恍惚想起幼時阿翁講的晏子出使楚國的事,楚王就曾當頭這樣問晏子。

晏子是先時齊國大賢,有德有識,說話也婉轉——俞嬴不是。

“外臣請教趙君:一個人是賢是愚,是否堪為使節,隻與其心智膽魄有關,與男女有何關係?鄉野村夫尚且不會將‘頸上之頭顱’與‘臍下三寸之地’弄混,外臣實在想不到會在趙君堂上聽到這般話。”

趙侯一怔。

殿內眾內侍寺人皆變色。

趙侯冷眼看俞嬴片刻,突然大笑:“妙!當今列國,真是難得見到敢在寡人麵前這般說話的了。妙!妙!”趙侯臉上的笑淡下來,“我先前還懷疑是不是魏人作祟,如今知道了,殺於斯的,就是你。”

俞嬴笑道:“外臣遠道而來,蒙上國招待,不勝感激,故而願意為君做些小事,以解君憂。”

趙侯歪著頭看她,嘴角帶著一抹哂笑:“哦?說說看,怎麼殺於斯就是給寡人‘做些小事’了?說服寡人,趙便不出兵伐燕。說不服……我就讓人把你的那顆‘頸上之頭顱’製成漆器,送給——你說是送給燕侯那個老叟好,還是送給齊侯那個隻知道打打殺殺的粗胚好?或者乾脆給齊國相邦田向那個假正經?”

俞嬴略思索了一下:“皆可,外臣有些年未見齊侯和齊相了,若以漆器的麵目相見,想來也有趣。”

趙侯端起酒爵,飲一口酒,等著她說正題。

“外臣曾聽過一位南郭先生的事。有外地客人約南郭先生一起在閭間偷羊,他們牽羊時,羊掙紮叫喚鬨出了動靜,同閭諸人紛紛跑出來捉賊。

“南郭先生慮及同閭諸人不認得外地客人,卻認得自己,隻得撇下羊,逃回自己家中。那客人倒是扛了羊跑走了。

“羊被偷了,鄰人自然是要尋找這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