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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謀士 櫻桃糕 4241 字 1個月前

大變,停頓片刻道:“先生的意思是,齊國使者挑唆趙國一起攻打燕國?”

俞嬴點頭:“雖從前都是齊人來侵燕,三晉來救,未曾有過齊趙共同伐燕的事,卻也不得不防。”

高已許是想到最近趙國種種跡象,麵色越發不好看起來,皺著眉頭道:“趙人或許真會伐燕……要趕緊給君上及守邊的將軍們傳訊才好。”

俞嬴沉%e5%90%9f:“再等等。還是再確認一下吧。燕國軍力有限,若再調人去格外防備趙國,那麼防備齊軍的軍隊就會減少,而且見我軍有異動,若趙人無意攻燕,必然怪罪燕國,倒於兩國邦交不利。”

高已認真地看看俞嬴,終於點點頭,神情不像剛開始熱切,倒是更鄭重了。

俞嬴知道他想什麼,這種重要訊息不傳回國內,是要承擔很大風險的。遊說不成,不算多大的事情,但知情不報,是重罪。但有時候,是不能太過求全的,總要有所取舍——況且,我們與齊使誰能笑著離開邯鄲城,還不一定呢……

“大夫對那位齊國使者了解多少?”俞嬴又問。

“其人便如先生所見,名於斯,聽說這人是齊國相邦田向的心腹,也頗受齊侯寵信。”

哦,故人的心腹……俞嬴點點頭。

第14章 拜會公子亭

“聽聞當今趙侯為人狂放,暴烈不羈,果然嗎?”俞嬴再打聽。

當年她為解河間之圍遊說的那位趙侯,幾年前已經薨了,諡武。當今的趙侯,名章,是武侯之兄趙烈侯的兒子,那位趙武侯的侄子。

當年,趙烈侯薨,太子章年幼,武侯以章年幼不足以斷國事為由,搶了他的位子。武侯薨,章又奪回了國君之位。武侯之子朝跑到魏國求援,魏侯出兵幫助公子朝奪位,攻打邯鄲,卻未能成功。

武侯薨、趙侯章繼位以及魏侯助公子朝奪位攻打邯鄲這些事,都是俞嬴在燕國的時候與軍將們打聽到的——事情發生時,她還死著呢。

所謂性子暴烈,自然也是聽大營的軍將說的,俞嬴猶記得那位老軍將當時搖著頭說趙侯章是“桀、紂一流的人物”。

當年俞嬴幾次來邯鄲,其實是見過章的。在俞嬴的記憶中,當年的公子章身材高大,樣貌很不錯,就是性子有些陰沉,不愛說話。許是因為曾為太子,故而被打壓得厲害,隻空有一個公子名分。倒是他的同母弟公子亭手中有兵權,人也神采飛揚得多。

“不羈,不羈得很!”高已下意識低聲道,“趙侯的性子真是不好說。趙侯嗜聲樂女色,又尤其嗜酒,好長夜之飲,酒宴可持續數日不散。曾有大夫塗項,因不擅長酒,被趙侯讓人按住身子,拿竹筒往口中灌。哪有這般對士大夫的!還有一位占仲,因在趙侯酒宴上失儀,被當堂打殺。已也曾參加過趙侯的夜宴,這種宴會到了後麵,又有什麼儀禮尚存?趙侯實在太過喜怒無常了。”1

霍~俞嬴瞎猜,莫非這位趙侯是當年憋得太狠了,憋著憋著,性子就扭曲了,如今登上大位,再無人管得了,便儘情釋放出來?

再想到近幾年趙國先是遷都,又東戰於齊,南戰於魏,還把腳伸到衛國境內,關鍵是這些戰事,趙國還大多都勝了……俞嬴皺起眉頭,要遊說這位確實有些難。

俞嬴想起一位故人,與高已打聽:“不知公子亭如何了?”當年俞嬴幾次來趙國,與公子亭有數麵之緣。河間之圍時趙亭願意退軍議和,俞嬴死了,也信守承諾,沒有趁機攻打河間城,其中固然主要是利害權衡,卻也有兩分麵子情在。俞嬴願意念他的好。

“公子亭如今是上卿,說來也是重臣,卻隻位高,而不權重,隻管些宗室內的事。”

俞嬴點頭,當年其叔父武侯在的時候,趙亭比趙章要得人心,手裡又有兵權。爭大位這種事,一樣的兄弟,豈能不動心思?當年自己能說動他退兵,便是看準了他對君位有野心,不欲長期離開國都。隻是後來不知道是兄弟相爭,趙亭敗了,趙章念骨肉之%e4%ba%b2,沒有殺他,隻收了他的權,還是趙亭權衡後退讓,助其兄成事,趙章登上大位之後,忌憚這位兄弟,讓他當這個有名無實權的上卿?

以趙亭與趙章的性子,俞嬴猜,應該是後者。

“大夫可去公子亭府上拜會過?”俞嬴問。

“去了。從一開始已幾次去拜會,閽人都說不在。聽聞公子亭亦好樂飲,其每日或在家中宴飲,或與賓客去山野林泉中遊玩。已幾次去都未曾得見,恐怕是公子亭不願管燕國的事。”

俞嬴又問了相邦陽或、大將軍白石臼的事,高已也一一說了。

時候不早,高已告辭的時候問俞嬴這兩日有何打算:“已聽候先生差遣。”

俞嬴忙行禮謝他,並客氣回去:“俞嬴與公子亭有幾麵之緣,故而想去拜見他,打探一下齊使是在做什麼,趙國是否有伐燕之意。有確切訊息後,再請教大夫,看下一步該如何。大夫是燕國有名的精通邦交權變之人,俞嬴今日得與大夫共事,幾生之幸。請大夫莫要嫌棄俞嬴駑鈍,不吝賜教才好。”

兩人如此這般又客氣兩句,高已告辭,俞嬴送出來。

看著月光下館舍的屋簷,婆娑樹影,牆角一鑽就沒了的狸子,俞嬴多少有些感慨,上次住在趙國舊都中牟的諸侯館,於自己,似乎還是不久前,卻哪知生前身後,已經十餘年了。

俞嬴第二日就去拜見趙亭。因俞嬴不願張揚,用的便不是燕國使者車駕,而是高已不願引人注目出門拜會時用的一輛安車。

閽人大約認得他的車,一見奴仆捧著名謁,便先道:“敝主人不在家中——”然後他便見到一名年輕女子從車上下來。

“俞嬴是公子故人,求見公子,還請執事通傳。”俞嬴笑道。

大約是少有女子求見公子亭,俞嬴又說得很自然,不像蒙事兒的,閽人猶豫了一下,衝俞嬴行個禮,捧著名謁進了門。

過了一會兒,有真正的專管賓客拜謁之事的謁者迎了出來,請俞嬴進去。

從前趙亭是個講究禮儀的人,往往庭迎,而現在,趙亭靠在幾上,手裡拿著酒爵,衣襟有些鬆散,麵色潮紅,醉眼迷離。

這是早起就開始喝,還是從昨晚喝到這會兒?俞嬴著實想不到會見到公子亭的這副樣子——你彆說,比他往常裝儒雅的時候要好看!

“聽說是故人,不知亭在哪裡見過尊使?”趙亭似笑非笑地道。

俞嬴笑了,這不是沒醉嘛,消息也靈通。

“俞嬴久仰公子,聽聞過許多公子事跡,心裡便把公子當故人了。還請公子勿怪。”

聽了俞嬴的話,趙亭臉上的醉意似乎都少了些。

大約一個無恥的人,遇上另一個更無恥的人,那個無恥得少一些的便隻好正經一點了。趙亭無奈地笑一下,站起來請俞嬴坐,自己也正坐,又揮手讓人撤下酒肴器皿。

“亭上了年紀,實在不知如今的年少者都這般敢講話。”趙亭微笑著搖搖頭。

俞嬴笑著行禮致謝,似真把這話當誇讚一般。

趙亭徹底沒了脾氣,再笑一下,轉而說起旁的事:“尊使適才自稱俞嬴,讓亭恍然想起一位故人。”

“俞嬴是公子景嬴之族妹。”

“哦,燕侯給了她‘景’這個諡號?”趙亭思忖片刻,點點頭,“‘由義而濟曰景’,‘耆意大慮曰景’,這個諡號很適合她。” 2

又是一個因為人死了就忘了舊惡的……俞嬴笑著道謝:“多謝公子對先姊盛讚。”

趙亭看向俞嬴:“相貌上,尊使雖不很像令姊,但說話的神態氣度確實有兩分相似。令姊已經去了十年有餘了……”思兔網

聽他語氣中似頗有緬懷之意,俞嬴便隻好真似旁人一般問:“聽公子的話,莫不是與先姊很是熟悉?”

“亭與令姊是摯交。”

俞嬴一時語塞,實在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與公子亭成了“摯交”……

但“摯交”不能白摯交,俞嬴當下行禮道:“俞嬴便知道今日來拜見公子是來對了。俞嬴有事請教,還請公子看在先姊的麵上,不吝賜教。”

趙亭再次無奈地笑了:“令姊可沒尊使這般……”終究沒有把後麵的兩個字說出來。

俞嬴覺得趙亭對自己的誤解忒大,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無賴”一直都是自己的人生要義。

趙亭看著俞嬴,正色道:“尊使也不必打探了。亭明白告訴尊使,齊國邀請趙國一同興兵伐燕,攻下的城池各歸各國,齊國另送其攻下的兩座燕國城池與趙國,並許諾日後趙國伐衛,齊國兩不相幫。如今諸臣多是讚同的,寡君已經在思慮調遣何處的軍隊伐燕了。這事不日或許就有明諭。”

第15章 不破則不立

離開公子亭的府第,俞嬴上車,禦者揚鞭,驅車回諸侯館。

俞嬴倚著車壁,默默思索當今局勢。便如趙亭所說,可能趙國很快便會協同齊國侵燕,這種時候,束手待斃自然是不能的……但想說服趙侯,也得先能見到趙侯。

可誰能引薦?像趙亭這樣不得趙侯信任的,自然不行,但得趙侯信任的%e4%ba%b2貴們,又不肯引薦……

俞嬴用手指敲著另一隻手的手背。

車子行在邯鄲街頭,能聽到外麵轔轔車馬聲,高高低低的行人說話聲,中間還雜著幾聲叫賣,俞嬴乾脆撩開車簾往外看。

有坐車的貴人互相遇上,扶軾行禮;有荷擔的庶人,停下來在街邊歇腳;街上頗有一些穿胡服的,但看頭發,又不像胡人;出行的婦人不少,有的牽著稚童,有的挽著柳條筐子,筐上蓋著布巾;就在俞嬴車子不遠,一個大漢正粗聲大氣地與賣糟魚的老叟討價還價……俞嬴正待放下車簾,前邊迎麵走來幾個腰間挎劍的遊俠,一個個雖穿著粗服,但很是軒昂。

俞嬴笑一下,放下簾子。俞嬴想起更熟悉的齊國都城臨淄。邯鄲雖從前便是趙國東南重城,如今又做了都城,但若論繁華,連魏都安邑、趙國舊都中牟都比不上,跟臨淄更是沒法比的——自先時太公初封於齊,齊都便是臨淄,至今幾百年矣,齊國又是山東大國,飽享漁鹽之利,臨淄的繁華熱鬨,在當今列國是頭一份。彆的不說,臨淄街上車的漆色都格外鮮亮。但以俞嬴看,邯鄲有邯鄲的好處,它更多兩分狂放落拓之氣,讓俞嬴想起燕國下都武陽。

諸侯館離著鬨市不遠,很快俞嬴便聽到禦者與諸侯館守門閽人寒暄,卻突然車子一扭,退了兩步,隨即傳來禦者叱馬的聲音,又有旁的車馬聲,有另外一輛車駕來到自己車旁。

俞嬴撩開車簾——冤家路窄,是齊使於斯。

事情也很明顯,也確實是“冤家路窄”——齊國使者的車駕從館內搶出,差點衝撞了俞嬴的車。

跟在俞嬴車後的護衛犀等著俞嬴示意。俞嬴對他微擺手,扭頭笑著與於斯致意:“無妨,尊使先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