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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謀士 櫻桃糕 4332 字 1個月前

麵色難看起來。

“況且今時不同往日,西鄰與南鄰不相和睦,都恐怕令諸子去救東鄰了,而自己家卻被鄰居趁勢打了劫。”俞嬴歎道,“救不救鄰居本在兩可之間,因救鄰居,而使己家有失,這件事智叟們更不會做了。”

燕侯麵色越發難看了,皺著眉沉默良久,再次對俞嬴行禮道:“不知先生有何妙計?還請先生教寡人。”

俞嬴緩和了神色語氣:“適才君上說得也很有道理。合於一處,既恐賊人狡詭,爬側牆而入,又怕五子俱亡,再無回旋餘地。兵法上說,‘以正合,以奇勝’。俞嬴有一策,不若令一二子為奇兵,屯於庭院間,若賊人俱屯於大門,則此奇兵去幫助守大門,合二三子之力,共同拒敵。若賊人爬側牆,則此奇兵可持杆打賊,使其不敢翻牆而下。如此,既有合兵之益,又無合兵之險,總能多撐些時候,等得鄰人來救,又能少些傷亡。君上以為呢?”

不待燕侯說什麼,太子友已經輕輕擊掌,對燕侯道:“兒以為先生此計大善。”

燕侯也點頭,臉上露出微笑:“先生果然大才,天不棄燕國,使得先生來燕!”

俞嬴也鬆一口氣,總算勉強不辱使命。這支雖稱“奇兵”,其實也就是不駐紮在一起的援軍了。

俞嬴又想起什麼,笑道:“俞嬴還聽到一策:一子守大門,其餘諸子伏於庭院險要處。賊人攻打大門,守門之子不敵敗退,卻以真敗為詐敗,引賊人至庭院埋伏處。諸子俱出,群毆之。”

燕侯笑了,沒有說什麼。

太子友笑道:“亦是一條妙計。若成,興許翁家能不患賊人數年。隻是,就如君父所說,有些太冒險了。不知這是何人之策?”

俞嬴笑道:“此人名翊。”

燕侯和太子友都笑了。

燕侯歎息:“翊都能出奇策了。聽聞此次新河大捷,是他去詐敗引得田唐過河的?”

俞嬴點頭:“是,令翊率三千兵卒過河,以雁行陣衝擊齊人方陣,殺齊將張豐,待田唐擬將方陣換成圓陣時,令翊%e4%ba%b2自斷後,詐敗後撤。”

太子歎道:“率區區三千人竟以雁陣衝擊齊之大軍,也竟能斬殺敵軍大將,又詐敗誘敵,全身而退,真猛將也。”

燕侯點頭:“寡人還總覺得他是幼童。當年他父%e4%ba%b2得他,抱來宮中與寡人看。寡人看此兒身大頭圓,哭聲宏亮,本擬賜名曰‘偉’,先問其父此兒可有名了,其父曰,得兒之日,於城外見一大鳥,非鷹非雁,長羽利爪,雙翅展開有丈長,在天上飛,能遮雲蔽日一般,故而為他取名為‘翊’。寡人說,但願翊以後能似這鳥一般勇猛,如今看,翊果然是一員猛將。”

俞嬴忍不住微笑,霍,原來令翊的名字還有這個典故,嘴上卻道:“燕國代代有良臣猛將,此君侯之福也。”

燕侯和太子友都笑著點點頭。

既然該說的都說完了,俞嬴正要告退,卻見燕侯沉%e5%90%9f:“還請先生轉告仲朔,寡人非不念令氏幾百年護衛燕室之德,實在是新河總要人守的。若齊人太強,仲朔可退回到桑丘幾城。寡人絕不怪罪。便如先生所說,寡人是東鄰翁,仲朔諸將是翁之子,寡人哪一個都心疼。”

仲朔是令朔的字。

俞嬴想起那位嚇得走路都哆嗦卻還記得叫“明月兒”的齊侯,果然做國君的老翁們都是嘴上收買人心的好手。好在麵對這些老翁,俞嬴也很熟慣,當下做感懷狀:“君上一片拳拳之心,令氏豈能不知?便是俞嬴也深有所感。燕國上下一體,同心同德,何懼齊人?”

俞嬴終於告退出來,慢慢往外走。

忽聽得後麵有人喊:“俞嬴先生!先生!俞嬴先生!”

俞嬴回頭,竟然是太子友,身旁還跟著兩個寺人。

俞嬴轉過身,笑著對他行禮。

太子也行禮:“適才,在君父那裡聽先生說軍戎事,友受益匪淺。不知先生能否去友那裡坐一坐,友有事請教。”

俞嬴行禮:“俞嬴謹諾。”

第10章 俞嬴見太子

“先生神采,頗類當年的公子景嬴。”太子友笑道。

俞嬴詫異,笑問:“太子莫非見過先姊?”

太子友點頭:“友確實見過令姊,隻是若令姊在,怕是不記得友。”

俞嬴擺出越發詫異的神色。

“十二年前,先兄是太子,友還隻是一個公子。友曾質於齊幾個月,因先兄病重,友返回了燕國。便是在臨淄,友見到令姊的。”

“便是河間之圍那一年?”俞嬴笑問。

太子友點頭。

那就不奇怪了,當時自己實在看田氏不順眼,正謀劃給田氏添堵,每天琢磨些陰謀陽謀的,無暇顧及其他,再說,臨淄各國質子質女也太多了……想著這些,俞嬴笑了,極不要臉地問:“俞嬴年幼,已經不記得先姊樣貌了。聽人說先姊風采極佳,果然嗎?”

太子友歎息:“公子光映照人,當時年輕一輩中最上等的人物。”

俞嬴自然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死了,生前許多惡事惡形也便漸漸隱去,在活著的人口中便隻剩下了好——但當麵被人誇讚,心裡總是愉悅的。

有這些家常話為引子,俞嬴和太子友之間,就更像友人閒聊,而不是君臣問策。

但太子友的問題卻不太好答,因為這問題實在大得沒邊兒了:“先生怎麼看天下之勢?”

俞嬴想了想,問太子友:“太子可知道在禮崩樂壞、諸國攻伐之前,共有多少諸侯國?”

太子友笑道:“雖說是八百諸侯,實則沒有那麼多,但一二百總是有的。”

俞嬴再問:“如今天下還有多少諸侯國?”

太子友神色肅然起來:“不過二十餘。”

俞嬴點頭:“這便是天下大勢。”

太子友往俞嬴這邊挪了挪:“願細聞之。”

“從前各國也有攻伐,但尚守君子之道。齊桓晉文,求的也是霸業。譬如當年山戎侵擾燕國,燕求救於齊,桓公遂伐山戎。因齊桓相助,燕國才有孤竹、令支之地。這於當今的田齊,或於任一諸侯國,還會有嗎?”

太子友搖頭。

“況且俞嬴聽說,當年齊桓公撤兵返齊時,燕莊公因感念齊桓公,相送甚遠,入了齊境。桓公說,‘非天子,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無禮於燕’,1故而將燕莊公走過的齊地送與了燕國。這於當今之世,更是沒有了吧?”

俞嬴麵色肅然:“彼時求霸業,今日諸國求的是吞並。等有一日,把其餘諸國都吞了,便又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2的一統之國了吧!”

太子友沉默片刻:“故而,燕終不免覆滅。”

“為何不是燕有天下?”俞嬴挑眉看他。

太子友眼睛一亮:“先生以為,燕可以有天下?”說著又往俞嬴這邊挪了挪。

“於將來,誰又說得清呢?燕隻要修國政以自持,治軍戎以自強,國強軍壯,再於邦交攻伐上謀定而後動,誰能說最後有天下的不是燕國?”

太子友點頭,熱切地道:“於修國政、治軍戎及邦交之道,還請先生教友。”

俞嬴笑起來:“善治民者,不一定懂軍戎謀略;善治軍者,不一定通教化之道;善邦交者,或許於軍戎、教化都不甚了了。俞嬴何德何能,敢在太子麵前誇誇其談,說國政、軍戎、邦交這些國本?——不過,俞嬴倒也不是全無辦法。”

“哦?先生快請說!”太子友再次往俞嬴這邊挪了挪。

“一則曰學:看當今天下,哪國國政修得好、哪國軍戎治得佳,就學他。比如魏國,魏國係卿大夫起家,從前的晉國固然強大,但從六氏到三家,幾經周折,魏國初立時,是不能與齊楚諸國相比的。再看如今,經文侯之治,儼然山東諸國中之最強盛者。”

太子友若有所思地點頭。

“二則曰招。卑禮厚幣,招賢納士。懂修國政、治軍戎及擅長邦交之道的,這不就有了嗎?”俞嬴笑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太子友行再拜之禮:“多謝先生教友。”

俞嬴也再拜還禮。

兩人又複歸坐好,太子友於燕國強國之道略略有了些眉目,便放鬆下來,笑著問俞嬴:“先生適才說天下形勢隻說了大勢,未細說諸國,還請先生接著講。”

俞嬴笑一下,想了想,道:“若以物喻之,則齊國為虎,三晉為狼,楚國為熊,至於秦——便如那野性難馴、凶猛異常的野彘吧。”

太子友笑起來。

俞嬴也笑:“如此比喻,於諸國確實有些不恭敬,貼切也不算很是貼切,不過是為了說著方便罷了。”

“齊國地大物博,有漁鹽之利,從呂氏初封,便是山東強國。從前,呂齊時,它隻要威震山林讓眾獸臣服,也便罷了。如今風土氣候變了,虎便要張開血盆大口見獸就吃,見人就咬了。

“三晉同源所出,雖彼此之間頗多齟齬,但對外時,卻往往一致,便如狼群。遇上他們,不管是虎還是熊,都要退避三舍。隻是如今趙國不太服魏國這匹頭狼。

“楚國是熊,吃了太多周邊的小國,故而身強力壯。好在這熊離著燕國不算近。

“秦國,地處崤函以西,民風彪悍,秦穆時便是西方霸主。民間常言‘一彘二熊三虎’,秦不是這個野彘又是什麼?近年,秦雖在河西之地負於三晉,但仍不容小覷。 ”

太子友苦笑:“如此說來,燕是身處叢林,被猛獸們環繞了。”

“燕也可以是猛獸,至少不能是羊。”俞嬴正色道,“如今齊國侵燕,三晉援手,是三晉與燕%e4%ba%b2善嗎?”

太子友默然。

“不過是怕齊國吃了燕國,更加壯大罷了。若有時機,鄰近燕國之‘狼’趙國,也會吞燕。故而狼來則求助於虎,虎來則求救於狼,利用狼虎之爭以求存身,隻是一時之道,不能長久。”

太子友點頭。

“一國處於當今之世,便譬如一人處市井之中,可裝懦弱,而不可真懦弱。一國若真懦弱,國力衰微,諸國誰都能啃一口,踢一腳,再忍辱負重,也不免為他國所滅。

“裝懦弱不同。裝懦弱者,有自立之力,不過是不多事不惹事,靜謀強國之道,不欲成為眾矢之的耳。”俞嬴發現自己說著說著就多了,當下住了口,“俞嬴口無遮攔,僭越了。”

太子友正色道:“友問策於先生,先生何來僭越之說。先生適才還說不懂邦交之道,也太過謙虛了。”

俞嬴笑一下,也正色道:“俞嬴還要多謝太子願意聽俞嬴這些不經之談。”

兩人都再次行禮。

此時才發現,兩人比剛開始坐下時,近了很多。俞嬴和太子友都笑起來。

“真是恨不能早見先生。”太子友笑道。

俞嬴再次致謝,太子友送她出來,並要%e4%ba%b2自送她出宮門。

俞嬴固辭,太子友才作罷。

令翊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