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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謀士 櫻桃糕 4297 字 1個月前

不是時時次次都能靠奇謀以少勝多。

“這事旁人不行,終得我去求他。”令朔歎道。

俞嬴和其餘諸軍將對此也說不出什麼。俞嬴對方域其人不熟,實在不好預判。看意思,這位上將軍似乎與令朔有些不和。既然要低頭求人,自然要做足姿態,越鄭重越好,令朔去,確實是最好的。

令朔讓除自己外軍階最高、資格最老的孫黎暫代為將,自己去桑丘見方域。好在桑丘離此間並不很遠,很快便能回來。

令朔臨行,諸人相送。令朔囑咐孫黎和幾位軍將幾句,又再次鄭重拜托俞嬴:“軍中謀略事,就全仰仗先生了。”至於令翊,令朔倒簡單:“莫要惹事!”

令翊衝其叔父的背影翻個白眼兒。

俞嬴笑。

眾將都回營,各忙各的。俞嬴也回轉,她在琢磨近日旁敲側擊與眾軍將打聽到的諸國之事。

已經過去了十幾年,趙武侯薨了,趙國還遷了都;田氏終於篡了呂氏的位,如今的齊國國君是田和的嫡長子剡;楚國革新變法,舊族卻把革新之臣射死在君王靈位之前;中山複了國,給趙國好大一個不痛快;之前三晉交情勉強還可維持,如今還不如自己身上這件袍子結實……

總地說來,征伐越來越多,年年打,家家打,打得越來越狠,越來越不講道義……真真正正的大爭之世。

“先生又在沉思默默了。”令翊緊走兩步,趕上她。

俞嬴扭頭打量他。雖然已是春日,但還有些涼,這位卻已經穿單衣了。俞嬴的目光從他英氣的眉眼下滑到高挺的鼻子、紅潤的%e5%94%87、方正的下頜,再到頸間的喉結、因操練而汗濕的衣領和寬闊的%e8%83%b8膛,又在勁瘦的腰身和兩條長%e8%85%bf上掃了一圈才回轉,看向遠處的青草地,真是一片大好的春光啊。

令翊清清嗓子:“先生看我做什麼?”

“都尉剛才不是說俞嬴沉思默默嗎?都尉就是我所思之人。”

令翊繃住。

“俞嬴就想啊,都尉到底做了什麼,讓將軍臨行還囑咐‘莫要惹事’?”

令翊鬆了下來,抿嘴,雙手抱著肩,扭頭看她。

俞嬴笑起來。

令翊也笑了,放下手臂,用腳踢一下草地,掐起一根長草%e8%8c%8e在手裡撚著玩。

兩個人站在大營空地上,一起看向新河和對麵的山坡,更遠的地方是弱津城。

令翊突然問:“先生與埋在對麵山坡上的公子景嬴很熟悉嗎?”

“算不上很熟,公子過世的時候,我不過才幾歲。”俞嬴搖頭。

“那為何專程來祭拜?”

俞嬴笑道:“不過是順便罷了。俞嬴無家無國之人,四海飄零,恰好走到此間。聽說公子埋骨於此,我與公子既是同宗,又是同門,自然是要拜一拜的。”

俞嬴挑眉笑問令翊:“都尉這是還疑心我是齊國細作呢?”

“我若疑心先生,就不當麵問了。”令翊淡淡地道。

俞嬴願意哄他,當下作態賠禮:“是俞嬴錯怪都尉了。都尉對俞嬴如此信任,俞嬴銘感五內。”

哪知卻沒哄好,令翊神色越發淡了:“先生嘴裡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自己知道。”

俞嬴看看他,笑了,沒再說什麼。

令翊卻開了口:“那日,我與叔父問了關於公子景嬴的事。”

俞嬴扭頭看他。

“女子少有諡號,公子有諡,是因為君上感公子高義。公子以一己之力,息了齊趙乾戈,救齊侯於河間。齊侯受傷奔燕,跟君上哭訴。君上雖不敢收留齊侯,對公子景嬴卻極稱讚,曾感歎:‘若燕有呂齊之日,不知是否有此義士,不愛其身,千裡奔走,救燕室於刀兵危難之間。’”

“公子果然高義!真忠貞之士也。”俞嬴感慨道。俞嬴終於知道“景”是怎麼來的了,燕侯對我的誤會有點深哪……

令朔“嗬”一聲:“她又不是呂氏舊人,齊侯那種一輩子除了‘無能’彆無他事的人,有什麼值得她忠的?她為何要忠?一個能說得趙國退兵的人,不會是這樣一個愚忠之人。”

“……說得也是。” 俞嬴突然來了興趣,“以都尉看,公子景嬴為何救齊侯?”

“或許——她隻是想止乾戈而已。”令翊沉%e5%90%9f,“當初田氏急著篡國,讓齊侯去河間勞軍。當時尚處隆冬,趙人踏冰過河,圍了河間城。田氏是一定不會救河間的。齊國河間守軍不能據河水之險,反而被圍在城中,後麵又沒有援軍,除死之外,沒有旁的可選了。”

其實還有一條路可選——降。可惜領兵的高罌是個死腦筋……

俞嬴笑道:“都尉說得公子景嬴不像儒家弟子,倒像墨家之人,兼相愛,止攻伐……儒家求仁,墨家止爭,在當今之世,多少都有些不合時宜。叫都尉這麼說,公子景嬴簡直身兼兩家之呆。”

俞嬴又輕浮地從上到下掃了一眼令翊:“都尉不怕夜半,公子詐了屍去找你?”

令翊:“……”

俞嬴越發笑起來。

令翊斜睨俞嬴,臉上也露出些不正經的笑意,張張嘴想說什麼,大概到底顧及她是女子,又悻悻地把嘴閉上了,扭頭看向彆處。

俞嬴笑過,也便正經起來,臉上帶著些憂色:“但願那位方上將軍不是當年的田氏,願意舍私而就公,派遣足夠的援軍來。”

令翊搖頭:“怕是難。”隨即令翊又自嘲地笑了,“好在我們不是困守孤城。實在打不過,就隻好跑了。若方域謀劃得當,我們這真敗興許也能成詐敗,把齊人引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把他們圍而剿之。那樣,我們這敗,也算敗得值。”

俞嬴擊掌:“都尉所言才是真的舍私而就公,且不驕不餒,從敗中求取勝之機。為將者當如此!”

俞嬴極認真地看著令翊:“俞嬴學過一些相人之術。依我看,都尉日後或能成為青史留名的一員名將!”

大約看出她這回說的話裡有幾分真心,令翊嘴角翹起來,又試圖抿下去,終究又翹起來,眼睛也彎了,一臉的“算你識貨”。

俞嬴倒不是虛誇他。她確實覺得,若令翊為上將軍,按照此計,興許燕軍真的能取得一次更大的大捷,一次讓齊人幾年不敢侵燕的大捷。

但如今主事的是方域,大軍若遠途詐敗,可不比令翊那幾千人過河的詐敗,而要圍攏幾萬齊軍,也要指揮得當才行,最關鍵,方域,或說燕侯,是否有全力一拚的魄力。

桑丘城。

事情讓令翊說準了。

令朔去拜見方域,方域一見麵就把令朔好一通誇讚,什麼善用奇謀,什麼指揮得當,什麼不愧令氏將門,連國之棟梁都說了出來,令朔先還有些不好意思,訥訥地提到俞嬴及諸軍將。

“還是將軍統帥得好,才能有此大捷!”方域大笑,笑完又道,“域一定在君上麵前為將軍請功。”

“請不請功倒沒什麼,”令朔趁機提出援軍的事,“朔來桑丘與上將軍稟報軍情之前獲知,齊人將增兵,重整軍戎,再侵燕國。決河奇謀可一,不可再。以朔兩萬兵卒,對齊幾萬新銳之師,怕是難以守住新河,還請上將軍派與援軍。”

方域麵露難色:“非是域不知道將軍之難,實在是桑丘、汾門諸城皆燕國要津重城,不能有失。將軍也知道燕軍軍力總數,我去哪裡派援軍給將軍呢?況且將軍提到的那位先生能有決河之計,焉知沒有他計……”

說來說去,就是不肯增兵。

兩人終究不歡而散。

燕國在備戰,齊國也在備戰,不過一個是守,一個是侵。

對此次田唐之敗,齊國頗為震驚,也實在是曆次與燕之戰,齊都鮮有敗績。田唐又是宿將,帶領五萬大軍,竟然敗在了略顯平庸的令朔手中……上下不免嘩然。

了解更詳細軍情的齊侯田剡、田剡之弟公子田午、相邦田向等倒是能接受,畢竟列國靠奇謀反轉戰局,以少勝多的戰事不少。齊侯田剡擬再派軍將帶領五萬大軍伐燕,田午和田向都沒有多說什麼。⌒思⌒兔⌒網⌒

相邦田向宅。

田向正拿著書冊來看。看家主盯著竹簡,眼睛半天沒動地方,恰有侍女來進羹湯,老仆忙擺手,家主這是想事情呢。

田向確實在想事情。想增兵伐燕的事,田向覺得君上這幾年在用兵上有些太操之過急了,到底年輕;又想到齊侯對公子午的打壓和公子午不動聲色的反抗;最後思慮定在齊軍出事的燕國弱津。

“弱津……”田向輕喃。公子俞嬴就埋在那裡。聽說燕侯給她諡“景”。景……田向想像她若是泉下有知,聽了這個諡號,一定嘴角帶著哂笑,“也不怕我躺不住詐了屍。”田向嘴角帶了一點笑意。

“家主要什麼?”老仆耳朵有點背了,上前問。

田向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說:“由,你還記得公子俞嬴嗎?”

第7章 一起去武陽

老仆一怔:“奴自然是記得的。”

田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隻略抬抬手,老仆由便帶著其他奴仆行禮,靜靜地退了出去。

老仆由略佝僂著腰走在回廊上,想起剛才家主所問的,公子俞嬴……誰能記不得公子俞嬴呢?老仆想起第一次見到公子俞嬴的場景。

那時候,家主還隻是個普通的田氏小宗庶枝之子。老家主從前做過樂官,但去得早,主母不幾年也去世了,家主的兩位長姊已於歸,家中隻剩下才十幾歲的家主和幾個奴仆。田氏枝脈眾多,家主在臨淄那麼些年輕的田氏子弟中,並不是最顯眼的。

有一天家主帶回來一名女子,稱呼她公子俞嬴。

“公子通越人語,將家裡那篇越人的東西拿來,讓公子看看。”家主那天似乎格外愉悅,聲音都比平時大。

“不過會唱兩句越國小調,就成了通越人語了。子昔,從前可不知道你說話也這麼虛。”那位公子道。

那位公子不過及笄之年,身材頎長,未語先笑,眼睛裡似乎藏著天上的星星。

老仆由便笑著去取家主所說的那篇“越人的東西”。那是老家主從前在樂官任上時得到的,一份看著很有年頭兒的竹簡。老家主隻聽人說大約是一首越人的詩,具體是什麼就不知道了。老家主喜歡收集各種歌詩民謠,也喜歡瑟笙琴缶各樣樂器。

“怎麼樣?”家主問。

“有的字倒認得,連在一塊——”公子俞嬴皺著眉苦著臉搖頭,“它認得我,我可認不得它。”

家主哈哈大笑。

公子俞嬴做惱怒狀:“哎,哎,可以了啊。笑那麼大聲,吵得鳥兒都飛了。”

家主越發笑起來,笑完了卻道:“這也興許不是越人的,誰知道是什麼人的。我連上麵的字都不認得,公子已經比我們都博學啦。”

家主和公子俞嬴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在堂上,而是在庭院中。那也是個春天,夜裡下過一點春雨,庭院裡的桃花開了,掉了一地花瓣,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