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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28 字 1個月前

得寒氣逼人,奇冷無比。望著蕭柏之絕決的背影,她心裡湧起一股刻骨的絕望:這個冬天,為什麼這樣的漫長?久得好似沒有盡頭。

陰風怒號,雪花飛舞。

×××××

雖然杜繁歌生出來的這些事確實很叫人鬱悶,可蕭柏之暗地裡卻也鬆了一口氣。因為如此一來,他盡可以把過錯都往杜繁歌身上推——孩子不是他的;與硃砂有過一夜之歡也是由於被下了藥的緣故——這樣,他麵對櫻檸時的壓力無形中便減輕了許多。

於是,杜繁歌的事一了,他即興沖沖地跑去蘇府求和好了。

可惜的是,櫻檸卻不這麼想。

蕭柏之一連跑了幾趟,皆被拒之門外。後來,他忍不住翻牆而入,但櫻檸寥寥幾句話卻猶如一瓢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櫻檸說:「硃砂的事,杜繁歌可以用孩子製約住你,是因為你與硃砂有了肌膚之親;而你與硃砂之所以會有肌膚之親,則是因為你把她當成了杜繁歌。所以,這事的根源其實還是在你自己身上。你欺騙了我。蕭柏之,機會我隻給一次,失去了就沒有了。」她看著他,麵色平靜,眼神卻如枝頭上的殘雪一般冰涼,「蕭柏之,我們完了。」

蕭柏之蔫頭耷腦地離開了蘇府。此後兩個月裡,再沒踏足蘇府一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轉眼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春來到,柳絮滿天飄。

蕭柏之再次上蘇府來的時候,已是奼紫嫣紅的暮春三月。他一掃先前的頹唐之氣,神采奕奕容光煥發,一路疾跑入內。

甫一推開房門,他便大聲喊道:「櫻檸,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其時櫻檸正與小微在軟榻上玩著六博。見蕭柏之到來,小微識趣地退了出去。

蕭柏之笑嘻嘻地湊過去,用掌心托了一錦盒,獻寶似的送到櫻檸麵前:「櫻檸,你打開瞧瞧,看這是什麼?」

孰料櫻檸眼睛瞄都不瞄一眼,隨即用手抓了,揚臂一扔,直接就丟窗外去了。

蕭柏之呀呀呀地叫了起來:「櫻檸!你怎麼就扔了呢!這可是我……」他話才說了一半,已是覺得無趣,索性收聲不言了。撩了撩袍擺,他懶洋洋地在軟榻上坐下,歎了口氣道:「櫻檸,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就不能消消氣麼?」

櫻檸一邊低頭收拾六博的博箸,一邊回道:「我已經不氣了。不過,我現在需要的不是什麼奇珍古玩,而是一紙和離書。」她把博箸放進棋盒中,抬起頭來望住蕭柏之,眼神如水一般沉靜,「蕭柏之,你這一招,沒用的。」

蕭柏之倏忽一下洩了氣。「櫻檸,」他哀哀看著她道,「我以後真的不碰杜繁歌了,以後我都歇在雲起軒裡,再不去平沙閣。我真的真的保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語氣裡充滿了哀傷與祈求,但奈何打動不了櫻檸。櫻檸仿似沒有聽見他的話,逕自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線裝書出來,一頁頁翻看起來,漠然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

蕭柏之一旁等了半晌,櫻檸始終沒有半點回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離去。

房門卡噠一聲輕輕合上。直到再也聽不見蕭柏之的腳步聲,櫻檸才從書本上抬起頭來,盯著那緊闔的兩扇木門,似有所思,神色陰晴難辨。

如此靜坐片刻,她終於動了一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書往案幾上一拋,立起身來——這兩天城郊莊園的葡萄苗長勢喜人,她想過去看一看。

孰料剛剛推開房門,她就愣住了。蕭柏之並沒有離去,此刻正坐在廊下的台階上,右手高高舉著一塊玉珮,正對著日光細細觀賞。而方纔的那個錦盒,正靜靜臥在他的腳邊。看來他剛才要送她的,就是這塊玉珮了。

櫻檸細眼瞧去,卻見那玉珮不過是塊普通的雙魚佩,隻是造型不同於市麵上常見的兩魚抱團,而是嘴對嘴連在一塊的兩條魚,說白了,就是一對接%e5%90%bb魚。玉倒是好玉,瑩白潤澤,可這接%e5%90%bb魚的造型,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或許有些新奇,但櫻檸卻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這對她而言實是稀鬆平常。她想不明白,這樣一件玉器,怎麼就值得蕭柏之當寶似的獻給她?

她想了一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再理會,提步便要往葡萄園而去。不料身形堪堪一動,蕭柏之便頭也不回地開口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送你這對接%e5%90%bb魚嗎?」

櫻檸霎時便頓住了腳步,可也沒有出聲,隻沉默地盯著他的背影。

蕭柏之好像也沒要櫻檸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櫻檸,你覺不覺得,我們兩個其實很像這兩條魚?涸轍之鮒,相濡以沫。我們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卻稀裡糊塗地來到了這個世界。在這個異世裡,我們隻能像這兩條魚一樣,相互依存相互取暖。誠然,我們在這個世界裡已經呆了很久,久得我有時都會忘記自己曾有那樣的一個前世,久得好像已融入了這個世界,與周圍的人沒什麼兩樣。可是,不同就是不同。不管我們掩飾得多麼巧妙,不管我們得到多少認可,我們心底總是很清楚,我們與他們是不一樣的。這種孤獨與寂寞,我想,這世上也隻有你才能懂了。」

「櫻檸,有些話,隻有在你麵前,我才敢說;有些觀點,隻有在你麵前,我才敢表露。即使是孫琥,我也不敢在他麵前暢所欲言,有些事是跟他解釋不清,有些事是怕嚇到他。隻有在你麵前,櫻檸,我才能做回最初的自己。這也正是我一直不能對你放手的原因。因為你,對我來說是一個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我確實是做錯了很多事,你不肯原諒也是我活該。可是,櫻檸,不管是逼你給我做妾也好,瞞著你跟杜繁歌暗度陳倉也好,我這樣做隻不過是為了不失去你。我何嘗不想與杜繁歌和離,然後毫無負擔地與你在一起呢?可我不能。早在你還在太子府中的時候,我就在想辦法要與杜繁歌和離了。那時候剛好她西陵的一個表姐與夫君和離了——說是和離,其實隻是為了麵子上好看,實際上她是被休了。因為她自己膝下無子,卻又嫉恨側室所出的庶子,下手毒害,結果叫人抓住了。礙著西陵杜家的名望,她夫家給她留了點臉麵,隻簽了一紙和離書。她表姐回了娘家後,鬱鬱寡歡,沒過幾個月就自己上吊自盡了。那時這事在西陵鬧得沸沸揚揚,我便拿它去試探杜繁歌,你猜杜繁歌怎麼說?她說她能理解她表姐的選擇,若是換成她自己,她也是同樣的做法。所以,櫻檸,你說我能怎麼辦?一條人命,我背負不起。可我也放不開你,所以我隻能委屈著你來給我做妾。」

「我知道你討厭杜繁歌,可是,櫻檸,你想過沒有,除去這次硃砂的事情暫且不說,杜繁歌她其實並沒什麼錯。在硃砂的事情之前,我對她一直都挺愧疚的。當年我拒婚,她堅持等我等了三年,一句怨言也沒有。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知道我不可能愛上她,可一個女孩拿她生命裡最美好的三年時光用來等我,我……我不是不感動的。如果你沒有出現,或許我和她就這樣相敬如賓地過一輩子了。可你出現了。我不能放棄你,軟硬兼施地磨著你嫁給我,但這對杜繁歌來說,何嘗不是一個傷害?我負了她太多,所以我沒辦法答應你那個二選一的條件。所以我隻能欺你騙你,在你們兩人中間盡可能地尋求一個平衡。」

「櫻檸,一直以來,我想著的,都是如何才能做到兩邊都不辜負,可現在我知道錯了,這樣做反而把兩邊都辜負了。如果必定得辜負一人,那我隻能選擇犧牲杜繁歌。我知道現在這樣說已經遲了,你不一定肯原諒我,但我還是要說給你聽,讓你明白我的心意。」

「我一直都割捨不下你,一直割捨不下。哪怕那年你被老皇帝收入後宮,我發狠說要與你一刀兩斷,可最後我發現,那隻不過是我的一句氣話。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櫻檸,你不知道你對我的意義。當年以為你被秋菊給打死了,我覺得天都塌了,世界都失去了光彩,生命不再有指望。你以為,當年在鐵鷹軍裡,我為何能掙下那麼大一份軍功?那是因為我不把自己的命當命,每次衝鋒都衝在最前麵。那個時候,我活著,不過是為了我娘,為了蕭家。後來在太子府中重逢,你不知道,第一次遇見你的那天,我回去後抱著一罈酒喝了一整夜,又哭又笑的,活像個瘋子一樣。那一刻,我真的很感激上蒼,是它把你還給了我,是它讓我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那時我就發誓,今後不管怎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開你了,不會!」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所以,那個和離書,我不會簽。你罵我死皮賴臉也好,罵我自私無恥也好,反正我就是不能放你離開,不能!死也不能!」

三月的暖風中,他一句句緩緩傾述,由始至終沒有回頭看櫻檸一眼。

低沉而略帶憂鬱的聲音隨風飄送過來,像一隻無形的手,一下下撥動著櫻檸的心弦。一直以來,她都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去考慮,從沒有站在蕭柏之的角度,設身處地地替他想一想。今日聽他這麼一說,雖然他的那些行徑非常可惡,可……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了。

蕭柏之說得對,他們兩個在這個異世裡,是一種奇異的存在。隻有他們,能彼此理解,也隻有他們,才能互相慰藉。就好像那成對的天鵝,失去了一隻,另一隻隻能孤獨終老。

想到這裡,櫻檸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她走到蕭柏之身邊,矮身坐了下去,道:「你剛才說你愛我,是因為我跟你一樣,都是從同一個地方穿越來的。那如果現在也有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也是跟我們一樣穿越來的,你也會愛上她嗎?」

蕭柏之支頤想了一想,方道:「這個啊,我要考慮一下……」

話未說完,櫻檸隨即一記眼刀甩了過來。蕭柏之撲哧一下笑了,抬臂攬住櫻檸的肩:「櫻檸啊,就算林誌玲穿越過來,我也再沒有一個童年能與她一道青梅竹馬了呀。」

櫻檸莞爾一笑。她知道蕭柏之指的是什麼。他們既有「老鄉」的情分,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這兩種情分同時集中在一人身上,還真不是誰都能遇上的。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櫻檸歎了口氣,慢慢地把頭靠上了蕭柏之的肩膀。

蕭柏之沒有動作,就這樣靜靜攬著她。兩人並排坐在台階上,風微拂,鳥輕啼,一樹海棠花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櫻檸最終還是收下了那塊雙魚玉珮。初時離得遠不曾看仔細,接過手後才發現,這雕工實在粗糙。櫻檸簡直要懷疑蕭柏之是不是讓人給坑了。

追問之下,那廝才嘿嘿笑著道:「什麼呀!這是我親手雕刻的好不好!」說的時候眉飛色舞,眼裡還有幾許得意。見櫻檸一臉的嫌棄,他又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