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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53 字 1個月前

櫻檸猛地一震,一道長長的傷口,從左肩直跨右%e8%85%bf,霍然出現在她本已遍體鱗傷的身上。皮開肉綻,血色淋漓,鮮紅的血珠成串地冒出來,淅淅瀝瀝地連成一線往地上滴落。

她疼得渾身直顫,一張臉已然扭曲變形,卻仍死死地咬住了牙關,不讓喉間的呻/%e5%90%9f逸出口來。

蕭柏之氣得麵色鐵青,驀地騰身而起,怒喝:「吳大人!你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吳恪陰惻惻地笑著,示意獄卒罷了手。他隻當蕭柏之是花天錦地裡長大的文雅公子,看不慣這血腥凶殘的場景,當下回身衝著蕭柏之嗬嗬一笑,「蕭大人儒雅之士,想必對這刑堂訊供之事不太適應。不如這樣,請蕭大人先移步至隔壁廳堂等候,這裡的事,就交給我好了。等我審訊完畢,再請蕭大人出來,如何?」

蕭柏之勉力抑下%e8%83%b8中怒火,寒聲說道:「吳大人,你平時如何辦案我不管,但今日這案,既然是皇上命我協助審理,我便斷不會袖手旁觀。本朝律法,嚴禁私刑。你若敢再鞭打疑犯,便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上報到皇上那裡去!」

他這幾句話聲冷辭嚴,極不客氣,聽得吳恪心頭怒火直冒。吳恪身為宗正寺寺卿,官位與蕭柏之同階,先前之所以對蕭柏之敬如上賓,一是因為蕭柏之如今頗得皇上看重,他存了溜鬚拍馬之心;二來也是因為杜家的關係,以為蕭柏之與自己是同一戰壕裡的戰友。可沒想到,他的處處忍讓,卻換來了人家的一再挑刺!

一抹怒色從他眼裡飛快地閃過,旋即又消斂無跡。「哈哈,」他怪笑著道,「蕭大人果然一身正氣。好好好,就如蕭大人所願!蕭大人叫我們不要打疑犯,我們就不打。」不斷跳躍的火光裡,他臉上雖然堆滿了笑,可眼裡透出來的目光,卻有如毒蛇一般,森冷陰寒。

他把臉朝向一邊,沖一旁的獄卒遞了個眼色。獄卒遂領命而去。

這一回,蕭柏之注意到了他的暗示。上一次,吳恪跟獄卒示意用刑的時候,因為距離有些遠,蕭柏之沒及時發現。可自從櫻檸當著他的麵挨了一鞭後,他便不敢大意,時刻留意著吳恪麵上的神情變化。此時見吳恪故技重施,蕭柏之心裡咯登一沉,陡然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吳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蕭柏之沉聲問道。

「哈哈,」吳恪故作輕鬆地笑道,「蕭大人不用著急。我已經答應蕭大人不打疑犯,就不會再打。蕭大人儘管放心好了。」

說話間,一陣奇怪的吱吱聲響從旁邊的走道裡傳了過來。三人循聲望去,便見剛才離去的獄卒去而復返,隻是手中卻多了個鐵籠子。那個兩尺見方的鐵絲籠,裡麵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灰色的老鼠!那陣奇怪的吱吱聲,就是籠裡的這群畜生發出來的!

蕭柏之陡然明白了吳恪的用意,一剎那間隻覺得呼吸也困難起來。他對櫻檸再瞭解不過,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頭,不怕蛇蠍不懼蛙蟲,卻唯獨隻怕這一種灰不溜秋嘴尖尾細的生物——耗子!

他轉眸過去看櫻檸,果不其然,那丫頭已拚命掙紮起來,不顧被縛的雙手,弓起身子踮著腳尖竭力往後退縮,一張臉慘白如紙,睜得大大的眼睛裡儘是慌亂與恐懼。

蕭柏之的心當即狠狠地顫了一顫。見獄卒已把鐵籠放到了刑台上,趕緊出聲喝止:「吳大人!你說過不動用私刑的!」

吳恪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甚是歡暢。他做出一副訝異之色來,「咦?蕭大人哪隻眼睛看到我動用私刑了?這牢房裡潮濕陰暗,有幾隻耗子又有什麼出奇的呢?犯人不小心被耗子咬了幾口,這也不能怪我呀。你說是不是,蕭大人?」他一臉的笑瞇瞇,隻是那眼神冰冷,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蕭柏之,「若是這點小事蕭大人也要上報給皇上,那本官也莫可奈何,隻能由著蕭大人去嘍。」

一番話胡攪蠻纏,卻頂得蕭柏之隻能怒目而視,「你……」

他「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論官階,他不比吳恪低,可論起這為官的油滑,他卻遠遠不及吳恪。他在仕途上的順利,不過是借助了家世的便利,再加上找對了靠山;可吳恪混跡官場數十年,早已被淬磨成一老油條;蕭柏之又豈能是他的對手?

看到蕭柏之啞口無言,吳恪冷冷一笑,轉而對著獄卒吩咐道:「去拿幾根繩子來,把她的袖口和褲腳都捆牢了!」

刑台上的櫻檸聽到了,頓時意識到吳恪的意圖,瞳孔驟然緊縮。不!她寧可去死,也不要這群骯髒醜陋的東西在她的衣服裡亂竄!她抬起頭來,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蕭柏之。

給、我、一、個、痛、快!

蕭柏之讀懂了她無聲的祈求。一剎那間,他的心像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轟然坍塌,整個世界一片黑暗。那是櫻檸啊,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櫻檸啊,他怎能親手把她毀滅?!

可是櫻檸持續而堅決地懇求。毫不遲疑,毫不退讓。

他的心顫唞起來,牙齒把%e5%94%87%e8%88%8c咬出了滿嘴鮮血,卻渾然毫不自知。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漫上了眼眶,透過一片朦朧的水霧,他慼慼望著櫻檸,微微地搖了搖頭。告訴她,他,做不到。

這時,獄卒找來了繩子,走上前去捆綁櫻檸的兩隻袖口。櫻檸劇烈掙紮起來,用可以活動的兩隻腳踢打獄卒,口裡淒厲叫罵:「滾開!你這混蛋!不要碰我!」

吳恪見狀開懷大笑,「怎麼,怕了?怕了就給爺爺磕個頭求個饒,再乖乖地畫押認供,爺爺就放你一馬。如何?」

話音未落,就聽見噗的一聲,櫻檸對著吳恪用力吐了一口唾沫。她憤憤盯著吳恪,通紅的眼睛幾欲噴出火來,「你這王八羔子!狗娘養的狗雜種!有本事一刀宰了老娘!老娘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厲鬼,日日夜夜纏著你索命!」

吳恪恨恨抬袖,擦去臉上唾沫。看著袖子上的那一塊汙漬,他目光一寒,磨著牙道:「一刀宰了你?那可真是太便宜了你!爺爺就是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到最後幾個字,他陡然拔高了聲調,眼裡驟然迸射出一抹陰鷙的光芒來。

揚手對著獄卒用力一揮,他發狠命道:「給我快一點!紮住她的衣服,再把這籠耗子塞進她衣服裡去!哼哼,本官倒是要看看,是這群老鼠的牙尖還是你的嘴厲!」

獄卒得令,手上用了狠勁,如鐵箍一般牢牢禁錮住櫻檸的雙%e8%85%bf,去綁她的褲管。

櫻檸掙脫不得,隻能再次望向了蕭柏之。那眼光急切,帶了一絲催促的味道。

蕭柏之不忍與她對視,猝然別開了頭。但目光卻落到了桌麵的玉瓶上,久久不曾移動。少頃,一滴溫熱的水珠跌落下來,砸在玉瓶上,摔成了幾瓣。他顫唞著伸出手去,舉瓶拔塞,把透明的藥液徐徐注入了茶盅裡。

一滴不剩。

剛剛做完這一切,就聽見櫻檸在刑台上破口大罵:「姓蕭的,你這個膽小鬼!懦夫!你難道沒長眼睛,看不見這姓吳的老匹夫逼迫忠良屈打成招嗎?!你縱容他濫用私刑,你也是同犯!你們兩個狼狽為奸,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們倆!」

對於櫻檸突如其來的辱罵,蕭柏之絲毫不感到意外。他知道,櫻檸這隻是在給他製造借口,製造一個可以一劍殺了她的借口。他木然端起桌上的茶盅,機械地邁動雙%e8%85%bf,朝刑台走去。

可是,蕭柏之不意外,不代表別人也不感到意外。對於櫻檸突然之間調轉了槍頭,吳恪萬分訝異,同時又有點幸災樂禍。看到蕭柏之緩緩走下主審座,他擺手止住了獄卒的進一步動作。背負著雙手,他不無譏諷地說道:「蕭大人,現在你總該知道了吧,不是好心總有好報的。這世上,有一個詞,叫恩、將、仇、報!唉,你們年輕人,經驗還是嫩了點,不知道對付這種刁民,萬萬是不能心慈手軟的。」

蕭柏之越走越近,漸漸地從陰暗的地方來到了燈火通明之處。吳恪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毛,細細地瞅著他的臉,想從上麵尋到一絲一毫惱羞成怒的痕跡。

可他失望了。蕭柏之的臉平平板板,像一塊生冷堅硬的花崗岩,不帶絲毫情緒。吳恪頗感無趣,乾笑兩聲,自我解嘲道:「蕭大人如此涵養,吳某佩服佩服。」

蕭柏之沒有回答,逕自越過他,直直地朝刑台而去。吳恪剛才說了些什麼,他根本就沒有聽見。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裡,除了櫻檸,再容不下任何東西。他僵硬而機械地挪動腳步,一雙眼眸死死、死死地盯住櫻檸,帶著一種死灰般的沉寂。

刑台上,櫻檸的臉色倏忽安寧下來,方纔的悲傷、憤怒、驚惶、慌亂,全都離她遠去。她蒼白的嘴%e5%94%87彎出了一個柔和的弧度,像終於回到港灣的小船,安詳、寧靜。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慢慢、慢慢地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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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威嚴的刑堂裡寂無人聲,唯有牆壁四角吊著的牛油燈,偶爾發出嗶剝的輕響。

火光搖曳中,蕭柏之端著一盅茶盞,漸行漸近。終至刑台之前,他緩緩站定,一雙黑眸幽深如潭,牢牢地望住櫻檸。兩人對視片刻,蕭柏之眼裡漸漸蒙上一層水霧,端著茶盅的手也開始顫唞,抖得茶碗與托碟連連磕碰,叮噹不絕。

櫻檸瞭然,但神色依舊平靜,沒有哀傷,亦不見離愁。她淡然垂下眼簾,注視著蕭柏之腰際的佩劍,溫和的眼眸裡有著無聲的鼓勵。

蕭柏之猝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濕漉漉的眼睛裡多了一抹決絕。他抬起空著的左手,毅然抓住了茶碗!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餘音裊裊的通報:「大內總管傅公公到!」

此時此刻,蕭柏之的精神已緊繃到極致,冷不防聽到這一通報,渾身一震,手中的茶碗陡然失手脫落,砰的一聲在地上跌了個粉身碎骨。

看著一地的碎瓷裂盞,他愣了一愣,這一刻不知道該喜該憂。

而門口,傅公公正一手撩袍,一手擦汗,匆匆跨檻而入。他是皇上的貼身內侍,時刻不離皇上左右,此番獨自前來,必是皇命所令。

果不其然,傅公公帶來了皇上的口諭,命吳恪及蕭柏之帶疑犯即刻回禦書房,皇上要親自審理。

原來,皇上擔心蕭柏之不忍下手,延誤時機,叫吳恪探得事實真相。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自己動手來得乾脆利落一點。這才叫了傅公公急忙趕來。

既是皇上旨意,吳恪自是不敢怠慢,當下帶著櫻檸又回到了禦書房。

不料,一行人甫一踏入禦書房,皇上掃眼望來,視線在櫻檸身上略停了停,隨即臉色一沉,冷聲質問:「吳卿!朕把疑犯交你手上不過兩個時辰,為何就成了這個樣子?」

吳恪頭皮一凜,當下雙%e8%85%bf一軟便跪了下去,「陛下,臣……臣有罪……人犯口硬,臣一時心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