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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304 字 1個月前

玉質這一方麵,絕不會有錯。」

蕭柏之背上開始滲出冷汗。這個小宮女難纏的程度,遠遠超出他想像。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陽光在窗紗上描繪出庭院花枝的形狀,像一副黑白分明的水墨畫,橫枝疏影,錯落有致。屋角三尺來高的金狻猊,獸口半張,緩緩地釋放出龍涎香的氣息。

就在蕭柏之一籌莫展的時候,沉默已久的皇上終於徐徐開口:「寶芝的話,大體上是沒錯,但也不是十足十的絕對。若兩件玉器皆來源於同一塊玉石,那即便是玉石行當中浸%e6%b7%ab多年的老手,也不見得能分辨得出這其中細微的差別。」

他話說到此處便停了口,可這屋裡的幾個人,卻都同時明白了他底下尚未出口的話。像他所說的這種情況確實存在,但概率卻微乎其微。除非是雕工失誤,否則誰會把好好的一塊玉石一分為二?

皇上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點到為止,不肯繼續往下說,要不然偏袒的意味便太過於明顯了。他略頓了一頓,才對著吳恪說道:「這案子事實不清,還須再查。吳卿,你且帶著疑犯下去審問,朕這裡還有政務,就不陪你一起審案了。」

皇上這麼說了,吳恪自是頷首聽命,帶著櫻檸和寶芝躬身而退。

蕭柏之卻暗自著急起來。同在朝中為官,他對吳恪也算有所瞭解。此人心狠手毒,一向喜歡嚴刑逼供。聽說他經手的案子,到結案時沒幾個人犯能毫髮無傷的,就算不死,也往往去了半條命。

怕櫻檸在他手底下吃苦頭,蕭柏之匆匆站起身來,便要緊跟而去,卻不料,皇上張口叫住了他:「蕭愛卿,你且留步。朕還有事要與你商議。」

吳恪他們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蕭柏之心急如焚,隻恨不能插翅追去,哪還肯留下?當下回身,對著皇上急切說道:「陛下!吳恪那廝,慣用酷刑,臣得去盯著!」

皇上直直望進他眼裡去,對視片刻,方才一字字沉靜說道:「柏之,這個不急。」

乍聽此言,蕭柏之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沿著脊樑骨迅速地竄了上來。不急?怎麼不急?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打算放棄櫻檸嗎?他添了%e8%88%94發乾的嘴%e5%94%87,顫聲說道:「陛下,你答應過臣的,要幫臣保全她……」

「不錯,朕是答應過你,可那是以前的事了。」皇上平心靜氣回道,淡定的臉上如無風的湖麵,一絲波瀾也不起,「剛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朕已經盡力了。」他說著,從書桌下麵的抽屜裡摸出一個三寸來高的小玉瓶來,放到了桌麵上。

「柏之,」他看著蕭柏之的眼睛,像一個良師益友般諄諄教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過一個女子而已。隻要你我保得住這片江山,以後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蕭柏之的眼睛剎那間變得通紅,顫唞著雙%e5%94%87,他不無艱難地說道:「陛下,臣自追隨你的那天起,就表明了心跡,這世間弱水三千,臣隻取一瓢飲……」

「蕭柏之!你不要執迷不悟!」話說到此時,皇上臉上也終於維持不住平和,現出了一絲怒氣,「不是朕不肯幫你,隻是事到如今,朕也無能為力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再開口時,語氣已平靜如初,「如果是別人,朕尚可徇私讓吳恪網開一麵,可偏偏是辛婕妤!外頭的傳言,你也聽到了,都說朕是靠著辛婕妤偷換了先帝遺旨,才得的這個皇位。這種情形下,朕若再對這個案子橫加乾涉,豈不是欲蓋彌彰?所以,柏之,你不要怪朕,朕確實已是盡力了。」

他垂下眼睛,看著桌上的玉瓶,繼續說道:「吳恪那人,你也知道的,硬漢子在他手上尚且頂不住,何況是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弱女子!」抬起手,他把桌上的玉瓶朝蕭柏之慢慢推了過去,「這個你拿去,見機行事。千萬不能讓她在吳恪麵前招供認罪!」

蕭柏之麵色一白,剛伸出去的手彷彿被火灼到一般,猛地縮了回來。他抬起眼眸直直盯著皇上,聲音止不住的顫唞,「這是什麼?」

「見血封喉。」皇上兩片嘴%e5%94%87輕輕開合,吐出這幾個字,語氣平淡得彷彿他剛剛說的不過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蕭柏之身子一晃,霎那間麵如土色。「不……」他緩緩搖著頭,機械地後退一步,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小小玉瓶,彷彿那是什麼駭人的毒蛇猛獸。

對於蕭柏之的驚惶,皇上隻作視而不見,仍是一臉沉靜地說道:「你把這個混在茶水裡,找個機會對準她身上出血的地方潑過去,隻要兩三息的時間,她即可解脫。」

蕭柏之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話,隻一味地搖著頭,口裡不住地反覆呢喃:「不!不!不……」

皇上見狀,眼裡不由飛起一抹惱怒,冷了聲音叱道:「蕭柏之,婦人之仁不可取也!你當明白,她萬一要是扛不住招了供,把那些事情抖露出來,不僅朕的位置保不住,就連你,你們蕭氏一族,還有那些追隨了朕多年的臣工,一個個也全都沒了活路!她不過區區一人,而這邊卻是成百上千條人命,孰輕孰重,你難道還掂量不出來嗎?!」

他從龍椅上走下來,抓起蕭柏之的手,親自把那個玉瓶塞進了蕭柏之手裡,「人生在世,總得有所取捨。今日朕負你的,他日必加倍奉還!」

蕭柏之的手冰涼,抖得接不住玉瓶。

皇上不得已,用自己手掌包住他的,使其蜷曲握瓶,「朕這樣做也是為了她好。吳恪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這個東西,起碼能讓她少受點折磨。快點去吧,宗正寺裡的那些刑具,可不僅僅隻是擺設。」

最後一句話遽然點醒了蕭柏之。他陡然想起,櫻檸已被吳恪帶走多時,這一段時間裡,不知吳恪已用上了什麼酷刑。他霎時心煩意亂起來,連告退的禮都忘了行,猝然掉頭而去。

×××××

宗正寺陰森森的刑堂裡,四角的牛油壁燈嗶剝燃燒,不時冒起一縷黑煙。空氣裡煙味濃重,混雜著一絲經年不散的淡淡血腥味道。

蕭柏之進入宗正寺的時候,吳恪已經用上了刑。

刑堂前端有一刑台,台上正中一個木架。櫻檸正被綁於木架之上:兩手高懸,分別束於頂上橫樑的兩端,雙腳垂立於地。這姿勢乍看上去,與一般犯人的受審狀況沒什麼兩樣,但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事實上櫻檸站姿不穩,兩%e8%85%bf不停地在微微打顫。

原來吳恪素有經驗,在懸吊她雙手的時候,留下的距離計量得剛剛好,隻夠腳尖堪堪點地。全身的重量壓在足尖那麼一丁點的地方,時間一久,苦不堪言。

然而,這還不是叫蕭柏之最為震驚的地方。更令他幾欲發狂的是,櫻檸身前一個五大三粗的獄卒,正揮舞著長長的皮鞭,一下下地往她身上猛抽!

看到櫻檸一身的傷痕纍纍血跡斑斑,蕭柏之隻覺得一顆心像被誰狠狠地紮了一刀,痛得五臟六腑瞬息移了位。他忍不住大吼一聲:「住手!誰許你們濫施刑罰的?!」

正在行刑的獄卒吃了一驚,下意識停了手。

吳恪笑%e5%90%9f%e5%90%9f地迎上來,拱手說道:「蕭大人,這領兵作戰是你在行,審訊問供卻數我拿手。你是有所不知,這些賤骨頭一個比一個強,就像那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若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他們是一句實話也不肯說的。來來來,你且稍安勿躁,坐下來喝杯茶。此等小事,就不勞蕭大人親自動手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麵朝蕭柏之,背對蘇櫻檸。於是,透過他的肩膀,蕭柏之看到,木架上的櫻檸吃力地抬起低垂的頭,遠遠地朝他望來。對上他的視線,她微微地扯了扯%e5%94%87角,給了他一個蒼白而虛弱的微笑。

蕭柏之的眼眶一瞬溼潤。他與櫻檸素有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即能明瞭對方的意思,而無須言語的說明。此時此刻,他也讀懂了櫻檸的那個微笑,讀懂了她無言的告別。心痛得無以復加,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可自剛才起就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瓶,此刻卻生硬地頂住了手掌心,無情地提醒他另一個事實。

該怎麼辦?他到底要怎麼辦?!前有吳恪,後有皇帝,虎狼夾擊,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櫻檸平安躲過這一劫?他站在那裡,心裡的情緒一時悲傷一時驚恐,一時慌亂一時悸顫,激盪得他幾欲崩潰,可偏生在吳恪麵前又不能流露出半點異樣來,隻能木著一張臉,死死咬牙強撐。

好在吳恪正忙著命人加座上茶,一時倒也沒留意到他。

待得安頓好蕭柏之,吳恪走到刑台前方,親身上陣審訊。

「說!你到底是何人?是不是當年逃匿出宮的辛婕妤?」吳恪挺%e8%83%b8凸肚,叉腰站在櫻檸麵前,滿臉的倨傲。一想到麵前的這位女子,當日高高貴在雲端的人,如今卻被自己踩在腳底下,隻有哀聲求饒的份,吳恪就禁不住的熱血沸騰,莫名地興奮。他越發的趾高氣揚起來,兩隻金魚泡眼折射出狠戾的光芒,「本官最後警告你一次,最好給我放聰明點,老實招供!若是再敢詭辯抵賴,本官有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到那時,你再來抱爺爺大%e8%85%bf求饒,可就晚了!」

櫻檸緩緩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姓蘇,不姓辛,不是什麼辛婕妤。這問題我已經回答過許多遍,你就是再問一百次,我還是這個回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是這句話。」

吳恪聞言大怒,厲聲斥道:「胡說!你若不是辛婕妤,怎會與她相貌相似且又年紀相仿?哪有這麼湊巧?還有這玉簪子,又該作何解釋?鐵證在前,還敢狡辯!是不是剛才皮鞭的滋味還沒嘗夠?!」

櫻檸斜斜地睨他一眼,眼裡的輕蔑一覽無遺,「那玉簪子,我說過了,就是我在首飾鋪子裡買的,其它的我什麼都不知道。至於說長相相似嘛,吳大人,我記得《馮國史》裡有一章,是關於馮朝的敬成皇帝的。說敬成皇帝找了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做替身,由此而躲過了一場刺殺。可見,這世上相貌長得一樣的人還是有的。我與辛婕妤長得有幾分相似,也不足為奇。我看吳大人腰肥肚圓,還以為大人肚裡裝了多少聖賢書,沒想到大人肚裡隻有一堆草,連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都不知道。」

吳恪一張臉驀地漲成了豬肝色,豆大的眼睛裡噴出了熊熊怒火。他咬著牙冷哼道:「好一張尖牙利嘴!我看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是不會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轉過頭,他沖一旁的獄卒使了個眼色。

那獄卒會意,手腕一抖,長長的皮鞭在空中掄了個半圓,呼嘯著朝櫻檸身上甩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回說道獄卒揮鞭痛打櫻檸,蕭柏之在後麵瞧見了,大急,高呼:「不可!」可已經遲了,他話剛剛脫口,就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那鞭子已狠狠地抽在了櫻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