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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03 字 1個月前

下去。

蕭夫人驀地明白了他的用意,驚駭之下幾乎站立不住。她身子一晃,朝著虛空伸出手去,淒聲悲泣,「柏之,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蕭柏之沒有應答,木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有下頜的咬肌因著繃得過緊而微微地發著顫,幾不可察。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他緩緩站直,深深地看了一眼爹娘後,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疾行而去。大步流星的步伐沒有半點猶豫,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

此際旭日已經東昇,萬道霞光中,蕭將軍看著那個孤獨而倔強的背影逆光而去,一顆心漸漸沉到了心底,冰涼如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蕭柏之趕到皇宮的時候,櫻檸已經被宗正寺寺卿吳恪帶到了皇上麵前。進入禦書房的時候,他匆匆掃了她一眼,怕被人瞧出端倪,他沒敢細看,旋即收了視線,躬身下跪,給皇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皇上端坐上首,望著下方的蕭柏之,麵上雖然一片古井無波,可眼眸裡透出來的目光卻委實有些複雜。他自是知道蕭柏之此來何意,但現下的情形,卻容不得他有太多的選擇。

沉默了一瞬,他才緩緩開口,免禮賜座。待得蕭柏之落座,他方對著吳恪說道:「先帝遺妃辛婕妤逃逸一事,事發時正是蕭卿負責的宮禁守衛,其中詳情,應屬他最為熟悉。其後的通緝追捕,也是經由蕭卿執掌。故而,此案雖然歸宗正寺管轄,但若由蕭卿協助審理,朕覺得,應該會有所裨益。吳卿意下如何?」

吳恪此前已被賜座,當下在座位上躬身回道:「陛下聖明!臣原還在擔心,此案時日已久,當日知情者已四分五落,審理起來恐怕有些難度。蕭大人能前來襄助,實是雪中送炭。」

對於皇上憑白塞進個蕭柏之來,吳恪並沒有多想。此次追捕辛婕妤,固然是公務驅使,可這其中卻也牽扯到了他的個人私交。當朝中書省右丞杜大人,是他的恩師,日前授意他對蘇氏櫻檸進行抓捕。杜大人並未言明他此舉意在何為,但吳恪隱約猜測得到,大抵是這位蘇姑娘與杜家有了什麼不可調和的過結。

而蕭家與杜家是什麼樣的關係,吳恪又豈能不知?故而,在吳恪心裡,他隻把蕭柏之也當成了半個自家人,對蕭柏之的突然插手,全然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此時,他圓胖的臉上一片安然,轉身對著蕭柏之拱手行了一禮,「蕭大人,有勞了!」

蕭柏之淡淡一頷首,算是回了禮。

皇上見吳恪無異議,便也說道:「蕭卿剛剛才來,沒有聽到吳寺卿的介紹。吳卿,你把案情重述一遍,讓蕭卿也瞭解一下。」

吳恪欣然應下,當下侃侃而談:「日前臣接得密報,道屋裡的這個女子,」他用手指點了點靜靜站在角落裡的櫻檸,「此女子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當年從皇宮裡逃匿出去的辛婕妤。臣不敢有所延誤,當即派人連夜拘了她來。」

他還要說下去,蕭柏之卻已插嘴進來,「吳大人,請恕蕭某多嘴。僅憑一封密信,你就上門抓人,是否有草率之嫌?這要是有人挾私誹謗,豈不是要造成冤假錯案?」

吳恪被蕭柏之將了一軍,也不著惱,隻嘿嘿笑道:「蕭大人莫要心急,吳某話還沒講完。宗正寺之所以敢上門拘人,正是已經掌握了證據。」

「證據?」蕭柏之一怔。當年櫻檸離宮後,他已經把遺留下來的痕跡盡可能地清除掉了。時隔兩年,他不信還能叫吳恪找出什麼證據來。他眼裡眸光一閃,緊緊地盯著吳恪,「什麼證據?」

吳恪泰然一笑,轉而麵向皇帝說道:「陛下,密信裡說,宮中繡坊司一個叫寶芝的繡娘,當年曾見過辛婕妤,她可以出來作證。臣今早已去提了她出來,與此女子麵對麵地辨認過。她確認,這女子為辛婕妤無疑。」

蕭柏之一訝,飛快地梭了櫻檸一眼。卻見櫻檸眼瞼低垂,默然靜立,淡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未敢作過多停留,轉瞬移開了目光,不料一扭頭,便正正對上了皇上的視線。兩人在半空中迅速而又不著痕跡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他自是清楚皇上的疑慮。當年新帝登基,除舊布新,把宮裡的大部分內侍與宮娥都置換掉了。因而,如今的宮裡,認識辛婕妤的人寥寥無幾。但眼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繡娘又是怎麼回事?

握拳抵在%e5%94%87邊清咳兩聲,蕭柏之竭力鎮定下來,道:「陛下,臣之前於禁中行走,也曾見過辛婕妤數回。臣竊以為,眼前的這個女子,眉眼雖然與當年的辛婕妤有幾分相似,但並非盡然相同。因此,臣鬥膽,懇請陛下允許那個叫寶芝的繡娘入內,當堂對證。」

皇上靜靜地凝視了他一瞬,然後兩片嘴%e5%94%87微微一動,吐出一字:「準。」

半柱香之後,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宮女被帶了進來,斂容屏氣伏跪於禦座前。蕭柏之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卻毫無印象,不知她是如何認得櫻檸的。他偷偷抬眼望了一下櫻檸,卻見櫻檸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認得這宮娥。

皇上漠然瞟了一眼下方的小宮女,對吳恪輕輕頷了頷首,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於是,吳恪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來,「地上所跪何人?於何處司職?」

小宮女抬起頭來,細聲細氣回道:「回大人,奴婢名喚寶芝,年剛十五,是建章二十八年入的宮,一直於繡坊司做繡活。」

吳恪又問:「你既一直於繡坊司司職,並未入內苑當差,為何能識得辛婕妤?」

「回大人,奴婢剛入宮那時,有一次入內苑送繡衣,不慎迷路,幸好遇到了辛婕妤。是辛婕妤替奴婢指路,才叫奴婢順利完成了差事。」

蕭柏之這才恍惚想起,依稀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日他與櫻檸在雲淼湖畔爭執,差點遭人撞破,幸虧他急中生智跳湖沉水,才避免了事情敗露。原來,她就是當日的那個小宮女!他在心裡暗自懊惱,兩年前宮闈奴婢大換血時,他特地重點關照了鶴安樓、勤心殿、玥明宮和麗鶯苑,這幾個與櫻檸有諸多聯繫的地方。但卻沒有想到,在繡坊之中,仍有一條漏網之魚!

他斜眼偷覷櫻檸,便見櫻檸已不復剛才的淡漠,雖仍垂眉順目,但一張臉稍稍有些發白,下%e5%94%87被牙齒咬得失盡血色。顯然,她也記起了當日之事。

可是,蕭柏之不知道的是,此刻櫻檸心緒沸騰,卻不是因為寶芝指認了她,而是因為寶芝的證詞存在著一個漏洞,一個至關重要的漏洞!當日寶芝雖然見過她,但其時寶芝並不知道她就是辛婕妤,還把她誤叫為娘娘!所以說來,其實寶芝並不認識真正的辛婕妤!可她不能把這一點說出來,否則無異於不打自招。她心焦如火,又苦於無計,一時急得臉上現了顏色。

好在當日蕭柏之雖在水下,但櫻檸與那宮娥的對話他也是聽見了的。不過幾息,他也想到了這其中的關鍵,當下臉色一正,對著寶芝肅聲問道:「指證先帝遺妃,非同小可,豈能憑你這倉促一麵,就妄下定論?我且問你,當年替你指路之人,你是從何得知她是辛婕妤的?是她親口所言,還是旁人告知?你又怎能確定,你的所聞所知就真實無誤?」○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幾句問話一出,吳恪頗有些不以為然,道:「蕭大人,不過是指個路而已,有誰會刻意隱瞞身份?」

蕭柏之神色端肅,「吳大人,辦案還須謹慎。這些細末枝節,看似無關緊要,往往卻是事實關鍵所在。若隻是想當然而不深究,難免會給小人可乘之機。蕭某寧可多此一舉,也不願誤傷忠良。」

幾句話義正辭嚴,聽得吳恪麵上浮起訕然之色。他尷尬一笑,打了個哈哈含混過去,「蕭大人心思嚴謹考慮周詳,吳某佩服佩服。」

下首的寶芝這時才答道:「回大人,奴婢當時並不知那人就是辛婕妤,還以為她是宮裡哪位娘娘。是過後有一回,辛婕妤得了先帝的賞賜,從禦花園裡穿行回鶴安樓時,宮裡很多人都前去圍觀。奴婢當時恰巧入內苑送衣裳,就隨眾人一起去觀看,這才發現,原來當日指路之人便是辛婕妤。」

聽了寶芝的話,蕭柏之的嘴角漸漸下沉。這套證詞滴水不漏,連一絲推翻的可能性都沒有。她認出櫻檸是辛婕妤,既不是通過他人之口,更非自己主觀臆斷,而是隨眾人前去圍觀而發現。這樣的情況下,怎可能認錯?他眉頭微微地擰了起來,開始痛恨櫻檸當日為何要如此招搖。

而靜立一隅的櫻檸,此刻心裡也湧起了一絲絕望。她在後宮一年,從來都是謹小慎微的,隻有一次例外。那一次,她以絲帶懸樹,向蕭柏之求和;後遭先帝詢問,便假托是替先帝祈福。結果先帝大喜,賞賜了一大堆的寶物。就是這一次的賞賜,讓她成為了宮裡萬眾矚目的對象。也正是這一次,埋伏在今日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人生如棋,當真是一步也錯不得!

她眼裡驟然迸射出類似於困獸的那種光芒,不顧禮製地大喊起來:「可你也不過隻見過辛婕妤兩次!這世上長相相似的大有人在,你憑什麼就一口咬定我是她?!」

話音方落,吳恪已怒聲叱道:「放肆!沒問你話,不得擅自開口!」

蕭柏之默默看了櫻檸一眼,轉身對著皇上說道:「陛下,臣以為,這姑娘所言也不無道理。僅是相貌相似,確實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沒等皇上發話,跪在地上的寶芝便叫了起來:「陛下,奴婢指證辛婕妤,並不僅僅是隻靠樣貌。奴婢先前見過辛婕妤兩次,她兩次頭上都戴著同一根玉簪。今日,那玉簪也同樣戴在她頭上!若說不是同一個人,怎會如此巧合?不僅相貌一樣,連頭上的髮簪都一樣!」她說著,回過身去,手臂一橫,直指櫻檸頭上的碧玉簪。

一剎那間,屋裡幾個人的目光,皆齊齊聚集在櫻檸鬢間的玉簪上。那支碧玉簪,為蕭柏之所贈,櫻檸時常簪戴,今日也不例外。隻是沒想到,今日它卻會成為指證她的罪證。

櫻檸咬%e5%94%87冷笑,再度出聲,隻是這回總算注意了儀態,沒讓自己的怒氣洋溢於表,「這位姑娘,你這麼說就未免有些滑稽了。這碧玉簪,是我在首飾鋪子裡買的成品。它並非私人訂製,鋪子裡這樣的貨品也絕不會僅此一份。我既可以買,他人也可以買,別人買了與我一模一樣的簪子,這很出奇嗎?」

寶芝仰麵看著她,神色冷漠中又摻雜了一絲輕蔑,「金銀打造的飾品才會絲毫不差難以分辨,玉石製成的卻不會有這種情況。」 寂靜的書房裡,隻有她脆生生的聲音在半空中迴盪,「每塊玉石的品質都不一樣,所以它們打造出來的飾品也是獨一無二的。形狀可以相同,但色澤水頭這些,卻絕不會一樣。奴婢的父親是打磨玉石的玉工,奴婢從小就是在玉石堆裡長大的,在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