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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65 字 1個月前

孫琥怕這樣把他送回蕭府會被蕭夫人罵,便把他帶回了孫府,安置在書房裡。又怕他酒後醉語,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吩咐了家中下人一概不許接近。

直到第二天日落時分,蕭柏之才昏昏然醒了過來。其時孫琥剛好散衙回來,過來看他,他一睜眼看見孫琥一身官服,猛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天亮了?該去上衙了。」

孫琥白了他一眼,「上什麼衙?這都酉時一刻了,我才剛從宮裡回來!」

蕭柏之愣了一愣,才喃喃說道:「我竟睡了一整天?」

「你才知道!」孫琥哼了一聲,撩了撩袍擺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用擔心,衙裡我已經幫你告過假了。」他伸手取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了兩口潤潤喉,才繼續說道,「還有啊,你馬車裡的那個東西,我已經喊盧俊幫你處理掉了。我跟你說,以後少碰那些髒東西!我幫你弄這一次,回頭得去佛堂裡好好拜一拜才能去掉晦氣……」

他羅裡吧嗦地講了一大堆,卻沒聽見身後的蕭柏之有任何回應,忍不住放下茶杯回頭一看,卻見蕭柏之已躺回床上,瞪著兩隻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床頂。

孫琥登時氣打不出一處來,緊走幾步到床邊,揪了他衣襟怒罵:「為個女人這麼要死要活的,你這不是叫人看笑話嗎?!天底下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啦?你家裡的杜繁歌,有什麼不好?溫柔嫻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野丫頭了?好好好,就算杜繁歌你也看不上眼,哥們我明兒給你整幾個揚州瘦馬來,總有一個會叫你瞧得上的!」

蕭柏之懶洋洋撥開他的手,悶聲說道:「我誰也不要。」

孫琥冷笑,索性在床沿坐了下來,「我知道了,你就是這千百年來絕無僅有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癡情種!為個女人,七王爺你也敢惹,皇上你也敢罵!連命也可以豁出去不要了是吧?」

蕭柏之還是那一副慵懶模樣,有氣無力地回道:「你不懂。」

「對!我是不懂!當年我就不懂你為什麼能為了她抗婚三年,還跑去岱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參軍;今日我也不懂你為什麼要為了她與七王爺作對,還說出昨夜那些狗%e5%b1%81話來!不就一個女人嗎?!我可告訴你,昨夜還好是深夜,酒肆裡空無一人,今日你再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渾話來,小心叫人聽了去告密,回頭你腦袋掉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為了一個女人,犯得著嗎你!天下又不是女人都死絕了。」

天下有再多的女人又有何用?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蕭柏之在心裡想著,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孫琥直罵得口乾%e8%88%8c燥,走到桌邊抓起茶杯一飲而盡,這才緩了語氣說道:「你起來好好拾掇拾掇。我去叫人給你備浴湯,你弄清爽了再回府去,別讓杜繁歌看見你這副死樣。她現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小心氣壞了她動了胎氣。早上她派人過來問,我隻說你昨夜跟我喝高了,就在這裡歇下了。你回去仔細點嘴,別說漏了。」

蕭柏之終於從床上坐了起來,卻道:「我不回去。你去拿酒來,咱倆再喝一遭。」

「你還要喝?!」孫琥火冒三丈,「你非得把自己給喝死了才高興是不是?」

「是兄弟不?是兄弟就拿酒來!」蕭柏之瞪著他吼道。

孫琥鄙夷地說道:「我沒有你這樣窩囊的兄弟!」

蕭柏之聞言,搖搖晃晃地彎下`身子去穿鞋,「好!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不給我喝,我上別處喝去!」說著,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去。

孫琥怕他在外麵喝得更多,更怕他酒後胡言給人聽了去,連忙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好好好!算哥們怕了你成不?你等著,我去喊人拿酒來。不過,喝酒可以,我可有一個條件。」他斜斜覷著蕭柏之。

「什麼條件?」蕭柏之懶懶問道,語氣裡儘是漫不經心。

「喝了這一回,你把那丫頭給忘了。以前的日子怎麼過,今後就怎麼過,就當沒有碰到過這個人。」

蕭柏之沉默了。

孫琥忍不住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那女人在皇上那裡很得寵,不過一夜之間,已經連躍兩級,升了美人了!今天宮裡頭議論紛紛,全都在說她,說她手段了得,不僅讓皇上破例納妃,還破例晉位!連著兩個例外,你該知道這女人心機絕對不簡單!」

蕭柏之聽得嘴角一抽再抽,臉色難看至極。

孫琥還在苦口婆心地勸道:「昨日我聽你那麼一說,以為你們既然約好了要出宮,皇上宴席臨時改期,她或許有苦衷也說不定。可今日一看這架勢,很難相信她是被迫的。你想,她若是違心的,怎能討得皇上如此歡心,連升兩級?這不正說明了,這女人對男人很有一套!對皇上如此,對你也是如此。柏之,或許先前她對你也不過是虛以委蛇,勾著你留多一條後路罷了。這世上,貪慕虛榮的女人我看得太多了,一攀上高枝,立馬把你甩得遠遠的……」

蕭柏之聽著,隻覺得一顆心都在滴血。他忍不住低低吼了一聲:「不要再說了!」一張臉已痛苦得五官都扭曲成一團,仿如一張曾被揉皺過的紙,怎麼撫也撫不平。

孫琥同情地拍了拍他肩頭,留下一句,「我去拿酒。」轉身出了房門。

☆、第四十三章

上回說到孫琥去取酒來與蕭柏之消愁,兩人這一喝,便又喝了個天昏地暗。

蕭柏之喝醉了,雙手掐著孫琥的肩膀又吼又叫:「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那糟老頭有什麼好?我哪點比不上他?你不是要榮華富貴嗎?我也能給你!給的確實不如那糟老頭給的多,可也夠你這輩子享用不盡了!你那麼貪心做什麼?就為多那麼一點,值得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嗎?值得嗎?!」

孫琥被他搖得頭昏眼花,正想推開他,他卻又死命將孫琥抱在懷裡,「櫻檸,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這條命這顆心,都可以給你!你儘管拿去,隻要你不離開我,不離開我……」他哽噎起來,聲音漸漸低迷下去。

孫琥聽得直翻白眼。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己實在是英明神武高瞻遠矚!幸好自己有遠見,把蕭柏之帶回了孫府,要不然他這種醜態給杜繁歌看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來。

緊接著第二個念頭便是,女人果真是禍水!瞧瞧眼前的這男子,以前是多陽剛威武的一個爺們,現在搞得哭哭啼啼像個娘們似的,全是女人造的孽啊!都說紅顏禍水,果真紅顏便是禍水!自己一定要以此為鑒,遠離那些蛇蠍美人,千萬不能步蕭柏之的後塵!

蕭柏之賴在孫府裡不走,頹了三天,也醉了三天。日日一睜眼便喚人拿酒,不醉不休。孫琥每一散衙回來,便被他拉著一起喝。連續三天,把孫琥喝得胃都疼了。

第四天,孫琥從宮裡回來,照例先去書房裡看他。一推門進去,便見他沒像往日一樣醉生夢死,難得的清醒著,靠在床屏處,一臉沉鬱地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見聲響,蕭柏之轉過了頭。誰知他還沒開口,孫琥卻已叫了起來:「兄弟,先說好,哥們我今兒不喝了。你要喝找別人陪去。再拉我喝酒,信不信你嫂子找你拚命?」

孫琥早在三年前便已娶妻,如今孩子都快兩歲了。

蕭柏之聞言,不慍不惱,隻淡淡說道:「你放心,今日我也不喝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胡茬拉紮的下巴,和淩亂糾結的髮髻,道:「你給我找身衣服,再讓人給我準備浴湯,我沐個浴後回府去。」

孫琥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哎呦,你想通了?」

「想通了。」蕭柏之平靜回道。

「放下了?」孫琥細細地打量著他的臉色。

蕭柏之垂下眼簾默了一默,忽而起身走到牆邊,取了牆上佩劍,拔劍出鞘,對著屋子中央的木桌揮劍猛地一劈!

劍是好劍,桌也是好桌。一劍下去,木桌仍四平八穩地立著,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異樣。

蕭柏之定定望著那木桌,沉聲說道:「從今以後,我與她,有如此桌!恩、斷、義、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話音方落,就聽見喀的一聲輕響,一道細縫從桌麵正中乍然迸現,齊整整將木桌一分為二。緊接著轟的一聲,木桌裂成兩半坍塌傾倒。

乒乒乓乓的聲響中,孫琥有如殺豬般的哀嚎起來:「蕭柏之!這紫檀木桌可是我家祖傳下來的古董傢俱!」

×××××

蕭柏之收拾清爽回府,次日即恢復常態,開始入宮履職。除了臉色青白些,情緒消沉些,看上去與以往也沒什麼不同。

這一次,孫琥是幫他告了病假,是以甫一入衙,即有同僚紛紛過來探視慰問,蕭柏之少不得一一應付。

大家詢問了一會子虛烏有的病情,漸漸的便把話題轉移到了宮裡最近的爆炸性事件上。

一人道:「蕭大人,你最近沒來,可是錯過了宮裡的一件驚天大事。你知道嗎,皇上破了十多年的舊例,重新納妃了!」

蕭柏之淡然回道:「是辛美人吧?我早已聽說了。」

「什麼辛美人?」另一人嚷道,「如今已是辛婕妤了!蕭大人這消息過時了。皇上前日又給她抬了一階,現今該叫辛婕妤了。我看哪,照這速度下去,過不了兩天又得改口了。」

蕭柏之一怔,轉眸望向孫琥,卻見孫琥摸著鼻子,掉頭看向窗外,臉色頗有些不自然。

孫琥其實早已知情,隻是那幾天蕭柏之頹得厲害,他不忍心再打擊他這個兄弟,故而才將消息瞞了下來。

蕭柏之方將視線轉了回來,就聽得有人齷齪笑道:「這辛婕妤的床幃功夫一定非常了得,這才能哄得皇上如此高興,不過三天時間,就抬了她三個品階。奶奶的!老子在外麵跟人拚刀拚槍流血流汗的,都沒人家一個晚上升級升得快。」

週遭霎時一片哄笑之聲。他們禁衛軍全都是些男兒兵,故而也沒那麼多避諱,日常說點葷話也是司空見慣的事。隻是此時,這話聽在蕭柏之耳裡,卻是那麼的刺耳。他臉色看上去雖然如常,隻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是可以看出他眼角在微微地抽搐。

孫琥走了過來,像趕蒼蠅般揮著手臂,「都散了,都散了。時辰到了,該換防去了。」

眾人一哄而散。屋內復又安靜了下來。

蕭柏之坐回書案後,開始查閱這幾日積累下來的公文。公文上那些字龍飛鳳舞,一個個像是有生命似的,在他麵前群魔亂舞。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拚湊到一塊,他便全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瞪了足足有一刻鐘,他終於忍耐不住,忿忿然把公文往書案上一甩,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大喊一聲:「孫琥,你隨我出去走走。」

孫琥默默瞅了他半晌,不聲不響地起身跟在了他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