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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99 字 1個月前

佇立,紋絲不動,彷彿入定僧侶。雪花霏霏,於他頭上肩上勻勻鋪了一層,遠遠望去,瓊枝玉樹一般。

×××××

自麗鶯苑門口匆匆一麵之後,櫻檸再沒見過蕭柏之。

她倒不是還指望蕭柏之來幫她一把,隻不過覺得自己欠了他一個解釋,此外還須得提醒他一聲,令其小心七王爺。但蕭柏之遲遲不再露麵,櫻檸也不知該上何處去尋他,又擔心自己被人監視,遂也作罷。

與在太子府時不同,此次七王爺那邊沒人來與她交頭。她暗中留意周圍的每一個人,從麗鶯苑的教習總管郭總管,到灶間燒火的粗笨丫頭都注意到了,總覺得人人皆是,又人人皆不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不過庸人自擾爾。索性不再多想。

櫻檸雖是初來,舞技在麗鶯苑卻可算得上頭籌,隻可惜一手琴藝卻讓人耳不忍聞。故而郭總管發話,命她勤加練習。卻不料隻堪堪練了兩天,與她同屋的樂姬,甚至左鄰右舍,個個皆來抗議,道她琴聲噪耳。

郭總管無奈,隻得命人將後院偏僻處的一間廢棄小屋打掃出來,讓櫻檸獨居於此。櫻檸樂得清淨,倒也無甚異議。

如此過了半月。一切風平浪靜,日子安逸得讓她有種錯覺,彷彿宮廷險惡不過隻是個傳說。

轉變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這一日,櫻檸正在房內習琴,季嬤嬤循聲而來,讓她到麗鶯苑後麵的滴翠亭去一趟。季嬤嬤行色匆忙,隻丟下這麼一句話,也不待她應答便倉猝離開。

望著季嬤嬤略顯鬼祟的背影,一路上遮頭藏尾,似是怕人發覺,櫻檸嘴角微微地撇出一個冷笑。看來就是她了。

隨手披上一襲素錦鬥篷,櫻檸擰身出了門。

與此同時,矗立在假山之頂的滴翠亭裡,蕭柏之負手而立,憑欄遠眺。平靜的臉上無風無雨也無晴,一如頭頂灰白的天空。

遠遠的,他望見櫻檸躡行而來,纖細的身影由小及大。寒風瑟瑟,吹得她身上的淡紫鬥篷都鼓了起來,看上去仿如蝴蝶展翼一般。

櫻檸拾階而上,及至到了山頂,才發現亭裡的人並不是七王爺,而是蕭柏之。她驀地頓住了腳步。

蕭柏之聽得足音驟消,方緩緩轉過身來,%e5%94%87角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諷,「怎麼不敢上前了?沒膽量來見我?」

櫻檸自知有愧,歎了口氣提步入亭,「柏之,此事雖是我錯,可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怪我。」

「為了我好?」蕭柏之冷笑,「那我倒是要洗耳恭聽一番,看你這般欺我瞞我到底是……」他頓了一頓,咬牙切齒地吐出後麵幾個字,「如何的為了我好?」

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櫻檸秀眉一蹙,「柏之,我是做錯了事,可卻沒有對不起你,你犯不著這樣……」

蕭柏之卻不耐煩聽她扯這些沒用的,冷冷截斷了她,「他是誰?」言簡意賅,單刀直入,把困擾他已久的問題直接擺了出來。

櫻檸稍稍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幕後主使。「七王爺。」她低聲答道。

蕭柏之愕然不敢置信。這些日子,他揣測過無數可能,卻怎麼也沒想到,櫻檸惹上的,竟是這麼一尊大佛!當朝的幾個皇子,除了太子身居殊位,其餘幾個皇子,當屬七皇子勢強權重。誠然,這與他母家的鼎力扶持不無關係,可卻也很大一部分得歸功於七王爺本人的老謀深算、手段狠辣。此人絕非善類!櫻檸如何就惹上他了?

當下,櫻檸長話短說,從她的家世說起,將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卻又簡明扼要地告知於蕭柏之。

蕭柏之聽得臉色鐵青,禁不住怒吼道:「你這個蠢貨!這些事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怎至於落到今日這種境地?!」

櫻檸垂著頭道:「禍是我闖的,後果我也會一力承當。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富貴公子罷,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免得被我拖累。七王爺那邊,你自己多加小心。」言畢,擰身便走。

蕭柏之一個箭步猛衝過去,從後麵一把抱住了櫻檸。他有滿肚子的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心情激盪之下,隻能死死地把櫻檸錮在懷中,在她耳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櫻檸被蕭柏之束縛得透不過氣來,低頭去掰開他的手,「柏之,你鬆手。你要勒死我了……」蕭柏之的手卻宛如鐵打銅鑄,她使了半天勁,也沒能掰開分厘。

「蕭柏之!我這是為了你好!」她有些氣急,略略提高了聲音喊道。卻聽得蕭柏之有些嘶啞的聲音從她頸窩處傳來,「櫻檸,如果你是真的為了我好,就不要把我驅逐出你的生命。我愛你,櫻檸!」

櫻檸驀地怔住,兩隻手從蕭柏之的手上鬆開,軟軟地掉了下去。

蕭柏之依舊把臉深埋在她的頸窩裡,聲音透衣而出,顯得有些悶沉,「櫻檸,我還是那句話,兩個人一起想方法總比一個人孤軍奮戰好。七王爺權勢太大,你鬥不過他,讓我幫幫你,可好?」

「你何必蹚這趟渾水?蕭家雖權豪勢要,卻也未必鬥得過七王爺。」櫻檸勸道,有氣無力的聲音聽上去有幾許飄忽。

蕭柏之放開了她,繞到她麵前,說道:「我幫你,確實未必能鬥得過七王爺,可我若是不幫你,你必定是死路一條。」

櫻檸笑得甚是難看,「也不一定……」

蕭柏之直視她的眼睛,正色問道:「你最近可有慧四娘的消息?」

櫻檸詫異地挑了挑眉,奇怪蕭柏之怎麼突然轉了話題。在她入太子府之前,慧四娘就已經回歷州城去了。自那以後,她再沒慧四娘的音訊。「沒有。」她搖了搖頭。

「那我告訴你,她死了。」蕭柏之平靜說道。

櫻檸霍然抬頭,驚愕得語不成句,「這……這……怎麼可能?」

「之前我為了找你,去了一趟歷州城。這才得知慧四娘在返鄉途中,被一夥劫匪給殺了。」蕭柏之定定看著櫻檸,「自京城往歷州的這一段路途,向來安穩順暢,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劫匪。這一群匪徒,出現得也很是突兀,隻犯下這麼一樁命案,便再無聲跡……」

蕭柏之還未說完,櫻檸臉色已經發白,顫著聲音叫道:「你是說,這不是意外,是七王爺……」

「我也隻是懷疑。」蕭柏之道,「但七王爺辦事向來利索,這在朝中都是有口皆碑的。」

櫻檸遽然想起七王爺那晚說的話,「她知道得太多了。」一下子麵如土色。慧四娘隻是知道了個皮毛,就落得如此下場,那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

轉念又憶起往日與慧四娘的點點滴滴,櫻檸禁不住心如刀絞,一時淚如雨下。

蕭柏之遞過一條手帕給她,又接著剛才的思路繼續說道:「眼下你是還有利用價值,所以還留得命在。等你把七王爺交代的任務給完成了……」他拖長了語調,「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你懂的。」

北風淒厲,吹落寒枝殘雪。長髮隨風揚起,亂紛紛拂上臉麵,櫻檸卻彷彿失了知覺,連眼淚也忘了擦,隻怔怔木立,任由青絲在麵上糾纏。

蕭柏之抬手替她將亂髮綰到耳後,柔聲說道:「櫻檸,別怕。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時隔多年,這一句話再一次的從蕭柏之口中說出來,也再一次的令得櫻檸淚濕羅衿。

☆、第三十一章

枯樹寒鴉,山亭望遠。

滴翠亭內,蕭柏之與櫻檸促膝而坐,喁喁私語。

對於七王爺到底要櫻檸入宮何為,二人討論良久,仍是毫無頭緒。蕭柏之能推測出個大概,無非也就是要櫻檸接近某個目標,潛伏其側,為七王爺或刺探消息,或栽贓陷害,甚至於謀人性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至於目標何人,一想到這,蕭柏之眉峰蹙得越發緊了,在額上刻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櫻檸覷著他的臉色,問道:「你心裡有底了?」

「這皇宮裡還有什麼人?不就是皇上和嬪妃們。去嬪妃身邊做臥底,不需要費那麼多心機……」

蕭柏之話未說完,即被櫻檸插嘴問道:「為何不必費心機?難道就沒可能是送去皇後身邊嗎?把皇後扳倒了,太子不就沒有靠山了?」

蕭柏之解釋道:「當今東宮並非皇後所出。太子的生母,先皇後已逝世多年。扳倒皇後,於太子並無礙。至於說為何不必花費心思,七王爺的母妃德妃娘娘,在宮裡也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點小事,她動動手指頭足已,不必七王爺如此費盡周折。」

櫻檸恍然。她對宮闈秘聞確實不如蕭柏之瞭解得多。「那這麼說來……」

「這麼說來,七王爺的目標隻能是……」蕭柏之沒再往下說,隻定定瞅著櫻檸,眉目間儘是憂慮。

「是皇上?」櫻檸倒無顧慮,直接問了出來,「那是要讓我去做皇上的婢女?」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蕭柏之屈指在她額角彈了一下,「你這個豬腦袋!做婢女為什麼要讓你以舞姬的身份入宮?還不如直接讓你當宮婢好了!」

櫻檸也皺起了眉頭,「確實,直接讓我做婢女不是更省事?為何要兜這麼大一個彎?」

「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讓你去做宮婢!」蕭柏之道,「貼身伺候的內侍宮婢,皇上隻會選他信得過的人,七王爺肯定是安插不進人手,所以才想了這麼一個曲折的法子。」

「可是,」櫻檸臉色頗有些困惑,「我區區一個舞姬,又如何能接近皇上?難道是要我在獻舞時行刺?」

蕭柏之搖頭,「一般來說,舞台離王座都有一段距離,你又不諳武藝,這個法子不太可行。何況,」他瞟了一眼櫻檸,忽的笑了,「皇上周圍都有禁衛,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櫻檸嗔了他一眼,又轉回正題,「殺了皇上,對七王爺也沒什麼好處啊。皇上死了還有太子,也輪不上他坐那把龍椅。」

「沒錯。所以七王爺想做的事不會是刺殺皇上。」

「那會是什麼?」櫻檸沉%e5%90%9f著說道,「非謀命,栽贓也沒必要,剩下的便隻是刺探消息了。這種時刻,若能窺得聖心,洞察天意,豈不就佔盡先機了?」

「確實如此。」蕭柏之頷首以示贊同,「所以,七王爺不會隻讓你做一個舞姬。他會想方設法把你送到皇上身邊去,這樣才能做他的耳目。他不是說了麼,要等你到了那個位置,他才會告訴你他要你做什麼。」

「那個位置?如果不是宮娥,那還有什麼位置能夠接近皇上?」

蕭柏之卻不應答,隻擔憂地望住櫻檸,半晌才幽幽說了句:「你說呢?」

櫻檸遽然一驚,猛地跳了起來,「這不可能!慧四娘明明跟我說過,皇上已有十多年不納新人了!」

蕭柏之歎息道:「我也但願是我想多了。按道理來說,皇上到了這個年紀,理應不會再納妃,可難保沒有個例外。七王爺既能送你入宮,想必已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