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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40 字 1個月前

沒什麼稀奇的。小女子已與蕭公子言明,非公子舊識,公子何苦執迷不悟?」

蕭柏之昨夜想了一宿,早有對策,當下便順著櫻檸的話道:「好好好,姑娘說不是便不是。但就算你不是我舊時相識,我就不能來了?姑娘舞跳得極好,柏之心生仰慕,誠心想與姑娘交個朋友。難道姑娘這也不允?」

「公子名門望族之後,商容容不過一卑賤舞姬,高攀不上。」櫻檸答道,語氣疏離而冷淡。

「姑娘此話差矣。」也不待櫻檸邀請,蕭柏之一撩袍擺,大咧咧地在櫻檸對麵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人有貧富之分,卻無貴賤之別。寒門亦可出高士,榮閥也會養紈褲。交朋友隻看品性是否相投,無論出身。姑娘再三推辭,莫非是覺得柏之不值得相交?」

幾句話堵得櫻檸無話可說,隻能敷衍答道:「公子言重。能與公子以友相稱,商容容不勝榮幸。」

對於櫻檸的輕慢,蕭柏之毫不介意,將手擱在石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麵,擺出一副隨意閒談的樣子來,「歌伎舞姬,奴籍者居多。恕我冒昧問一句,商姑娘既是良民,為何入這一行?」

「無他,喜好而已。」櫻檸言簡意賅,眼裡已有了隱隱的戒備。

「啊呀呀,千金難買我喜歡!姑娘真乃性情中人。」蕭柏之裝模作樣地瞪大了眼睛,嘖嘖稱讚,誇張的表情讓櫻檸恨不得把琴砸他頭上。

沒等櫻檸有所反應,蕭柏之已話鋒一轉,換了話題:「聽太子府上的人說,姑娘並不是京城人氏。請問姑娘從何處來?」

「歷州城。」

「歷州?魚米水鄉,風光秀麗,好地方啊!歷州城我去過,不過……」他作出一副狐疑之色來,「江南語軟,聽姑娘口音,並不似那邊的人。」

「我並非土生土長於歷州,而是年少時隨家人遷徙過去。」

「哦?」蕭柏之挑眉問道,「姑娘還有家人?請問姑娘家中還有何人?」

「娘親,還有……養父。除此無其他人。」

「養父?那姑娘這商姓可是隨養父而改的?」

「非也。」

「那就是說,是生父之姓嘍。我們京城姓商的還真是不多。姑娘莫怪柏之孤陋寡聞,話說跟姑娘聊到現在,還不知姑娘這姓氏到底是哪一個商字?可是李商隱的商?」蕭柏之側著頭,凝目注視櫻檸,又黑又亮的眼睛隱隱有著一縷狡黠。

「正是。」隻是閒聊而已,櫻檸沒作多想,隨口答道。

蕭柏之卻仿似裝了彈簧,猛一下從石凳上蹦跳起來,「嗬嗬,看你還不承認!這世界除了你我,誰還知道李商隱的商是哪個商!」飛揚的語氣裡有著抑製不住的得意。

櫻檸頓時語塞,啞口無言。她終於明白了方才蕭柏之拉著她扯東扯西的,不過是為了消除她的戒心,不過是為了把話題引到這上麵來。這異時空本無李商隱其人,除了他們這兩個穿越而來的,誰又能知道李商隱的商是哪個商?

☆、第二十一章

眼見抵賴不下去,櫻檸反而淡然一笑,「那又如何?我早已不是你們蕭府的丫鬟,你又能奈我何?」

蕭柏之半晌無言,站立著默默看了她片刻,方又拂袖坐下。他低頭細細地理了理袍擺,再抬起頭來時,先前的嬉笑臉色早已斂去,換作了一副誠摯神色,「櫻檸,當年的事……我知道是委屈你了。你恨我惱我,我都無話可說。你心裡有氣,罵我也好,打我也成,甚至把我剝皮抽筋,我也逆來順受,絕無二話!可是,你卻不聲不響走掉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好端端地活著,卻不肯來找我,我還一直以為……櫻檸,你害我白白傷心了這麼多年,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櫻檸垂首無語。額上的劉海擋住了她的臉龐,看不清她的神情。一雙纖纖素手隨意撥弄琴弦,音符單調,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蕭柏之等了片刻,不見櫻檸回答,便又說道:「櫻檸,這些事我們回去再慢慢細說可好?何必在他人府裡爭執,徒惹人笑話?你先去收拾收拾,這就隨我回府。」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我平常都是騎馬的,今兒特地坐了馬車過來的,就是要來接你回去。」

這一刻,櫻檸很想答聲好。可是,好巧不巧,此際院門外突然響起了刷啦啦掃帚劃地的聲音。透過半掩的院門,可以看見,一個駝背的老頭,拖拉著把掃帚,一下下劃過牆根,從綺年閣外麵慢慢地掃地而過。櫻檸麵上微微變了顏色,再開口時,語氣已如無風的湖麵般無波無瀾:「你說得晚了。太子要送我入宮,名字都已經報上去了。手續也走得差不多了,應該這幾天就能下來。」

蕭柏之嘿嘿一笑,「這不妨事。我已經請太子幫忙,把你的名從單子上抹去了,另外尋了個人頂了上去。你趕緊去收拾,馬車已等在外頭了。」

櫻檸麵色一白,驀地勃然大怒,起身罵道:「這是我的事,你憑什麼插手!憑什麼不過問我的意見,就擅作主張!」

蕭柏之錯愕莫名,「我做錯了嗎?難道你想進宮?」

這一時半會的,櫻檸跟他解釋不清,何況一牆之外還有七王爺的耳目在。她沉了臉,氣咻咻說道:「這不用你管。蕭柏之,你隻須記住,我已經跟你沒半分關係了,今後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蕭柏之一愣,旋即麵色大變,踏前一步抓住了櫻檸的手臂,「這到底怎麼了?你為何要進宮?皇宮是個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表麵看風光無限,底下卻荊棘遍地。你去這種地方做什麼?」

櫻檸發力一掙,擺脫了蕭柏之,轉過身去,藉著捋發平息了稍稍有些紊亂的呼吸,才緩緩說道:「慧四娘跟我說過,皇宮貴人多,是個撈金的好地方。我去裡麵呆上幾年,這輩子就不用再為錢發愁了。」

蕭柏之蹙了蹙眉頭,「慧四娘是誰?」

「我的舞藝師傅。這些年我便是跟著她習舞。」櫻檸回過身來,卻不看著蕭柏之,隻透過他的肩頭望向了他身後的虛空,「皇宮確實是個危險的地方,可我不爭名不奪利的,隻安心做一個小舞姬討賞,就算有狂風惡浪,想來也刮不到我身上。所以,你盡可以放心。」

「櫻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財了?」蕭柏之眼裡掠過幾絲懷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蕭公子,四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事,很多人。」櫻檸嘴角浮起一縷譏笑,語氣裡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嘲諷的味道,「當然了,像你這樣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公子,就是再過一百年,也還是這樣的清高不俗。」

蕭柏之麵上現出一抹愧色,「櫻檸,我不知道這些年你遭遇了什麼,你肯定受了很多罪,吃了許多苦。但是,現在你遇見了我。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櫻檸,跟我回去吧。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地過日子……」

蕭柏之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櫻檸刻薄地打斷:「像以前一樣?是了,我倒忘了,你們蕭府富室大家,是不在乎養個人當寵物的。」

「櫻檸!」蕭柏之喊道,麵色頗為難堪。默了一默,他低頭望著自己腳尖,低聲說道,「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好吧?隻要你不進宮。」

櫻檸沒有料到蕭柏之會說出這樣的話,頗有些動容。但很快的,她擰過身子別過了頭,似乎怕蕭柏之看見她臉上的神色。

微風掠地而過,捲起落葉翻飛如蝶。

櫻檸終是緩緩開口:「你回去吧。我主意已決,不可更改了。」

「櫻檸?」蕭柏之猛地抬頭,訝然盯住櫻檸,「這是為什麼?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何必冒那麼大風險進宮……」

他的話再一次被櫻檸打斷:「蕭公子好意,櫻檸心領了。同樣是銀子,櫻檸想自己堂堂正正掙來,不想叫蕭公子施捨。靠人施捨的日子,櫻檸過夠了。」

話音甫落,她一個輕盈轉身,疾步離去。

蕭柏之一愣,回過神後緊追不捨,「櫻檸,別走!我的話還沒說完……」

櫻檸充耳不聞,隻快步急走。轉過幾個彎,她倏忽鑽進一間小屋子,砰的一下把房門關上了。@思@兔@網@

蕭柏之急了,趕上前去用力拍打房門,一聲又一聲地喊道:「櫻檸!櫻檸!你開門……」

此時酉時已過,練完功的姑娘三三兩兩回來了。看見蕭柏之這般模樣,一個個都捂嘴偷笑,好奇地盯著他看。

蕭柏之被看得難為情,隻得罷手,悵悵然離去。

×××××

櫻檸擔心太子真的將她名額從進宮的名單上除去,第二天一早便要去找綺年閣的管事嬤嬤問個確切。卻不曾想,她還未前去,管事的嬤嬤卻找來了。

管事嬤嬤給這一批入宮的姑娘們每人發了一張土黃色的批文,讓她們三日後憑此去太醫署查驗身體。這有點類似於現代的體檢,是進宮前的最後一個步驟。若體康無疾,則入宮指日可待。

櫻檸也領到了一張。她放下心來,知道昨日蕭柏之不過是嚇唬自己而已。

其實,櫻檸不知道的是,蕭柏之並沒有騙她。不過是太子見蕭柏之遲遲沒有回復,便也暫時沒將商容容的名字從單子上撤下來。

連續三天,蕭柏之都沒有再來。這讓櫻檸安心之餘,不免又有了點些微的失落。

這一日傍晚,櫻檸從練功房出來,遠遠的看到羅老頭在綺年閣院門外磨磨蹭蹭地掃地。地上分明一片落葉也沒有,他卻仍抓著把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

她心知肚明,隨口扯了個借口,與同行的女伴分道揚鑣,獨自一人出了院子,往偏僻處走去。

羅老頭慢慢吞吞地拖著掃帚,看似無意地跟在她後麵。

及至到了無人處,櫻檸停下腳步。羅老頭朝四周警覺地環顧一遍,確定無人後才走了上來,遞過一張紙。

櫻檸打開一看,卻是一張土黃色的批文,與管事嬤嬤發給她的那張一模一樣。她隨手把批文還給羅老頭,「這東西我已經有了,不需要。」

羅老頭卻不接她遞過來的批文,隻道:「這張跟你手裡的那張不一樣。這上麵有七王爺的秘密記號,太醫署的人見了,便知道姑娘是七王爺的人,會多加照應。」

櫻檸瞬間洞明瞭七王爺的用意:七王爺已經暗中為她打點了一切,一定要送她入宮。哪怕她真的身染惡疾,明日太醫署的人也會照樣讓她通過。如此一想,她不禁又心驚膽戰起來,這七王爺要她做的事到底是什麼事?為何如此誌在必行?

她捏著批文的手微微地顫唞,抖得紙張也簌簌輕晃。

羅老頭見她如此,嘿嘿冷笑道:「姑娘還是先把東西收起來吧。這東西要是弄丟了,一時半會的也沒法再給姑娘弄一張來。」頓了頓,又道,「王爺還有一句話,讓我轉告姑娘。」

櫻檸望著他,沒有作聲。

羅老頭咳了兩聲,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