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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53 字 1個月前

空間不夠,蓆子也不大,卷在裡麵的東西沒能全部包住,掉了兩條小%e8%85%bf出來,懸在車側一晃一蕩的。

曼娘原先也是出身官宦人家,也處置過奴僕,自然知道那草蓆裡的是什麼。這種大戶人家,處置個把下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隻是在牛車慢慢悠悠地晃過她身邊時,她一眼瞧見,在車邊晃悠的那一截小%e8%85%bf,白如凝脂的%e8%85%bf肚子上,一點殷紅的硃砂痣觸目驚心。

仿如驚雷當頭劈下,曼娘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她生她養的孩子,身上什麼地方有什麼樣的痣,她焉能不知?

頭腦有一瞬的空白。待回過神來,她發瘋般地搖醒了身旁的高航,「櫻檸!櫻檸!那是櫻檸!」

高航睜開一雙惺忪睡眼,茫然四顧,「在哪?在哪?櫻檸出來見我們了嗎?」

曼娘卻激動得連話也說不清。

好不容易高航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他二話不說,提了佩劍拉了曼娘,急追而去。

後來的事情無須贅言,曼娘和高航從鬼門關把櫻檸搶了回來。櫻檸身上令人髮指的傷痕,令曼娘對蕭府恨之入骨,堅決不肯讓她再回那個火坑去。

櫻檸經此一事,也明白了蕭柏之終不是自己一生的倚靠。縱然他有權有錢又有勢,縱然自己與他稱兄道弟義薄雲天,可做人,到底還是要靠自己,不能一輩子躲在別人的庇護裡。

以前蕭柏之沒有女人,隻有兄弟,所以她盡可以在他麵前恣意妄為。可如今,蕭柏之已經從一個男孩長成了一個男人,他身邊的女人也隻會越來越多,她,應該識相一點了。

想清楚上麵的道理,櫻檸也覺得蕭府沒有回去的必要了。因而,在她傷好病癒之後,她隨著娘親與高航,再次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居無定所,三餐無繼。這樣的日子過了有半年之久。

之後,他們來到了歷州。當時他們並沒有想到,這一座溫婉得如同一軸古老畫卷的小城,竟會成為他們旅途的最後一站。

流浪生活的結束,源於與一位故人的偶然相遇。

歷州多雨。那天也是一個梅雨天,斜雨霏霏,煙鎖重樓。

櫻檸他們初來乍到,還未尋得落腳處,隻能蜷縮在一戶人家的屋簷下,瑟瑟躲雨。

少頃,那兩扇緊闔的朱門忽而吱呀一聲打開,一位少婦裊裊而出,身後跟著一位家僕打扮的漢子。

見主人家出來,櫻檸他們自覺地往邊上擠了擠,讓出了路。可那家僕卻仍覺不夠,上前來惡聲惡氣地喝道:「臭叫化子,趕緊滾別處去!別弄髒了我家門前的地板!」

話音方落,那少婦已微微蹙起了眉頭,不悅地說道:「二勇,別這樣對人說話。下雨天,他們又沒傘,你讓人家上哪去?」

說話的同時,她已不動聲色地將在她家門前躲雨的這三人打量了一番。見他們身上衣裳雖然洗得發白,卻乾淨齊整,絲毫沒有乞丐的邋遢樣,便道:「這幾位若不嫌棄,不如進寒舍一坐,等雨停了再走。」

曼娘原先一直被高航護在身後,此際方站了出來道謝。誰知她方一開口,話還沒說完整,就見那少婦愕然後退一步,驚呼道:「這不是京城的蘇夫人嗎?怎麼……怎麼會是你們?」

曼娘抬頭一看,不由也熱淚盈眶,「慧四娘!」

原來這慧四娘是先前蘇夫人為櫻檸所請的舞藝師傅,曾在京城蘇府裡住過一年。

櫻檸小時候尤喜舞藝,隻要聽到音樂,就會隨著節拍翩翩起舞,無師自通。蘇夫人寵女心切,見她喜歡,便也為她請了一位師傅來府裡教導舞藝。這便是慧四娘了。

慧四娘本是京城皇宮裡的舞姬,一身舞藝精湛卓絕;後來年紀大了,便被放出宮來。蘇夫人打聽到她的名氣,特地重金聘來到府裡指導櫻檸。一來二去的,慧四娘與蘇夫人相熟起來,兩人脾性相投,處得極好。

卻沒想到,櫻檸隨著慧四娘學了一年舞蹈後,有一次在練舞時失足從練功台上摔了下來,磕破了腦袋,昏迷了一天一夜方才轉醒。也正是這一次,讓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李箐進入了櫻檸的身體。

櫻檸堪堪撿回一條小命後,蘇大人和蘇夫人心有餘悸,說什麼也不肯再讓櫻檸學舞了。慧四娘也因此而離開了蘇府。

此刻故人重逢,曼娘與慧四娘都頗為感慨。曼娘將櫻檸拉過來道:「櫻檸,這就是你以前的舞藝師傅慧四娘,你可還記得?」

此櫻檸非彼櫻檸,她自是毫無印象,隻淺笑著盈盈施了一禮。好在曼娘與慧四娘對一個五歲小孩的記憶也沒有太高的期望,當下一笑而過。

慧四娘執著櫻檸的手,歎道:「當年我離開時,她才不過三尺來高,轉眼就這麼大了。」

她眼光無意間瞥到櫻檸已磨得開了毛邊的衣袖,這才從故友重逢的驚喜中恢復過來,帶著微微的訝色問道:「蘇夫人,你們這是遭遇了什麼變故?怎麼……竟淪落到這個地步?」

曼娘歎了口氣,「這個說來話長。隻能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哪!」

於是,在一室氤氳的茶香中,曼娘娓娓而談,將慧四娘離去後蘇府的種種遭遇徐徐道來,聽得慧四娘不勝唏噓。

慧四娘也是個熱心腸的,當下便道:「蘇夫人若是不嫌棄,就在四娘這裡安頓下來。歷州地偏人稀,生活安逸,不失為一個隱居的好處所。」

這些年的奔波,讓曼娘確實也是心力憔悴。於是三人商議過後,接受了慧四娘的提議,在歷州安居了下來。

☆、第十一章

說起來,慧四娘也是位特立獨行的人物。

她年已過三十,卻一直未曾婚嫁。

誠然她容貌並不如何出色,眉毛太淺,眼睛太細,平凡得讓人留不下一點印象,可是,這並不是說她是因為相貌醜陋而嫁不出去;相反,她五官雖然平淡,可湊在一起卻讓人有種很舒服的感覺。且她多年練舞,身姿綽約,比起正當花季的少女來,更多了幾縷無法言傳的韻味。所以,容貌並不是她姻緣路上的阻路石。

真正妨礙了她的姻緣的,是她的年紀。

當年慧四娘出宮時年已二十五六,早過了這個時代女子的最佳婚配年紀。於是在談婚論嫁這一事上,難免就有些窘迫。可供挑選的餘地不大,無非也就是續絃側室之類的位置。再加上她曾為舞姬的身份,對方的態度便有些微妙起來,蔑視中又帶了幾分輕薄。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幾起之後,她一怒之下,索性立誓終身不嫁。

離了京城,她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歷州,開設了一個教坊驚鴻閣。

驚鴻閣專營歌女舞姬,或逢高門宴請時上門表演助興,或乾脆買賣美姬。慧四娘每年都會從人牙子那裡收進一批有潛質的幼女,教其歌舞樂器,待學成藝精之後,轉手賣出以牟取利潤。經過十年的苦心經營,如今驚鴻閣已頗具規模,其培養出來的歌伎舞姬,在歷州城一帶尤其搶手。

手裡有了餘錢之後,慧四娘添置了幾處宅院,平日裡放租收點租金補貼家用。

剛好城東的一座屋宅租約到期,她便將這個小小的宅院給收了回來,給了曼娘讓他們於此安家落戶。

有了安身之所,曼娘與高航開始四處尋找活計,以便維持生計。歷州有個碼頭,高航沒費什麼勁就在那裡找了份搬運的力氣活;而曼娘,也在一大戶人家那裡接了份浣衣的活,每天總要帶一大堆的髒衣服回來清洗。雖然兩份活的報酬都不多,但好歹能勉強度日了。◢思◢兔◢在◢線◢閱◢讀◢

至於櫻檸,她也想出去找活幹,曼娘卻死活不肯答應,怕她幹活把手乾粗糙了,日後不好找婆家。

慧四娘得知後,便來遊說曼娘。她始終覺得櫻檸很有舞蹈的天賦,當年那樣中斷學藝,實在可惜。於是,在慧四娘的攛掇下,櫻檸進了驚鴻閣,開始學跳舞。

櫻檸前世本就是舞蹈係的學生,雖然已有好多年沒碰,但底子還在,這一出手,讓慧四娘尤其驚艷,當下更是把她當作關門弟子來悉心教導。

一晃三年過去,櫻檸學有所成,開始接受任務出去商演,漸漸成為歷州城裡小有名氣的舞姬,收入也豐厚了起來,改善了家裡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

這期間還發生過一件事。

驚鴻閣裡有一位歌女商容容急病過世,剛好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慧四娘便把她的死訊壓製了下來,悄悄地把她的身份給了櫻檸。

商容容本是平民,因父母雙亡被嗜賭的叔父賣入驚鴻閣,淪為奴籍。慧四娘又找人在衙門裡買通關係,把商容容的賣身契和奴籍撤毀,改回平民身份。

於是,櫻檸不再是見不得光的「黑人」,她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平民商容容。

對外,櫻檸是商容容,可回到家裡,曼娘和高航還是照習慣喊她櫻檸。

關於母親和高航,櫻檸不知道該如何去評說他們。

這些年來,高航一如既往地守在曼娘身邊,嗬護備至。即使曼娘早已不復當初的雍容華貴儀態萬方,早已淪落為一個手掌粗糙滿麵塵煙的普通婦人,可高航望向她的眼裡,半點癡迷都沒少。

這一片癡情,令櫻檸這個局外人都不禁為之動容。

可也正是這兩個人,像悶嘴葫蘆般,抑製著心裡如火如荼的熱情,守著一套比紙還薄的所謂的「祖製禮法」,誰也不肯率先捅破那層紗。

櫻檸曾經以為娘親隻是抹不開麵子,於是在日常生活裡偶爾便會拿他們打趣。剛開始曼娘雖麵有不悅,卻也沒說什麼。可後來櫻檸變本加厲,玩笑越開越露骨,直至最後一次,她忍不住勃然變色,怒斥櫻檸。

櫻檸甚是委屈,我這樣煞費苦心的,還不是在為你倆搭橋?她一氣之下,索性把曼娘和高航之間的那層薄紗給捅破了,「我說得有錯嗎?你和高叔叔早已不是主僕了,這麼多年同吃同住,親如一家,為什麼不乾脆拜了天地光明正大地做一家人?」

曼娘又氣又急,怒罵:「你忘了你爹爹嗎?!你做了幾年商容容,就真的以為你姓商,忘了你原來的姓氏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豈是你一個做女兒的可以說的?你捫心自問,你這樣做可對得起你爹爹的在天之靈?」

對於蘇至謙這個便宜老爹,櫻檸印象並不深刻。她與爹爹的相處不過短短一年,且這種封建的大家庭,往往走的都是嚴父慈母路線。故而小時候的櫻檸見了她爹,都有如老鼠遇上貓。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櫻檸親眼目睹,她的爹爹對娘親極好,兩人感情深厚。這應該也是這麼多年來她娘親接受不了高航的原因。

「我沒忘記爹爹,可爹爹已經死了,他不能再給你幸福了。娘,我隻是希望你能幸福能重新開始,不要為個死人而委屈了活人!」

曼娘隻覺得一股氣血直往頭上湧,%e8%83%b8口隱隱作痛。她很想一巴掌摑到櫻檸臉上,可最終還是捨不得,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