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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竟連太後娘娘的親信邢相國和禮部薄尚書都未到場。」

這兩個人的名字我倒是知道,隻是對不上人。阿盈接著以隻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歎息:「駱氏及其餘黨是被剷除乾淨了,如今太後的羽翼也被剪落,新帝果真是好手段。」

經她這樣一說,我向大殿前麵的雲惜瑤看去,就見她麵沉如水,低頭盯著麵前的菜餚,並未下箸。她偶爾抬頭看向葉瀾修,我在大殿末席,隔得這麼遠都能感受到她目光狠戾,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一般。

不多時雲謹言回到大殿中,雖麵帶醉意,與眾人嬉笑鬥酒,十足的放蕩國舅爺的做派,卻趁人不備之時向我微微點了點頭。我心一沉,看來葉瀾澈行刺新帝被俘是確有其事了。

我向阿盈告歉,借口不勝酒力到殿外透氣。外麵夜涼如水,明月初生。我憑欄望著這個偌大的皇宮,夜色中隻見宮殿的輪廓如黑色剪影一般,彷彿伺機而動的怪獸,不知何時就會張開巨口將人吞沒。雲謹言也跟了出來,我身上一暖,是他將披風解下,披在我的肩上。披風帶著他體溫的,止住了我的輕顫。「葉瀾澈怎麼樣了?」我輕聲問。

雲謹言歎了口氣,「我問了李威將軍,三小子確實是昨晚帶在兵器闖入昭陽行宮,被羽林衛拿下押回宮中,關在了天牢裡。押他回來的羽林衛是原太子府裡葉瀾修的侍衛,現如今把手天牢,不讓其他人靠近,李威對牢中的情況也不得而知。」

我失魂落魄,「他瘋了嗎?單槍匹馬地去行刺葉瀾修?是雲惜瑤讓他去的嗎?雲惜瑤不會這麼糊塗吧,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若行刺皇帝的罪名落實,葉瀾澈可是要凶多吉少了。」

雲謹言神色凝重,「新帝登基,雲惜瑤本身又是元氣大傷,即便有想法也不會急在這一時,更何況三小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會讓三小子身犯險境的。三小子肯定是中了圈套了。」

我剛要開口,就見雲謹言看向身後的樹影,厲聲問:「是誰?出來!」

「是朕。」幾人合抱的古樹後轉出一個身影,一身明黃,衣上的金銀龍紋刺繡在暗夜中閃著微光,竟然是葉瀾修,他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貴妃章氏,鬢髮上的鸞鳳釵在月色的映襯下閃著瑩潤的光澤,襯得她年輕姣好的麵龐也瑩瑩生輝。

葉瀾修向章氏揮揮手,「妧兒你先退下,朕與國舅有事相談。」

如今葉瀾修君臨天下,連雲惜瑤都是仰他鼻息,他自是不必再稱雲謹言為舅父,因而隻以國舅相稱。

章貴妃柔順道:「秋夜風硬,陛下飲了不少酒,小心著涼,損了龍體。」說著又體貼地為葉瀾修披上一件龍紋鬥篷,方行禮告退,「妾身先回去了。」

待章貴妃走遠,雲謹言冷眼看著葉瀾修道:「寒衣屍骨未寒,你倒是新歡在懷不亦樂乎。早知你如此薄情寡義,我當日就該將寒衣留在國舅府中。枉她還以為你會看中親生骨血,死活要回到你身邊。都道虎毒不食子,誰料你連親子也不放過,害她母子雙亡。」

葉瀾修冷笑不已,「害她之人又何止朕一個。若不是你國舅爺相助,駱氏又怎會犯下謀逆的滔天罪過。你我聯手扳倒駱氏和葉瀾昊,怎麼?國舅爺如今不肯貪功,都算在朕一個人頭上了?」

雲謹言本有心結,聞言一時語塞,隔了一會兒方痛心道:「寒衣是政事上爭鬥的犧牲品。我為復仇,你為奪位,終是累及了無辜之人。但你處心積慮要害死她腹中孩兒,她被你迫得走投無路,了無生趣。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再來說你是否真的問心無愧?」

葉瀾修聞言一時愣住,一縷哀色浮現眼底,彷彿是堅硬的麵具有了一絲裂縫,他怔怔地望著地上的樹影,低聲道:「朕其實並未想要她的性命。」

一陣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彷彿亡靈的嗚咽。葉瀾修猛地驚醒過來,再抬起臉時已換上了如常的麵目,冷言道:「朕半途離席,並不是跟你逞口%e8%88%8c之強的。朕是來找杜蘅的。」

雲謹言蹙著眉頭上前一步,「她已與你毫無瓜葛,你找她做什麼?」

葉瀾修麵帶嘲諷, 「國舅爺難道還擔心朕會強搶了她去?誰人不知如今這宮中侍衛都是你國舅爺的親信。隻怕你振臂一呼,朕這個皇帝之位都要坐不穩當。」

我攔下雲謹言,「謹言,我就與他講幾句話,你等我一下。」

雲謹言想了想,點頭向我道:「我就在那邊,有事你叫我便可。」言罷走出幾十步開外,直到聽不見我們對話的地方。

待雲謹言走遠,我方轉向葉瀾修,「不知陛下要跟我說什麼?」

葉瀾修聞言一震,喃喃道:「『陛下』?我以為你會叫我的名字,而你隻呼我為陛下,卻叫他叫得如此親熱。」

他在我麵前還是不習慣總是說「朕」,隻以「我」自稱。我淡然道:「於我而言,你如今隻是這個帝國的皇帝,我不稱你為陛下還能稱什麼?」

他神色有瞬間狼狽,質問我道:「杜蘅,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你難道不知道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什麼嗎?天煜國的皇後之位我一直留給你,我說過的,隻有你才可以跟我一起擁有這個帝國。我不要駱寒衣的孩子,因為我知道你是因為這個孩子傷了心才離開我的。當時我為了穩住駱氏,為了堵住朝中悠悠眾口不得已親近駱寒衣。駱氏既除,駱寒衣對我也再無用處,我又怎會留著她的孩子讓你傷心難過?如今這個孩子不在了,你可以回心轉意了吧!」

我震驚地後退一步,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當初我離開你是因為你早已忘了我們當初的誓言,是因為你為了皇位處心積慮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林越,跟那個孩子有什麼關係?稚子無辜,他又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忍心要致他於死地?到現在,你說你殺這個孩子是為了讓我回心轉意?葉瀾修,這個罪名我擔待不起。」

葉瀾修踏前一步,慘白的月光照在他臉上,他眉心一道黑線若有似無,彷彿一縷煞氣藏在他身體裡,看上去有些猙獰。他呻/%e5%90%9f一聲,以手指捏著眉心,再抬頭時目光沉鬱狠厲,眸色黝黑似一道漩渦,我不由嚇了一跳。他咬牙切齒道:「我如今是皇帝,誰也休想阻擋我。雲惜瑤的勢力和葉瀾澈已經被我除掉了,接下來就是雲謹言這個國舅。他不是有京畿大營和於烈的兵力嗎?那我就跟他鬥上一鬥,除掉他,這個帝國就完全是我的天下,你也隻能回到我的身邊。」

我正要問他此事,「你到底把葉瀾澈怎麼樣了?」

「葉瀾澈?」他笑得古怪,以皇帝的腔調不緊不慢道:「燕王殿下夜闖行宮,行刺於朕,被朕的侍衛拿下。朕念在兄弟情分上,沒有立即殺他,隻是將他囚禁在天牢。」

「不可能。葉瀾澈一直敬愛你這個太子哥哥,他也說過並無意皇位,他不可能行刺你。即便行刺,又怎會毫無準備,隻身前往?」

葉瀾修眸中煞氣更甚, 「杜蘅,說起來葉瀾澈也是被你所累。他倒是個癡情種子。我不過是著人告訴他你身處昭陽行宮之中遇到危險,他便帶著長劍闖入行宮,正好被我的侍衛拿下。」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葉瀾澈果真如雲謹言所說是中了圈套,但我仍難以理解葉瀾澈為什麼會這麼輕率, 「他怎麼會如此輕易就相信你,鑽進你布下的圈套?」

「他自是不會輕易信我,但我派去傳話的人給他看了一顆狼牙,由不得他不信。」

狼牙?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是在哪裡見過一顆狼牙,但是卻想不起來具體的細節了。葉瀾修見我神色懵懂,也知道我不明所以,便解釋道:「當年你我剛落到這個世上,葉瀾澈從邊關犒軍回來到太子府送了夏青蕪一堆玩意兒,後來隻剩下這顆獸牙被你放在了妝匣裡。這顆獸牙被我找到,正好用來引葉瀾澈上鉤。他見此物,以為你真有危難,隻身便趕到了行宮。他當然不知道我在行宮之中,因此未摘佩劍,又惦記你的安危,手握太阿劍就進了寢殿。如此沒頭沒腦,落個行刺新帝的罪名也不算冤枉。」

我想起來了,那個彩霞滿天的傍晚,錦衣華服的少年獻寶似將一個錦緞包塞到我手裡,「爺送給你的。」裡麵是一堆小玩意兒。小瓷人,竹編蜻蜓,珍珠……還有一顆野獸的牙齒,白慘慘的挺滲人。他語意殷切地向我講述每一樣東西的來歷,這個狼牙是他在戈壁手刃的頭狼牙齒。後來因為我拒絕了他,那個少年賭氣地將一包東西都扔進了湖裡,獨有這顆狼牙落在了草地上被我撿了起來,我感念他對夏青蕪的一番情意,便將這顆狼牙留了下來。不想卻被葉瀾修利用。

我的心好像被鐵錘猛地鑿了一下似的,酸楚得險些落下淚來,忍不住質問葉瀾修道:「葉瀾修,你怎麼可以……」

第153章 走火入魔

「有何不可?」葉瀾修冷冷接口,「自從到了這個異世,雲惜瑤就一直是我最大的敵人,別看駱氏和葉瀾昊蹦得歡,卻也是被雲惜瑤當槍使的,她才是那個最陰險最狡詐的對手,隻等著我和葉瀾昊鬥得兩敗俱傷,好讓她漁人得利。若不是老皇上死得突然,再給她點兒時間說不定她還真就讓她的兒子取代我了呢。即便我登上帝位,她也一直不死心,鼓動她的黨羽恨不得拉我下台。她一心對付我,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我以葉瀾澈為條件,讓雲惜瑤交出她手上最後的黨羽助力,她也隻能乖乖就範。如今雲惜瑤已不足為懼,徹底淪為我的階下囚。我的對手隻剩下雲謹言一個了。」

怪不得金鑾殿上,雲惜瑤目光怨毒,恨不得生啖了葉瀾修,原來是葉瀾修以葉瀾澈的性命為要挾,迫使雲惜瑤就範。現在雲惜瑤成了光桿司令,葉瀾澈又犯了死罪,葉瀾修的皇帝之位算是坐穩了。隻是我沒想到他如此狠辣,剛剛扳倒駱氏,就雷厲風行地又將雲惜瑤的勢力一網打盡。

「你與雲惜瑤怎麼鬥我不管,但是葉瀾澈是你的親弟弟,他對你並無二心,你犯不著這樣斬盡殺絕吧。」我最後努力試著勸他。

誰料他聽完哈哈大笑,「親弟弟?杜蘅,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跑到這個世上認親來了嗎?隨便一個人就認作是手足?在我的眼裡,葉瀾澈和葉瀾昊是一樣的,都是我的絆腳石,鏟之而後快。再者,你不要太天真了,帝王之間哪有什麼兄友弟恭。葉瀾昊早就窺視我的太子之位,恨不得取我而代之,你忘了剛到這裡那一年我們是怎麼過的嗎?那時候我們整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葉瀾昊和駱氏他們,還有雲惜瑤那個賤人都恨不得我們死。別看葉瀾澈現如今一派天真純善,在他那個母後的教唆下,焉知他以後不會覬覦這帝位?不會處心積慮地拉我下來?我不過是未雨綢繆,先聲奪人,將危險斬殺在搖籃裡罷了。」

他目光癲狂,帶著不可一世的自傲自滿,讓我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