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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敲擊在人心坎上。

雲謹言手一抖,本要夾給我的一筷子竹筍掉到了桌子上。他索性放下筷子,看向外麵如注的傾盆大雨,半天方低聲道:「葉歸霆死了。」

宮中急報,皇上葉歸霆駕崩了。雲謹言作為葉歸霆實際的親侄子,名義上的小舅子,無論如何是要趕往宮中奔喪的。他換上素服,帶著一半暗衛趕往皇宮,留下另一半暗衛由韓平領隊在府中保護我。他有他的擔憂,皇上駕崩,必會帶來京城中乃至整個天煜國的動盪。

我也沒了吃飯的心思,想著皇宮中此刻肯定是明爭暗鬥,各種傾軋,又想著阿城一心復仇,不知身在何處。一時心如亂麻,索性撤了飯菜,隻一心一意地等雲謹言回來。

一道閃電劈下來將昏暗的屋子照得雪亮,韓平在門外稟報,「夏姑娘,門口一位姑娘求見國舅爺,屬下告訴她國舅爺不在府中,她便提出要見您。她說她是太子妃的婢女。」

夏初?我趕緊打開門,「帶她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渾身濕透的,跟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我的麵前,雙手抓著我的衣擺,仰起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的臉,「夏姑娘,救救我們小姐吧!」

我一驚,趕緊扶她起來,「太子妃出什麼事兒了?她這會兒不應該去皇宮裡奔喪了嗎?」

夏初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哽咽道:「小姐昨晚動了胎氣,要生產。太子爺派了產婆過來為小姐接生,可是小姐死活不讓產婆進屋,非要自己生下孩子。小姐難產,孩子生不下來,我去求太子爺,太子說小姐是自作自受,後來太子聽聞聖上病危,就帶著章側妃進宮去了,根本不管小姐。一直到今天早上,孩子還沒有生下來,小姐也昏過去好幾次了。奴婢實在沒法子,趁人不備從太子府中跑了出來,本想求國舅爺去救救我家小姐,既然國舅爺現在在皇宮裡,那隻有勞煩夏姑娘。求求您了,看著以前的情份上,救救我家小姐吧,孩子再生不下來,小姐就要沒命了。」

駱寒衣不讓產婆進屋,非要自己生孩子?這件事不合常理啊!然而人命關天,我也顧不得多想,趕緊讓韓平備車,帶著一隊暗衛冒著瓢潑大雨趕往太子府。

太子府空蕩蕩的,今日葉歸霆駕崩,宮中必會混亂,因此葉瀾修帶著大部分的侍衛進了宮,隻留下十餘人看府。這十幾人上前攔住我們,向我們要太子手諭。

我心急如焚,哪有功夫跟他們多耽擱,直接吩咐韓平,「咱們闖進去!」

那幾個侍衛根本不是韓平他們的對手,幾個回合就被打趴在地。我們一路長驅直入來到府內一個偏僻院落。駱寒衣以往居住的寒韻閣已經讓給了蘅兒,現在隻能在這個太子府的角落裡棲身。

屋門口的地上都是碎了的瓷器碎片,幾個產婆探頭探腦地往屋裡瞧。蘅兒一身嫣紅色的紗衣站在屋外廊廡下,不緊不慢地拍著門扇,大約是上次被掌嘴打落幾顆牙齒的緣故,說話有點兒漏風,「太子妃,太子爺進宮前交代妾身,讓妾身照看好您。這已經一整夜了,讓產婆們進去瞧瞧吧!搞不好一大一小兩條人命,您這又是何苦?」

「滾……」屋內傳來虛弱的聲音,「你們休想害我的孩子……」

眾人終究畏懼駱寒衣的太子妃之勢,如今皇帝新喪,葉瀾修就是繼任新君,駱寒衣便是天煜國的皇後,雖說她在葉瀾修麵前失寵失勢,但地位超然,她們不得不顧及。可是幾個人又不敢擅自離開,隻能聚在屋外等候。

蘅兒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以為太子殿下……哦不,妾身說錯了,如今殿下已是皇帝陛下了。你以為陛下會要一個有著駱氏血統的孩子嗎?你生下來的可是罪臣之後,你不會癡心妄想著生個男孩被封為太子吧!哈哈哈,太好笑了!」蘅兒笑得花枝亂顫,「陛下能容你活命已是天大的恩賜,你好自為之吧,別一屍兩命,折了自己的福分!」

屋裡寂靜無聲,大概駱寒衣已經被氣暈了。

「小姐!」夏初三步兩步跑過去,撥開堵在門口的產婆和蘅兒,衝進屋內。我也趕緊跟了過去,蘅兒回頭見是我,頗為詫異,嬌笑道:「原來是夏姐姐,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我盯著她那張與前世的杜蘅肖似的臉,她麵頰上還帶著紅腫,用水粉胭脂巧妙地遮掩住了,隻是眼眶處的青紫卻是如何也蓋不住的,在她嬌俏的臉上顯得非常醒目刺眼。她在我的目光下露出訕訕的表情,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角,忿忿不甘中又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即是夏姐姐來了,還請移步妾身的寒韻閣,這個地方太醃臢,沒法待客。」

這種人我懶得理,多一句話都不想說,一指蘅兒,向身後跟著進院子的暗衛道:「掌嘴!」

韓平二話不說,上來揚手便打。我在蘅兒的鬼哭狼嚎中進了屋子。

屋內昏暗潮濕,迎麵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兒。外麵暴雨,屋裡什麼都看不清,我讓夏初將桌上的油燈點上,這才看到靠近屋頂的一麵牆壁暈濕了一大片,顯然是房子年久失修漏雨了。而駱寒衣麵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床腳一個銅盆裡滿是血水。

第149章 郎心似鐵

夏初焦急地為駱寒衣抹去額角的冷汗,又掐著駱寒衣的人中,「小姐,您別嚇奴婢,您醒醒啊!」

我見駱寒衣氣息奄奄,忙問夏初,「有參湯嗎?端一碗來。」

夏初趕緊端來一個蓋碗,我打來一看,哪裡有什麼人參,不過是飄著幾根參須。我心中一歎,原來駱寒衣在府中的日子艱難至此。隻能是聊勝於無吧,夏初扶起駱寒衣,讓她斜倚在自己身上,我用小勺舀了參湯送進駱寒衣的嘴裡,開始幾勺喂不進去,都順著她的下頜流到了衣襟上。到後來她終於喝下一小口,人也幽幽醒轉過來。

我餵她喝下小半碗,她虛弱地搖搖頭表示不要了。夏初輕輕放她躺下。我起身走到門外,辟裡啪啦的耳光聲仍不絕於耳,暴雨中韓平一隻手抓著蘅兒的頭髮,另一隻手扇她的耳光。蘅兒早就暈過去了,跪坐在地麵上的積水裡,身體隨著韓平的抽扇而機械地晃動。若不是韓平仍揪著她的髮髻,她早就躺地上了。我點頭向韓平示意,韓平隨手將蘅兒扔到地上。

幾個產婆嚇得瑟瑟發抖,齊齊跪倒,「姑娘饒命,我們也是奉命前來,什麼都不知道。」

我心急火燎地向她們道: 「去找薛管家來。」

正說著薛管家打著竹傘領著一群太子府的僕役匆匆進了院子,看來他是已經得到了我闖太子府的消息,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蘅兒,又看了看我帶來的一院子暗衛,向我問道:「夏姑娘別來無恙,不知今日入府所為何事?」

我氣不打一處來, 「太子妃難產命懸一線,竟連一碗參湯都喝不到。」

薛管家滿臉的震驚顯然不是偽裝的,「太子妃難產?現如今蘅姑娘管著內宅的事兒,在下`身在外府確實不知。」

我也知道冤枉了薛管家,以前我在太子府中之時,他對我雖談不上關照,但也沒有為難過我,我知道他不是那種媚高踩低之人。我憤憤地轉頭瞪了一眼水窪裡一動不動昏死過去的蘅兒,放緩了語氣向薛管家道:「將府裡最好的人參拿來,煎成濃湯送到太子妃屋裡。另外再將府裡的郎中找來。太子妃氣息微弱,需要郎中來診治。」

駱寒衣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薛管家也脫不開乾係,此刻當務之急是保駱寒衣平安,因此薛管家立即答是,吩咐手下人去庫房取最好的人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折回屋裡查看駱寒衣。她已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地盯著洗得看不出顏色的帳頂,見到我,空洞無神的眼睛才瞬間回復了一點兒神采。她向我伸出手,我上前兩步握住她的手,隻覺手中握著的彷彿蘆柴棒一般,昔日駱寒衣雖然清瘦,但肌膚細膩,瘦不露骨,如今纖纖玉手隻剩下皮包骨頭。

她動動了嘴%e5%94%87,氣若遊絲地問:「蘇宴幾呢?可救下了?」

我聽她提起蘇宴幾的名字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著搖搖頭,「蘇先生死了。死在烏國的驛館裡。」

駱寒衣瞬間瞪大了眼睛,想要支起上身,才抬了一半又無力地摔回床上。

也許蘇宴幾並不想讓她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這麼多年來蘇宴幾將對她的感情深埋於心,他隻是在默默付出,並不求她的回應。但是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告訴她實情,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能夠讓駱寒衣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人將她的幸福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赤赫向太子索要蘇先生,蘇先生向太子提出一個條件,保留你的太子妃之位,來日葉瀾修登基封你做皇後。太子答應了,蘇先生便隨赤赫去了,當晚便被赤赫折磨致死。我們趕到驛站時,隻看到了他的屍體。」

駱寒衣默默地聽著,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順著她蒼白的臉頰落入青絲之中,「倏」地一下子不見了蹤影。「傻瓜……」她喃喃道,「我告訴過他讓他離開太子府,不要再留戀這個地方。誰料到頭來他為了我卻甘願赴死。不值得啊!傻瓜,傻瓜……」

她嘴裡不停地念著傻瓜,大串的淚珠不住地湧出她的眼眶。我忽然明白,原來她一直知道,她知道蘇宴幾對她的情義,知道蘇宴幾一直默默地守護著他,隻是她無法回報蘇宴幾的深情,所以隻能裝作不知。

我心中惻然,世間的癡男怨女有幾個人能夠得償所願。同時我心裡略略感到安慰,她的眼淚是對蘇宴幾最好的補償。蘇晏幾,你可以安息了。你拚盡一生嗬護的人雖然不能回應你的深情,卻真心的為你的離去而難過。

駱寒衣泣不成聲,我也隻能勉強安慰她,「赤赫已經死了,也算是為蘇先生報了仇。」

她幽幽一歎,「下輩子吧……再償還……哦……」駱寒衣忽然呻/%e5%90%9f了一聲,頭向後仰,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片刻又無力地落回床上,臉色更加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額上出了一層虛汗,將頭髮都打濕了。

「小姐……」夏初失聲哭了出來,又一把摀住了自己的嘴。我這才發現,駱寒衣身下湧出一股鮮血,浸濕了床上的錦被,順著床沿蜿蜒而下,在地上聚了一小窪。

我大驚失色,掀開她身上的被子,將手放在她肚子上輕輕按摸。她太瘦了,我的手指可以輕易摸出她腹內胎兒的輪廓,兩個圓球,一個是腦袋一個是小%e5%b1%81/股,可是不是一上一下的,而是左右橫在她腹中,「不行,你必須要讓產婆和郎中幫你接生,孩子橫位,靠你自己的力量根本生不下來。」

我起身要叫人,她一把拉住我,滿眼哀求,「不要青蕪……我能生……你幫我!」

她的目光慼慼,帶著讓人心碎的急切,我隻能硬下心腸,「我幫不了你。太子妃,你聽我說,夏初和我都不懂生孩子的事兒,我們除了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