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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立在他麵前,他也不著急,依舊笑得閒逸。我不知如何下台,隻能將手中盤子往他麵前一送,甕聲道:「國舅爺吃餅!」

他微笑著低頭自盤中拿起一塊鮮花餅來,卻忽然定住。我抬眼見到他看著我左手食指發呆。這根手指曾經在天牢裡被葉瀾昊掰斷了,仍有一點點的扭曲,當然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而指甲由於被掀掉,傷了甲床,至今食指上的指甲依舊凹凸著不平滑,看上去很醜陋,好像一件藝術品上出了醒目的瑕疵。

雲謹言如玉的指尖輕輕拂過我曾經受傷的食指,彷彿囈語般問我,「痛嗎?」

我點點頭。正常人肯定會痛的。

「有多痛?」他繼續問。

這可難住我了,我是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的。不過十指連心啊,我根據自己對斷指剝甲的想像小心道:「很痛很痛,眼淚都流出來了。」

「不」他輕輕搖頭,「是痛得禁不住在想: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他依舊摩挲著我的手指,彷彿陷入沉思,我感覺氣氛詭異,也忘記了收回手來。

由於我是背對著葉瀾澈,他並未發現我們的異樣,而葉瀾修卻看個滿眼。他一把推開膩在他身上的艷姬,幾步走過來,一拽我的胳膊,將我拖離雲謹言,神色已見不愈。

雲謹言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絲毫沒有在意葉瀾修的舉動,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姑娘曾經受過傷嗎?」

葉瀾修顯然不喜歡他看我的眼神,不待我回答,冷冷道:「是,幾個月前本宮遇刺,二皇弟以為青蕪是刺客,曾將她帶到刑部大牢。」

其實麵對的是舅父,葉瀾修自稱「本宮」顯得非常無禮。

好在雲謹言神色若有所思,並不以為忤 。

正在此時,太子妃身邊的大丫環夏初前來請眾人入席。我看向雲謹言身後的阿城。雲謹言微微點頭,善解人意道:「阿城不必跟著我,難得來太子府,陪陪你姊姊吧。」

他經過我身邊時,無視葉瀾修要噴火的目光,衝我眨眨眼睛道:「夏姑娘,我們很快還會見麵的。」

我退後一步,恭敬地俯身向他行禮:「太子府上下都隨時恭迎國舅爺的大駕。」

我將阿城帶到了長熙閣的小膳房,親自做東西給他吃。雖然外男不得在內府亂逛,但是大家都知道阿城是我弟弟,而我又是太子爺跟前的紅人,所以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跟阿城在一起,我心情輕鬆,絲毫不設防,我甚至都不去擔心他會識破我。這是一種最放鬆的,跟親人在一起的心態。

我問他,「阿城,想吃點兒什麼?姐姐給你做。」

阿城想了想,神色認真道:「我想吃娘親做過的長壽麵。」他低頭羞澀一笑:「明天是我的生辰,以前娘親在時。每到我們的生辰,娘親都會親手下廚做一碗長壽麵。」

我聽了心裡發酸,一下子想到在現代時,每到我過生日,媽媽也是給我煮一碗長壽麵,笑瞇瞇地看著我吃光。老爸的任務是訂蛋糕。後來杜誠長大了,這個任務就轉交給了他。再後來遇到了林越,林越雖然書生氣重,不會送小禮物討我歡心,但是每年的蛋糕確總會記得買。於是我的生日,都會有兩個生日蛋糕。雖然甜膩膩的,大家都吃不完,但是林越和杜誠都固執地認為給我訂生日蛋糕是自己的責任,不願把這一殊榮拱手讓人。

我甩甩頭,不敢再多想,從裝麵瓷缸裡舀出麵粉,加了水和%e9%9b%9e蛋和麵□成麵條。煮熟了麵條盛在碗中,在麵上加了厚厚的幾大片澆汁兒的牛肉,幾棵青菜,又煎了一個荷包蛋擺在上麵。這才將冒尖的一大碗麵端給阿城。

阿城紅著眼圈接過來,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我有些忐忑地問他:「好吃嗎?」

「嗯,好吃!」他衝我甜甜地笑,「跟娘親做得一模一樣的味道。」

我伸手胡魯他腦袋,「那以後每年你生辰,姐姐都給你做麵吃。」

其實我知道,哪裡可能跟他娘親做得味道一樣。隻是夏青蕪和夏青城的娘十年前就去世了,那時他也就五、六歲,記憶中的味道不過是親情的味道。想到這裡越發的心疼他。娘親早逝,老爹又獲罪死於非命。錦衣玉食的生活驟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時他也就十歲出頭,還是個孩子,卻要麵對家破人亡,骨肉分離的慘境。人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曾經權貴家的貴公子,如今卻是一個小小的隨從,這樣的變化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想當年,夏家獲罪,姐弟倆被貶為官奴,夏青蕪求雲謹言收留弟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在國舅府還好嗎?」我關心地問他,「國舅爺對你如何?」

「好。」他一邊吃著麵,一邊對我說:「國舅爺很和氣,對我也很好,出去一般都讓我跟在身邊。」

我微微放心,對雲謹言的印象好了些許。

「這次去江南國舅爺也是帶我去的。一路遊歷,看遍各處的秀麗景色和風土人情,很長見識。」提到這次的出行,阿城頗為興奮。細細地跟我念叨起路上的見聞。

我微笑著傾聽,對這個時空好奇又嚮往,穿越過來後,先是跟葉瀾修兩個人養傷,後是葉瀾修天天要上朝,我作為太子府的一個丫鬟,還沒有機會走出這個太子府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呢。

眼見他把滿滿的一大碗麵都吃得精光,我又從灶上給他盛了半碗湯遞給他,問道:「你們這一趟江南之行一走就近半年,國舅爺是不是捨不得回來了。」

「不是。」他接過湯碗,「大約幾個月前,我們剛走到揚州,國舅爺突然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好。所以就耽擱了行程。」

「哦。」我隨口應著,隻關心他是否還會離開京城。「那你近期還會隨國舅爺出京城去別的地方嗎?」

「應該不會了。」阿城喝完湯放下碗,「國舅爺說會在京城休養一段時間。」

「那就好!」我放下心來,這樣就能夠常見到阿城了。「再吃點點心吧。」我慇勤勸道。

「不用了,姐姐」阿城抱著肚子,一臉的痛苦,「肚子都快撐破了。」

我笑著又給他倒了一碗桂花山楂茶,讓他喝了消食,看看時辰不早了,才放他去前麵找雲謹言。我送他出了膳房,想起明天是他的生辰,又將他叫住,「阿城,明天過來好不好,姐姐煮麵給你慶生。」這個世道對女人禁忌頗多,不像男人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

「嗯!」阿城回頭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臉。我倚在門口,看著他步伐輕快走遠。終於,在這個時空裡我又有了親人,這種感覺真好。

第18章 皇後親臨

待他們走後,葉瀾修一腦袋紮回屋打水洗臉。我屏退屋裡的婢女後將剛才發生的事兒細細地講給葉瀾修聽。我說起和國舅爺幾番對話,心中忐忑不安,「這個雲謹言,是不是已經識破我了?」

葉瀾修手拿布巾依舊蹭著臉頰,恨不得把臉搓下一層皮來,一籌莫展道:「他幫夏青蕪安葬了老爹,夏青蕪罵過他還把弟弟托付給他,你卻一無所知,還把他忘了。這麼明顯的破綻,他肯定留意到了。」

我歎了口氣,托著腦袋越發愁眉不展,「這下穿幫了。」

葉瀾修安慰我,「如果他對你起疑,第一個詢問的人肯定是我這個便宜外甥。他既然沒有當場把對你的疑問告訴我,還讓夏青城去陪你這個姐姐,說明即便他真的起了疑心,也暫時不會說出來。」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想起他看我的眼神透著古怪,我心裡仍是不踏實。

葉瀾修拍拍我,「別瞎想了,過一天算一天吧。不過這個便宜舅舅樣子輕狂,又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不像什麼好人,以後還是盡量離他遠點兒吧。」

「我也這麼覺得。」我隨聲附和,忽然想起來,「不過我要常見阿城,還是不要得罪雲謹言為好。阿城還在他手底下呢。」

葉瀾修笑了一下,「怎麼,你還真拿那個孩子當親弟弟了?他是夏青蕪的弟弟,可不是你弟弟。」

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說了,我不以為意,林越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他是不會明白這種手足之情。雖然我在主觀意識裡認為自己是杜蘅,隻是借用了夏青蕪的身體,但是夏青城身體流的血跟我這具身體是同一血脈,那種親近感是不自由主的。

下午時分,葉瀾修又想去他的作坊裡鼓搗新產品,府內僕役忽然來報,皇後前來太子府看望太子,儀仗已至內門,直奔太子居住的長熙閣而來。

我們相顧一驚,本來一直拖著不敢進宮,沒想到皇後親自到了。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將皇後娘娘請到正廳,我隻能緊手忙腳亂幫葉瀾修脫去外裳,又拆掉他的髮髻,推他躺到床上,低聲向他道:「若是皇後問起,就說你還沒好利索,上午剛見了國舅和三殿下,此刻累乏了。」

剛把錦被蓋在他身上,屋門就被推開了。扭頭看到一宮裝麗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屋來,我順勢跪在了太子床榻旁邊。

太子妃駱寒衣也匆匆趕了過來,向皇後見禮後垂首立於一邊。

葉瀾修掙紮著起身,「不知母後駕到,兒子未出門恭迎,實在慚愧。」

那宮裝麗人緊走兩步按住葉瀾修的肩膀不讓他起身,「我的兒,你傷成這樣,母後心痛欲死,還說什麼恭迎不恭迎的。」說著聲音哽咽,落下淚來。

我偷眼去看,早前聽聞皇後娘娘直到二十多歲時才誕下了三皇子葉瀾澈。按理她如今應是四十歲上下,但因保養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許人,麵若銀盤,觀之可親,一身絳紫色繡百鳥朝鳳花紋的宮裝,更是襯得她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此刻她雙目含淚,愈發顯出慈母心腸,「你這孩子,可知道此番讓父皇和母後有多擔心,母後早就想來太子府中探望你了,可你父皇本就龍體欠安,得知你遇刺,險些昏了過去,至今臥床不起,母後也就一直未敢離開你父皇。太醫說聖上是憂心焦慮所致。偏他還不讓人告訴你,說怕你知道後會不顧自己的傷勢進宮。」

一席話說得葉瀾修都唏噓不已,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必是思及林越自己的父母親,感同身受。葉瀾修情真意切道:「孩兒實在是不孝,讓父皇和母後擔心了。孩兒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上午還起來見了舅舅和三弟,想來這兩天就能進宮探望父皇。」

皇後慈愛地拍拍他,「傻孩子,進宮急不得。寒衣每次進宮都說你傷勢漸癒,你父皇聽聞非常欣慰,可如今若看到你這個樣子隻怕會病得更重了。還是等你行動自如了再去見你父皇。他看到你大好,必會寬心慰藉,自己的病也能好了。」

葉瀾修點頭稱是,卻顯見麵帶愧疚。

皇後又細細問了太子的失憶症,「聽太醫說,你好多事兒都記不得了,如今可好些了?」

葉瀾修小心答道:「有勞母後掛念。當時孩兒受驚過度,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