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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芳記 緋希 4054 字 1個月前

「為了阻止你做蠢事,這就是意思。」皇帝淡淡道,「你方纔已經聽得很明白了,袁芳芳為了家族的前途,放棄了你……所以,你也大可不必為此傷懷。」

之愷冷笑,「不過是姑姑一麵之詞,我會信麼?」

皇帝歎道:「即便不是袁芳芳主動放棄,可迫於家族的壓力,也是不得不放棄的。你就算找到她親自問個分明,結果也是一樣的,何苦呢?」

之愷垂了眼睫,默然半晌。一低頭卻瞥見身上繩索,股線中有澄黃色的光澤閃耀……心中越發沉了沉,知那並非是普通的麻繩,裡頭絞入了大量銅絲,堅韌非同一般。

他長籲一口氣,問:「那父皇……想要我們怎麼做?」

皇帝凝神片刻,很快答道:「不怎麼做,各自安分便好。」

「安分?」

之愷澀然苦笑,抬眸來直視皇帝,「敢問父皇,兒臣何曾不安份過了?說到底,不過是父皇未雨綢繆罷了。這許多年來,父皇為了保護太子,對兒臣所做的一切,真真是……太讓兒臣心冷了。」

他跪坐在地上,雙手雙腳都被牢牢束縛在一起。這樣的姿勢,一般人很快就會腰酸背痛;而稍一動彈,又很容易失了重心歪倒在地……如此,隻能迫使人老老實實的彎腰垂首,完全不能掙紮。

這樣不能反抗、隻能屈就的現狀,他一刻也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他仍跪得筆直,隻硬生生仰起脖子來直視皇帝,以便與他交涉——

「父皇的顧忌,兒臣都知道……兒臣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來打消父皇的顧忌。但事到如今,看來兒臣,隻能懇求父皇……放我們遠走高飛,永遠不在京城出現。」

皇帝眸光冷了冷,「你是在要挾朕麼?」

「要挾?」之愷冷笑出聲,「若父皇對兒臣有半點心疼,兒臣或者還能來賭一賭父皇的慈愛和不忍,而如今……兒臣手中毫無籌碼,要挾可有勝算?」

他忽地想起許多事來:從年少時的無端被父皇疏遠,先是抗爭,後來索性自暴自棄;然後因為一些事,他被迫去了南疆,似乎是陰差陽錯的,竟在那裡成就了功名;之後返京被賜婚,又賭氣去了南疆,卻在路上莫名遇刺……這每一件事,大大小小,歷歷在目,全都是他心裡不可解的結。

不論是昔日的放浪形骸、遊手好閒;還是後來的統帥三軍、驅馳沙場……許多人都歎他桀驁不馴,又羨慕他恣意縱性,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每每有這些話吹進耳朵,他便覺得好笑。十幾年來,他何曾恣意縱性過一日?

隻有眼下,他剛經歷了該是此生最最美妙快樂的一段時光……可眼睜睜的,卻又要被人割裂開去。

他心中驚濤駭浪,然而極力按捺著,盡量使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平靜些:「兒臣是誠心實意的懇求,絕無半點要挾之意,請父皇成全兒臣。」

皇帝隻是冷笑,「就算你真想遠走高飛,那袁芳芳——在京中習慣了安逸的生活,未必肯隨你一道離開。」

「未必肯,可也未必不肯。」

他抬眸看著皇帝,目中仍透著倔強,「兒臣一定要親耳聽到她的回答。若真的不肯,兒臣自會死了心;若肯,還請父皇高抬貴手放我們離開,也省了那撥給太子的五萬精騎!」

皇帝聞得「五萬精騎」四字,眸中有銳光閃過,身子陡然震了震,片刻,目光漸生冰冷下來。

「這種事情……你從哪裡聽來?」

皇帝麵上疑雲密佈,毫不客氣的冷冷的質問他。五萬精騎一事,根本是絕密!而且,還尚處在計議階段,除了太子、程佑成等幾位當事人之外,並沒有任何人有機會知曉。

之愷心中一沉,方知是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也隻是沉默。

皇帝見他默然無話,大致也猜到了端倪。

「一個無心爭高下,隻一心要遠走高飛的人,居然會在朕的身邊安插眼線……看來,朕真是太小看你了。」

皇帝緊盯著他,目光清寒再無一絲溫情,即便是之愷此刻微垂著頭,仍能清晰感受到……那眼神的冷銳。

「你給朕老實呆著,任何人也不許見。」

之愷驟然抬首,「父皇!」他咬了咬牙,仍試著解釋:「兒臣不過為了自保,並非是窺探,請父皇明察!」

皇帝本已走出了兩步,聞言便折返回來,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冷笑道:「自保?若不是朕保你,你隻怕被袁家那幾個傢夥算計得一乾二淨了,自保又從何說起?」

皇帝見他咬牙沉默,一時越發動了氣,拂袖道:「你想知道的,朕現在都可以告訴你,朕為什麼不喜歡你娶袁芳芳——那袁家雖無兵權,可在朝中勢力龐大,尤其那袁肅,門生眾多,隻手遮天;當然,吳仁邦本事手段也不少……兩家各有能耐,朕一時也不想分什麼高低。重要的是,吳禎兒是那吳仁邦的掌上明珠,視若珍寶,而你卻對她不以為然;可是那袁芳芳,在袁家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甚至為了袁家的前途,隨時都可以被祭出——卻偏偏對你如此重要。」

之愷臉色煞白,一時隻死死的盯著他父皇,「是,我承認……那又怎麼樣?」

「你若娶吳仁邦的女兒,將在很大程度上製衡靖海侯;而那袁芳芳,隻能被袁家用來掣肘你,甚至間接要挾朕!」

之愷有些發抖,漸漸的垂下眼睫來,又重重的點了幾下頭。

「父皇的確是無事不算計,兒臣……從心底……佩服。」

皇帝歎了口氣,舉眸望向窗外,「朕不過是權衡利弊,何曾算計過你?話說回來,你也該好好想想,若不是當年袁家處心積慮的算計你,隻怕今時今日,你連袁芳芳是誰,恐怕都不會知道罷。」

之愷隻覺得渾身寒慄,臉色青白交替,嘴%e5%94%87一時哆嗦著,竟然有些無話可說……

皇帝回頭瞥他一眼,歎道:「你這兩年,在軍中本是心如止水,這一次回來,如何就有人幾次三番的,在你麵前有意無意提起袁芳芳的消息?還有那嚴富令的兒子,回京不過幾天,怎麼就想到去袁家提親了?這前前後後多少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全都聯繫起來都好好想想!究竟是何人在其中穿針引線的安排?朕不相信,你心裡就一點懷疑都沒有!」

☆、第63章 隔絕

之愷黯然搖頭,隻覺心灰意冷,說話也不甚顧忌了——

「那是你們的事情……而且……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臣民,反之亦然。橫豎……有父皇事事作表率,下麵的人……不過都是有樣學樣罷了……」

皇帝眉心緊蹙,眼神愈發沉了下來,眸光幽幽冷冷的,閃過幾許戾色。

「朕看你……越發放肆了。」

他反倒揚起頭,毫不畏懼的與皇帝對視,目光挑釁,「兒臣還怕什麼?事到如今……我還怕什麼?父皇既綁了我,何不順手再把我押到斷頭台上去,就此剔骨還父、削肉還母,也省得成天在宮裡無事晃蕩,讓父皇看了礙眼!」

皇帝聽他滿口瘋話,越說越不像樣,心下也是煩亂,一時背過身去,冷聲道:「在這宮裡老實呆著吧,等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朕自會放你出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皇帝說罷,快步離開,似一刻也不願多留。之愷也不暇去顧,精神一懈,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然而手腳俱被束縛著,這般重重的往地上一顛,氣力忽地散了,直接歪著摔了過去。宮人們慌忙上前扶他,雖是七手八腳的將他架到鋪了軟厚座墊的椅榻上坐了,卻無人敢替他去解繩索。他兩手彆扭的被拗在身後,腳也一併被捆綁著,十分狼狽……他竟也不覺,頹然歪在椅榻上,隻覺得整副身子都麻木下去了。

外麵很快有一隊一隊的侍衛聲勢浩大的闖進來,宮人們惶然退到一邊。隨即便有幾位侍衛上前來,先解了他腳上的繩索,旋即又在腳踝處牢牢銬上一條粗重鐵鏈,這才將他身上、手上的繩索一一的鬆開。

之愷給鬆了束縛,頓覺渾身輕快,不覺站起身來,活動了幾下筋骨,又試著走了兩步——走路倒是不妨的,除了慢一點、步子小一點,基本不會多麼影響日常生活,但是,要跑要跳,要打人要逃走……卻是絕無可能的。

那些侍衛用腳鐐將他銬住,又正色叮囑一眾麵色驚恐的宮人——不外乎是之愷不得出這殿門,宮人們也不得通傳消息雲雲。說罷,便退到殿外,裡三層外三層的將他這宮殿圍守了起來。

之愷火冒三丈,飛起一腳踢向麵前的小桌子,誰知這猛的一抬%e8%85%bf,卻被腳踝上粗重的鐵鏈反扯回來,直接被自己的力量拽翻在地,整個人重重的摑到地上,摔了一臉一鼻子的灰……

大約上一次他關禁閉時,打了侍衛逃走的那件事,皇帝還記得很清楚。

所以這一回,便讓他插翅難飛。

自己是這般的境況,那麼芳芳……若是她執意要來找自己,應該不會好到哪裡去。

他自己還坐在地上,隻一想到芳芳,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也不知他們把她怎麼樣了?是也被關了禁閉?還是受了辱罵?或者……萬一……被用了什麼極端的手段,也難說得很……

他越想越有不好的預感,勉強靜下心來,掃了那群宮人一眼,兀自拖著腳鐐踱回內殿,很快便有心腹跟來,他便如此這般的與其耳語一番。那人匆匆應了,一尋得時機,便立刻出了大殿,直往東宮去了。

實在找不著人,隻好先把太子哄過來,再想辦法威脅他幫忙吧。

……

然而整整一天過去,並沒有什麼人來;兩天過去,也沒有……他站在殿門前,等得簡直要發瘋,翹首直盼到第三天——方遠遠的見著了太子,正不疾不徐地朝這邊姍姍走來。

他急得火冒,隻恨不能三步並兩步的拎了太子過來,一時跺著腳在門前亂轉,踢得腳下鐵鏈嘩啦啦的響。

太子一進了殿,目光便落在他腳邊一大串鐵鏈上,也覺得有些奇怪。之愷見他在看,便冷笑一聲回身坐下,隨口道:「別看了,這都是鎖死囚的。」

也不等太子開口說話,他旋即便斂了容色,換了一臉嚴肅,「言歸正傳,叫你來不為別的,有一件事情,你務必要幫助我。」

他說話一點也不客氣,反而一副頤指氣使的姿態,還大喇喇的仰麵坐著,雙手舒展著搭在扶手上,翹著腳尖一下一下的晃。

沒有半點求人的樣子。

太子不屑與他計較,便也跟著坐了,問道:「說來,你為何就一定要娶袁家的女兒?」

之愷忽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