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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吉避你 深淺敘 4069 字 1個月前

的祖上榮光,已經無法再去號令別人了。」

「和祝裕的例子那麼相似,你應該心裡明白。」

自己要是沒幹出什麼讓人刮目相看的事,那祖上的榮耀再多,陪著人故弄玄虛的把自己神化,其實通通都沒有用。像是身後跟著個龐然大物的影子,遠看聲勢浩大,其實不堪一擊。

之前祝裕來同他們告別時就曾說過這樣的話,而今這句話到底也同樣應在了阮家身上。阮瑩神色間依然顯得很激動,手腳上的掙紮卻已經慢慢弱了下來。兩人再次對視的時候,各自已經都顯得平靜了不少。阮瑩重重呼出口氣,開口時一瞬間聲音就已經乾澀無比。

「所以你要我放棄阮家?」

「不是放棄阮家。」阮歆搖搖頭,看著她的眼睛,把問題的本質又重複了一遍。

「是放棄這個我們已經配不上了的阮家。」

那些傳說中的秘術與曾經的無上光榮,都已經在時光的洪流中淹沒殆盡。他們是不收上蒼寵愛的一代,術法失落,能力平平,已經不是曾經叱吒風雲千百年的阮家精英,現在隻是幾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就像祝裕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的私房菜館當老闆,而他們這些錯位了這麼多年的普通人,也終於到了該從歷史的舞台上謝幕的時候。

追尋神跡再臨與玩弄權臣術法都行不通,做不到,氣數擺在那裡,再掙紮也是徒勞。

「你們……」展鋒在姐妹兩個的互動中回過神來,像是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感到茫然突兀,現在的眼神中多了許多意味不明的複雜意味,阮歆也不以為意,笑著看向他,做了個問詢的手勢。

「可以這樣嗎?」她問,目光灼灼地等著他的回答。

展鋒看了她們良久,最後開口時依然帶著一點茫然與不太明顯的苦澀,「你們……現在就要走了?」

「要是你同意的話。」阮歆點點頭,見從剛才開始一直沒有說話的「上麵的人」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突然開口,話裡話外滿是盤算的味道。

「這個事情這麼辦的話可不大好辦啊。」那人打著官腔說,「本來呢,我們是抱著很美好的合作想法,想要與阮家合作的,結果因為種種原因,合作沒有成功,我們隻好投入更多的精力,去重新培養適合的人選。按合同的規定來說,你方應賠償我方的這一損失——」

「賠償損失用什麼夠?」一直沒有出聲的紀崢終於開口。他看了打著官腔的中年人一眼,雲淡風輕地摘下自己的金絲邊眼睛,隨後扔到了地上。

「以後玄學院我也卸任了,交給你們,怎麼利用應該自己心裡有數,這樣夠不夠賠償你們的什麼損失費?」

「夠,當然夠了!」沒成想渾水摸魚一次居然有大收穫,回去必然要得到上麵的嘉獎。中年人心中得意,說起未來的計劃興致勃勃,「到時候有一些大型活動,可以用這個號來推,也可以給自己宣傳和洗白……」

「爸……?」阮歆和阮瑩同時抬起頭,詫異地看著紀崢。

「帶個破眼睛裝近視這麼多年了,如今老了,就不要在意這些虛的東西了。」紀崢朝她們笑笑,溫和地抱抱她們,半是感慨半是認真的說,「你們還在就行。」

周家的這次代表人來得是周清敏,這兩年多以來周家和阮家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到最後才幡然明白過來,也許上麵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用他們的想法,不過是想藉機削弱她們的家族實力,而這個辦法也確實卓有成效,阮家如今還能剩著些家底,而她們周家,已經幾乎完全散了,若不是還有蔣家媳婦這層身份在,也許都沒法繼續站在這裡。

她最近時常想起祁晃之前曾經說過的話:觀星世家若是有朝一日也走下神壇,幹起了這種鑽營,那周家即便能繼續延續下去,又和亡了有什麼兩樣,以後還好意思提觀星兩個字嗎?若你們已經失去了獨一無二的價值,那當權者拋棄你們,再生造一個自己的觀星世家出來,又有什麼難的?

而今一語成讖,到底還是到了這個時候。

隻是阮家如今這般壯士斷腕的做法,也實在讓她大為震驚。周清敏幾次欲言,卻又顧忌著自己身份尷尬,祁軒在旁邊看到她的狀態,低聲朝她搖了搖頭。

「他們是對的。」祁軒說,「時間見證一切。」

而在時間還沒有履行功能的現在,阮瑩呆呆地看著紀崢,眼睛又有些溼潤。紀崢摸了摸她的頭髮,溫和地朝她笑著。

「走,我們爺仨去接你們媽媽。」

☆、第五十九章 末日與新生

祁晃時隔兩年多又見阮溫殊,依然不得不感歎一句如若初見。

有些女人的優雅是隨著時間沉澱進骨子裡的,阮溫殊無疑就是這樣的人。她今天依然是一身長襟旗袍,整個人陷進大團艷麗的繁華錦簇裡,眉目都顯得貴氣。

他這一次終於從半山腰走到了山頂,一路的沉默之後,見到阮溫殊這樣凜然又平靜地站在阮家的大門口,幾乎拔地而起的兩道朱門矗立在她身後,整個人像是舊時光裡的美人,站在光陰的盡頭,朝他們泠泠悠遠地看來。

祁晃不能說自己有為之深刻地動容,卻無比理解阮瑩剎那間的淚盈於睫。

他們慢慢地走過去,紀崢走在他們最前,站到阮溫殊身前的時候,夫妻倆久違地又見一麵,兩兩相對長久凝視,一時間卻沒人開口說話。

最終還是紀崢打破了這樣的寂靜。

「比上次見你的時候妝要濃了。」紀崢說,看著阮溫殊閉著眼睛笑起來,「人老了啊,不服老不行了吧?」

「你不戴眼鏡之後倒是看著年輕了好幾歲。」阮溫殊微仰起臉看著他,款款低眉莞爾,「總是端著表情,把人都端老了。」

「這兩年我沒少帶著人找你們麻煩,壞你們的大事,恨不恨我?」紀崢問。

「不是你也會是別人。」阮溫殊靜靜地說,「阮家被針對,被削弱,被打壓,被驅逐,不是因為我們自己做得多不好,而是因為氣數到了,已經被所有人容不下了。」

「所以兩年前的那一天,你那套戲法變成功了也好,甚至變失敗了也好,在你答應被重新收編進上麵的體係時,今天這一天就遲早會來。」紀崢感慨地笑笑,朝她張開了雙臂,「我總相信那些東西還是真實存在的,隻要純粹地等,總有神跡再臨的一天,事實證明我錯了,所以輸得很厲害,你呢?」

「我大概比你好一些。」阮溫殊莞爾,靜靜地答,「起碼還剩下一些東西,值得延續下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們在阮家昔日的大門前沉靜地相擁,二十年聚少離多,走上了不同的路,甚至不惜針鋒相對,最終都沒能力挽狂瀾,清醒地承受著一切。

好在還有人一起生死與共,還有跨越重重風雨後疲憊又安穩的相擁。

阮家當了數不清多少年的世家之首,甚至王朝覆滅之後還堅毅地流傳了這麼多年,但說到底,現在的這個世界或許仍然需要千百年前那些神奇的秘術,卻絕不希望還留存著那些歷經無數代帝王將相的老牌世家,畢竟人心貪婪,畢竟人言可畏,畢竟有他們存在一日,就像是前朝的影子還刀鋒般徘徊在掌權者的咽喉,終日不得安眠。

所以世家終歸難逃這樣覆滅的結局,丟失了自己賴以生存能力的阮家是被開刀的第一個,卻絕非這場風暴中最後的祭品。

他們已經要在新世界中樹立起新的神,而還信仰著過去的他們,已經為人所不容。

道理人人都懂,隻是長達三年的自救之後,阮家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還是讓所有阮家人為之哀慟。他們今晚之前就要動身離開這裡,今後恐怕也再無捲土重來的可能,千年積澱的東西恐怕很多都隻能留在這裡充公,恐怕也是上麵的通牒如今緊迫的主要原因。

雖然人員尚算健全,但今後沒有了經濟與地位後盾,恐怕再也聚不起一個這樣的阮家,已有的成員也會四處分散,在天涯海角悄無聲息地融入這個繁華的世界,很快便會泯然眾人,成為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不出三代之內,曾經的那些輝煌與光耀也都會漸漸成為口口相傳的故事,被一部分人捧為獵奇的談資。

阮家這座龐然大物的轟然倒下,比所有人來得都晚,卻終究沒有倖免於難。

而在阮家身後,是同樣處境危險搖搖欲墜的周家,以及現在看著春風得意,卻也在這三年間漸漸失去了號令世家能力的展家。其他散兵遊勇不足為懼,在可以預料的將來,一個有新政權生造出的人造神明與人造信仰,正在慢慢地發展起來。

在這樣的浪潮中,受益的究竟是哪些人?也許是新政權新扶持上來的傀儡世家,也許是像蔣家和他家這樣忠誠的近臣。不算最後的結局究竟如何,祁晃都無意關心。這樣的計劃,沒有數十年可能都無法徹底實現,而他現在覺得,活好這輩子,也就足夠了。

莫探身後百年事,命中福禍定前程。

不知道阮家的這幾人跟他的想法是否相同,總之真的到了這一天,不論是紀崢還是阮溫殊,抑或阮歆以及阮瑩,到最後都來得十分平靜。祁晃跟著阮歆四人一起,在阮家四處沿著曾經的亭台石階走走停停,最後一站必須要去的地方是家族的祠堂,要和列祖列宗告罪,以及進行最後的道別。

阮家的祠堂在這座險峰的山頂矗立了不知多少年,雕樑畫棟都被磨掉了光鮮的漆,近年來無人修繕,斑斑駁駁地褪色成一片慘淡景況,混摻著舊時風雲際會的富貴氣,也帶著如今諸事成空的凋敗感。他們穿過一眾到處奔走收拾著東西的阮家人,穿行過重重院門,來到祠堂的諸多牌位麵前。

這些牌位實在太多,這次大抵都不能帶走,而這種東西對外人來說實在留之無用,或許他們前腳走,這裡後腳迎來的就會是一場大火。

反正已經沒人再講究因果善惡與行善積德。

事關阮家救亡圖存的大事,祁晃沒有跟進去摻和,站在門外看著四人滿臉肅穆地在整整齊齊的牌位麵前跪下,雙手合十,默念著聽不清楚的禱文。觀星世家祭祖與敬天總是分不開的,她們在阮家的所有過去麵前虔誠地站著,默默地道別。

這個尊貴無雙的名頭,她們代代相傳地守護了很久。即使越到後來背得越迷茫,走得越沉重,活得越無奈,執念卻已經深深地植入了骨血,從來沒想過放開。然而如今到底情勢不由人,千百年前阮家靠著自己無可替代的能力,在重重帝王的歃血清洗中得以立足生存,而今這樣的能力消磨殆盡,當清洗再一次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