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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吉避你 深淺敘 4078 字 1個月前

都說了什麼,最後阮歆沉默地將手機遞還回來,靠著他的肩,慢慢閉上了眼。

彷彿帶著無盡的沉重與疲憊,卻走得堅定而絕不反悔。

他們又一次站在了山腳。

和上一次的不管不顧與躊躇滿誌相比,這次他來得更加急迫,也更加狼狽。長時間的轉車與奔波折磨著所有人的精神,他們一車將近二十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站在山腳短暫地望一望,沒有任何休整的時間,直接動身繼續向上攀行。

更遠處毫不知情的遊客們正輕鬆愉快地郊遊踏青,而他們麵前的石階曲曲折折地盤桓向上,像一道天梯般橫亙其間,不比上次見時的披紅掛綠,這一次褪去了一切米分飾,顯出了石階與枝樹原本的模樣,古舊卻乾淨,鬱青且荒涼。

他們在清晨的霧氣中一路向上。

「上次來時沒太留意,剛發現山腳下原來是有人住的?」

祁晃和所有人一道,沿著石階向上走。他雖然也來得精神不濟,不過到底身體底子擺在那兒,爬山也沒什麼負擔。他是閒不住的人,這樣的氣氛壓抑太過,於是總想著說些什麼來稍作緩和。阮歆走在他旁邊,雖然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依然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些都是世家的住處。」她朝祁晃看著的方向點了點,十來棟房子在綠樹掩映下稀疏地分散在下麵,「算是個臨時住處吧,大家本家所在的地方不一樣,平日裡多半都各自折騰,不過每年都要有那麼一兩次集會,年頭久了就慢慢又壘了些房子出來。」

「山腳下的那些是給那些沒落的世家準備的,越向上就代表世家越好些。」

原來是這樣?祁晃轉身又探頭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又向上看看,「那阮家在哪兒?」

阮歆平靜地笑笑:「在山頂,後來為了保護阮瑩,也是達成協定,我媽從阮家走下來,在半山腰建了個觀星台,我有記憶起,她就幾乎不出現在家裡了。」

過了那麼孤獨的多少年,到底也沒能將既定的結局改上個一星半點。

「這麼高啊?」祁晃語氣誇張的感歎了一句,而後用胳膊碰了碰阮歆,有些期待地向上麵看了一眼,「今天的事情忙完了,要不你帶我去山頂見見世麵?」

阮歆有些沉重的心緒被打散不少,總算稍稍展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要上去見什麼世麵?」

祁晃眼都不眨地張嘴就開始天馬行空:「見見聞名已久的八輩祖宗啊!」

「你不早早就把你們家八輩祖宗都刻在我心上了嗎?」

這句話讓阮歆稍稍一怔,久違地想起他們剛認識那段時間的鬥智鬥勇。一轉眼也已經快三年了,阮歆看著祁晃,眨眨眼,總算稍稍笑了起來。

「好啊。」她略略展眉,一口答應,「等解決完今天的事情,就帶你回家見見人。」

好。祁晃沒心沒肺地笑著,頗為誌得意滿地大步上前幾步,走到所有人的麵前開始帶路,無人瞧見的臉上慢慢收起笑容,漸漸變得沉重。

多好的一句話啊,可惜flag立得太過不容忽視。

過了今天,阮家還剩什麼,他們又會何去何從?

恐怕沒人知道。

在接下去無聲而快速的攀爬之下,沒過一會兒他們也來到了半山腰。這裡和上次見時的變化反而不大,同樣是寬敞的平台,幾波人馬涇渭分明的立在那裡,相互提放與暗流洶湧的表現都極為到位——若說哪點有所不同的話,大抵就是當初阮歆的位置,如今換成了阮瑩。

初見時春風得意長袖善舞的姑娘,如今徹徹底底收起笑意,昂首挺%e8%83%b8地站在阮家最前,眉目冷淡而平靜,眼底與%e5%94%87邊都是深思熟慮後成熟的鋒銳。

展鋒帶著人數最大的一批,與她麵對麵地對峙著,氣勢卻詭異地大不相同。作為弱勢方的阮瑩目光清明,筆挺地站著,神色雲淡風輕,展鋒比她高了不少,站在她麵前的表情卻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某個瞬間看上去甚至有點怔忡。

祁晃上次見這兩個人時都是兩年多以前,如今再次見到,隻一個打眼便明顯地感覺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初見時阮瑩的喜歡表現得清清楚楚,展鋒自己卻不怎麼認不清。如今兩人的態度恰似正好掉了過來,隻是這一次,恐怕雙方都已經心知肚明。

「展大少。」阮瑩揚起臉看著他,眸光與言辭都冷靜而針鋒相對,不給人絲毫退縮與猶豫的機會,堅定得令人為之側目,「時至今日,是我行事不周,怪不了誰。阮家敗在我手裡,我無話可說,也隻好用這條命與阮家共存亡。」

展鋒長久地注視著,嘴%e5%94%87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到底什麼也沒有說出口。阮瑩不知道是不以為意,還是真的不在意,恍若未覺般閉了閉眼。

「恭喜你贏了。」她心平氣和地說,甚至露出了個笑來,「你展家最後能走到什麼地步,我在黃泉之下等著看——」

她將視線移開,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e5%94%87角慢慢揚起。

「——說不定會很快呢。」

在這片空地中聚集的其他勢力中,有和阮家明爭暗鬥了好幾年、最後卻雙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周家,也有作為一切事情幕手黑手的上麵,正帶著另一波人馬無動於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祁軒和祁父也在人群中間,見到他們上來了,在祁晃震驚的視線中,朝一行人隱秘地揮了下手。

阮瑩背對著阮家人站著,迎向所有盤根錯節的對立麵。不同於上一次的懵懵懂懂被捲入其中,祁晃這一次清醒地當著旁觀的局外人,不期然想起阮歆當初決絕離開時霧氣瀰漫的眼睛。

時間會洗滌複雜的迷霧與幻影,呈現事物的本真與未來。無論當時受了怎樣的不平與委屈,都會在一點一滴流逝的光陰中分辨出是非黑白。

阮歆是對的,與虎謀皮的事情,到底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不知道如今站在這裡的阮瑩,心裡是否感到哪怕一絲後悔?為了做這件事情,姐妹反目,父女陌路,一家人四零八落,阮家也走到了這樣無可奈何的盡頭。

還是沒能得到一個如願以償的結果。

祁晃思及這些,難免有些唏噓。轉向阮歆剛想與她提起,卻頓時愣了一下。

她定定地看著阮瑩,眼睫眨了又眨,最後到底露出一點難以掩飾的慶幸,以及深思熟慮後的堅定。

「還來得及。」

她喃喃地說,在紀崢和祁晃的注視下,向前兩步,走了上去。

他們是最後一批到的人馬,打從露麵起就贏得了所有人的注意。眼下明裡暗裡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在他們身上,阮瑩也同樣看著她,咬著下%e5%94%87,麵露掙紮的倔強。

「你來幹什麼?」阮瑩皺眉,「這兒的事情已經和你沒關係,無關人士不要擅自闖入。」

「誰說沒關係?」阮歆微笑地看她一眼,「我雖然不是阮家人了,不過以前曾經以你的名義買過一份保險,受益人是我,你今天要是被弄死在這裡的話,我大概可以小賺一筆。」

「你……!」阮瑩頓時氣極,用力注視了她一會兒後又平靜下來,波瀾不驚地低下頭去,「隨便吧,你是來看笑話也好,別的什麼也好……都無所謂了。」

「還是有所謂的。」阮歆說,「折騰出這麼大動靜,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死啊?」

阮瑩愣了一下,皺著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你在說什麼,你瘋了嗎?」◤思◤兔◤在◤線◤閱◤讀◤

阮歆不滿:「問你什麼答什麼,不要亂加台詞。」

阮瑩:「……」

她麵對阮歆時經常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無力感。阮瑩高揚著的頭有點維持不住,蹙著眉低下頭輕聲咕噥:「想活又怎麼樣,現在一切都已經改變不了了……」

阮歆彎%e5%94%87笑了笑,抬手摸摸阮瑩的頭,輕描淡寫地說:「想活我就救你啊。」

明裡暗裡注意著這邊動靜的所有人,聽見這句話都吃了一驚。他們對阮歆知道得不多,但對阮周兩家你死我活,最後全都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情心裡清楚無比,一時間看著阮歆的視線都帶著點錯愕與驚疑——這個阮家的大女兒什麼門道,事已至此還能改變什麼嗎?

鑒於阮歆的神色語氣都實在不像作假,阮瑩也閉了嘴沒有說話,很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然而我其實哪有什麼神通呢,阮歆閉了閉眼,%e5%94%87角帶著些許澀然又灑脫的笑意,轉向展鋒與他身後站著的一群人。

「記得以前展大少還蠻欣賞我的,現在呢?」

展鋒因她的問題而微怔,很快調整過來,點了點頭:「現在也一樣。」

「那就好。」阮歆稍稍偏頭,打量他兩秒後突然問,「那不知道展大少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讓阮家自己昂首挺%e8%83%b8的離開?我記得展大少是個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的人,不知道我們自己痛快一些,能不能免於被驅逐除名全世家敵對的結果?」

這話一說出來,不止展鋒,就連阮家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阮歆!你幹什麼?!」阮瑩尖叫著撲向她,看上去幾乎氣到語無倫次,「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能提這種想法?!我們這幾年的努力都是為了什麼,你憑什麼一句話的功夫就讓阮家消失?!」

「阮家當然沒有消失。」阮歆接住了阮瑩撲過來的手臂,但後者掙紮得太厲害,無奈隻得眼神示意祁晃上來幫忙。阮瑩在祁晃的束縛下依然掙紮個不停,看著阮歆的視線帶著滔天的努力與恨意,幾乎要冒出火來。

在阮瑩的劇烈掙紮中,阮歆避開她揮動的手臂上前,抬手捏住了她的兩邊臉頰,用力一拉。阮瑩痛呼出聲,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姐妹兩個相互逼視,一個風平浪靜一個歇斯底裡,阮瑩看了她一會兒,眼中漸漸泛出了淚。

「你到底要幹什麼?」她顫唞著聲音輕聲問。

「我之前說過什麼來著?妹妹中二怎麼辦,多半打一頓就好了。」阮歆搖搖頭,又捏了捏阮瑩的臉,輕呼出一口氣,看著她認真開口。

「阮家失去了這個名頭不會倒,失去了這個地方也不會倒。阮瑩,你記住,隻要人還在,那就一切都還好。」

「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世家容不下阮家的原因。」阮歆的眼睛掃過周圍打量著她們的一臉串世家,在她注視下的人都紛紛有些不自在地把頭側過去,避開了她的視線。阮歆習以為常地聳聳肩,扳回阮瑩的頭,把她從那樣的不自在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阮家承載了太多過去的輝煌。」阮歆輕聲說,「但現在到了我們這一代,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