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1 / 1)

趨吉避你 深淺敘 4048 字 1個月前

啪地一下將資料合上。

若是怨憤真的有力量,恐怕那兩個無辜的女人早已經被挫骨揚灰。

但韓平的奶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悔過之意,她被客氣地「留」在辦公室的員工宿舍裡,每天都在對周圍的一切破口大罵,搜刮一切自己能看到的東西做成各種邪異的詛咒物件,名字除了張媛、馮萱萱之外,還多了祁晃,要不是她不知道阮歆的名字,恐怕阮歆更是要被她每天詛咒個千八百回。

祁晃日復一日地打起精神和老太太進行拉鋸,終於在她又一次充滿惡意地展示她的新作品後徹底失去耐心,把一堆紙往她麵前一扔,大刀闊斧地坐在她對麵,冷冷地看著麵前這個每一道皺紋都充滿欺騙性的老人:「老人家,紙筆我都給你備齊了,你想幹什麼儘管都朝我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請得動九天三界哪尊大神,過來要我的命。」

「我要是沒死,每天都活得好好的,就說明您信奉的這麼些個東西,沒一個理會您老人家地方誠摯請求,幹什麼都是白費力氣。」

他這樣尖銳輕蔑而不耐煩的態度顯然深深激怒了老太太,接下去的幾天,她開始瘋狂地對祁晃破口大罵,瘋狂地向周圍人強製灌輸自己的思想,花更多的時間每日長跪不起,嘴裡唸唸有詞。韓平被允許過來探望過兩次,每次來都覺得一陣膽寒。他從未發覺自家奶奶內心深處竟然如此執著瘋狂,他受了相當大的衝擊和打擊,一次比一次來得更加沉默。

「對不住了祁大哥。」韓平第二次探視完畢,臨走的時候給祁晃深深鞠了一躬。那時老太太已經開始瘋狂地找祁晃麻煩,連韓平的話也根本聽不下去。韓平心裡對祁晃感到歉疚,又什麼忙都幫不上,踟躕半晌,咬著牙承諾,「祁哥放心,這件事我會盡快處理。」

「用不上你處理,老太太犯糊塗辦的事,不用你小子往自己身上攬。」結果祁晃反過來安慰了韓平一句。他最近飽受糾纏,整個人清減得很明顯,下頜的線條稜角分明,顯出一種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冷峻。

他隨後隻說了四個字:「我耗得起。」

祁晃看得出來韓平的愧疚和難堪都是發自真心的,他不是那麼計較的人,也不喜歡搞一人犯錯株連九族的套路,是以並不怎麼怪他。但他萬萬沒想到,韓平所說的解決方式居然不是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第三次來探望的時候,身邊帶了個年輕的漂亮姑娘。

姑娘長得特別美,他最近時常想起,不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

「姐,來這邊……你和祁大哥挺熟的吧?我就不浪費時間給你們互相介紹了哈。」韓平慇勤地走在前麵帶路,阮歆簡簡單單地背了個雙肩小包,看上去越發像是個青春無敵的女學生。祁晃看著她從遠到近,極為難得地有點卡殼。沒等他想好要說什麼,姑娘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揚起手熟稔地抬手朝他打了個招呼。

「你在這兒工作啊?」她聲音輕快地問。

結果陷入糾結的還是隻有我一個人,這個姑娘根本就看不出情緒。祁晃感到一種由衷地挫敗,卻還是認真應了兩句,卻聽見阮歆又問:「聽說你這裡那個迷信極重的老太太,最近越發的不太平了?」

這倒是真的,沒什麼好隱瞞。祁晃原原本本、言簡意賅地描述了一下大致情況,對自己的堅持和遇到的阻礙一筆帶過。講到最後的時候他還算得傷是心平氣和,姑娘卻已經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怎麼跟個孩子一樣。」她搖著頭下了結論,祁晃在她對麵的座椅上坐下,阮歆撐起下巴看著他,目光溫和而充滿安慰。

「大人的世界其實很多時候是沒有正邪標準的,隻有輸贏之分,隻懂明哲保身。別太壓抑,你做得對啊,什麼時候做好事也需要這麼忍氣吞聲了。」

祁晃微怔,隨即眼眶都有點紅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明明覺得她不靠譜,但還是對她這麼念念不忘的原因了。祁晃把眼底隱約的濕意迅速逼回去,客觀公正地想。

她什麼都懂,也隻有她明白。

「解鈴還須繫鈴人,惡人還需惡人磨。」阮歆聳聳肩,輕描淡寫地開口,「你做這個不擅長,這種事情,還是放著讓專業的來。」

阮歆見到韓家老太太的時候,又一天的日頭已經將近西沉。阮歆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忙於在紙上劃拉的老太太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像是被蜇了一下般猛然站起身,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阮歆。後者被這樣怨毒地盯著也不害怕,反而悠悠地笑了一下,看了眼桌子上的紙筆。

「老人家您別停啊。」阮歆坐在老太太對麵,動手整理了一下桌子上淩亂的紙片,「不然忙不完就要拖時間了,現在可是一天當中的逢魔時刻,最容易召見鬼了。」

「小丫頭片子敢告訴我姓名和生辰八字嗎?」老太太終於開了口,每一道皺紋裡都夾雜著怨毒、陰狠,以及被掩飾得很好的淡淡恐懼感。她臉上陰晴不定地看著阮歆,阮歆稀稀落落地笑了兩聲,似乎對她的說法由衷地感到無聊,隻是因為禮貌才勉強報以微笑。

「敢啊,怎麼不敢?不過忘了說,我有溝通鬼神的能力,老人家你來試試也無妨。」阮歆微微笑著,慢條斯理地捧起茶杯來,吹了吹滾燙的熱水,「隨你的便吧,你做什麼都行。反正你遲早得知道……」

阮歆淡淡地笑了,眼神輕輕往老太太方向漫不經心地一挑,「像你這種人,這輩子和子孫後代的福氣基本都沒有了,早已經被你拜的所有人放棄了。」

「怎麼可能?!你騙我?!」韓家老太太幾乎是馬上喊了出來,臉上卻難以自製地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出現了一絲慌亂。

「我撒謊嗎?」阮歆淡淡地笑著,「你兒子在牢裡也不學好,整天遊手好閒弄些歪門邪道,服刑時間一年比一年長,這輩子都要在局子裡蹲著。您孫子不務正業,任性衝動,以後沒娶到媳婦,你們家的香火百年之後就斷在這兒了。」

「老太太,我剛才沒拿紙筆沒畫符,您覺得我是在詛咒呢,還是在預言?究竟哪個更準,抑或兩個都對?」

事情果然在阮歆一來就有了新進展,祁晃高興的同時又有點心悸。他正在胡思亂想的功夫,一個名字驟然在他耳邊吹過,激得祁晃頓時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時他站在原地,直勾勾地透過窗戶看著裡麵的兩人,神情有點呆滯。

在他剛才出神的功夫,他們兩個說到了什麼,才能讓他突然聽到了一個和蔣淩飛有關的名字?

☆、第十一章 信仰的價值

等祁晃凝神去聽的時候,這個名字卻又一直再沒出現過了。老太太看上去麵色慘然,因為阮歆的這一番話而顯得有點歇斯底裡,阮歆則對老太太怨毒的盯視恍若未覺,一張張翻著桌子上的紙,不時點點頭又搖搖頭,在對麵人的瘋狂之下,越發顯得格外沉靜冷漠。

「我是不是一直都沒說?老人家您畫的符其實都不準,這差一點那少一點,一張有用的都沒有,一直想問你是從哪裡看到這些東西的,地攤上的盜版書嗎?」

「怎麼可能!」老太太尖聲反駁,臉色卻因為她的話而越發顯得灰敗。她認可阮歆的本事,也就很容易信她的話,老太太臉上的皺紋積堆得更加厲害,突然一下抓住了阮歆的手,神情固執又迷茫,此時方才透出點明顯的無助與惶恐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為什麼會這樣?我每天晨昏定省,供奉參拜,這麼多年下來,沒人比我的心更誠,為什麼神靈都不保我?為什麼要毀了我的家?為什麼?」她緊抓著阮歆的手,顫唞著嘴%e5%94%87問,恍然間已經不是這幾天的那個刁鑽愚昧的惡毒老太太,而是個飽受生活折磨的可憐老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反之亦然。祁晃站在窗外看到這一幕,心裡多少有些唏噓,即便這些天來被這個老太太折磨得夠嗆,此時依然不由發出一聲歎息。

有時候真的是拿這樣的人沒辦法,人往往會因為愚昧而顯得可恨,但越是這樣的人,其實越需要加以引領疏導。他不愛管閒事,更無意普度眾生,隻是在其位謀其政,這是他們辦公室的職責,如果連他也放著不做,即便無人真的在乎,他也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他要是甘心於過混吃等死的日子,這幾年何必跟家裡鬧得那麼僵,一個人生活在這裡。

那阮歆呢?她這樣以看相測字風水玄學為營生和家學淵源的人,又是怎麼看待這樣的人的?祁晃探究地看著阮歆好一會兒,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阮歆半邊賞心悅目的側臉,她此時正在試圖抽走自己的手,但老太太攥得太緊,始終沒能如願,努力了一會兒後宣告放棄,忽而若有所覺般朝祁晃看過來。

祁晃甚至都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視線,就看著阮歆朝他做了個苦兮兮地表情,而後困擾地鼓起臉,一臉很有壓力的樣子,用另一隻手安撫地拍了拍老太太的背。

祁晃短暫地閃了一下神,這樣遇到困難向他求助的表情,讓他甚至產生了一些此刻自己離她觸手可及的錯覺。

好在這錯覺時間不長,阮歆很快又再接再厲,開始安撫起老人的情緒。

「因為教你的人路數就有問題,不過他們家和我不是一個體係的,老人家您看,您跟著她這麼久也沒詛咒出什麼名堂,不如跟著我學來試試?」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有信仰的人其實信念都很堅定,很難被動搖,但好在韓平的奶奶對家庭的歸屬感和使命感要更強些,是以猶豫了一陣後,她遲疑地問:「你是什麼路數體係?」

「你之前學的那些是搶人福澤,搶人者人恆搶之,早晚會奪了自己家的福氣,比如現在這樣。」阮歆眼都不眨地迅速開口,神情端正,麵色嚴肅,看上去十足認真,老太太都被她帶得坐直了身,聽得聚精會神。

「我們體係呢,說頭很多,涉及因果循環奧義,深奧得很。我今天深入淺出地總結了一下,中心意思就是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阮歆隨手扯過一張紙,開始各種寫寫畫畫,「第一件也是最基礎的一個修行呢,叫做日行一善……」

祁晃:「……」

祁晃原本也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認真聽著,等聽到善惡終有報時就敗退了,當然,也可以說是被坑多回後的經驗,總之他就仔細聽到這裡,而後就滿臉無言地扭過了頭。

太高了,這段數太高了,在大義凜然和胡編亂造中隨心所欲自在切換,一點提示都不給,聽了簡直浪費時間、感情和生命,但即便如此,即便明明知道她是扯淡,卻又完全不知道,她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