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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道愷摸著書的封麵:「不群,這幾本書都是小茉在日本出版的,還有這兩本日記是她的遺物,這麼久了我一直不敢看,今天把它們帶來,想仔細看一看,這孩子在日本的日子都是怎麼過的。」

不群看著那兩本日記:「教授,宿茉姐的日記我能看看嗎?我很好奇宿茉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顏道愷反應了幾秒,釋然地點點頭:「看吧,這樣,你先待在這裡看一會,老師出去找我的助手囑咐點事情。」

「好。」

一個人做事的風格從文字裡便可以表現得淋漓盡致,不群才看了幾篇,就有點明白塗然為什麼會喜歡她了。

荔枝鄉裡玲瓏雪,來助長安一夏涼。情味於人最濃處,夢迴猶覺髻邊香。茉莉般風骨出塵的女子。

也許汪不群不該翻開下一頁的。

「2010年6月1日

今天看到香椎小姐在種日本茉莉,想起來,以前也給小然留了茉莉種子呢,不知道茉莉這麼嬌氣的花,他能不能養得活。

說起來好巧,以前我隻知道茉莉有三種花語:忠貞與尊敬、清純與質樸、玲瓏與迷人。今天翻閱香椎小姐的花草圖鑒,才發現原來還有第四種,是不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早早替我說了如今藏在心裡不敢說的話。

如果病能治好,如果還能再見到小然,我希望我有勇氣告訴他。

茉莉的第四種花語——你是我的生命。」

汪不群幾乎是被震撼了,原來,她是愛他的,甚至愛他如生命。

顏道愷進門,就看見汪不群癡癡看著這一頁的畫麵。

「不群,怎麼了?」

不群的聲音有些哽咽,「教授,這一頁我可以帶回去嗎?我想讓塗然看一看。」

顏道愷疑惑地看了內容,也是沉默無比,「不群,很多事石沉大海未必不是好事。宿茉已經不在了,你讓小然知道也隻是徒增傷心而已」

「我知道,可是那樣對宿茉對塗然都不公平。」不群的語氣很堅定,顏道愷便沒再堅持,由她撕掉了那一頁。

顏道愷看著窗外,不是勸誡也不是寬慰,隻是想讓眼前的女孩更加珍惜這個他在意的晚輩:「不群,你要知道小然他是很溫暖柔軟的男孩,但他經歷過的事情比你想像得陰暗得多……他應該告訴過你他十二歲的時候失去父親這件事吧,但是你知不知道他父親是怎麼死的?」

不群有很不好的預感,「不知道。」

「自縊。而且當著小然的麵。」

不群覺得太陽%e7%a9%b4正在突突地跳。

「他父親塗歲知和我是多年的好友,經商,年輕時是很有名的企業家,塗然一直就是個綿綿軟軟的小孩,有點遲鈍的樣子,其實他相當聰明,而且遺傳到了歲知的商業頭腦,從小耳濡目染對金融相當熟絡,十歲時第一次風投就是大獲全勝。但是這種天賦被很多人覬覦著,辛纖家是藍島的名門望族,所以那些旁門左道隻敢從歲知身上下手,簡單來說,歲知被陷害得身敗名裂,還和辛纖離了婚。後來歲知扛不住壓力,挑了一天,把塗然從辛纖那接回家,和他鎖在一間屋子裡,要塗然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涉足商業,然後當著塗然的麵自殺了。我後來接到辛纖的電話,撞門進房間的時候,歲知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了。

「塗然從那以後好久都不肯說話,我和辛纖都很擔心,還好宿茉她每天照顧他逗他開心,教他畫畫,他才又漸漸地有了笑容,直到今天,仍然透明得像會發光。不群,小然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宿茉沒那個福氣,你要代替她永遠保護小然,好不好?」

***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九章

汪不群強顏歡笑地離開了顏道愷的辦公室,行屍走肉般地遊蕩了一天,從未像此刻般感到自己的卑劣可笑。

藍大後山有一座涼亭,她坐在裡麵,看月出東山。

藉著微弱的月光,她再次看了那一頁日記,令人心碎的娟秀字跡,孤單地寫著「你是我的生命。」

長久以來,汪不群都不知道什麼是愛,但是她今天明白了,顏宿茉喜歡塗然,可是她病了,於是寧願在他的世界消失,寧願讓他恨她也不想他傷心,是愛;塗然喜歡宿茉,於是甘願在無數個寂寞的夜裡描摹她的樣子,甘願漂泊在異國他鄉,以飄零作歸宿,是愛。

看到她的日記,她很為塗然欣慰,那樣單純熾烈的愛並不是徒然的,所以明知他會傷心,她也想要塗然知道,這漫長的十年時間,並不隻是一場冷暖自知的單戀,如果宿茉沒有生病,他們會幸福的。

如果宿茉沒有生病,那就永遠輪不到汪不群了。

她曾經以為,她對塗然也是愛,嗬,愛……

她為塗然做過什麼呢,任性、糾纏,還有現在,讓他為她辜負那麼多喜歡他的讀者,明知道他擇床,還狠心把他一個人留在瀾灣,讓答應父親再也不碰商業的他為了娶她,夜以繼日地做著會勾起辛酸回憶的商業計劃,口口聲聲說會無條件支持他的事業,卻在得知他很有天賦以後馬上改口說漫畫是不能畫一輩子的……這不就是她嗎?這麼自私狹隘,怎麼還配成為他的妻子。

可是她又捨不得塗然,於是每天參與完研究項目就跑到報社,用無間隙高強度的生活來麻痺自己,暗暗地下定決心,塗然什麼時候主動聯繫她,什麼時候再告訴他她不能和他結婚這件事。

三天後塗然電話打來的那一刻,她本能地不想去接,聽見他的聲音,澄澈溫和,孩子般高興地告訴她方案做完了要她快點回來,她真的很想馬上飛回瀾灣,可是她知道自己正在剝奪本該屬於另一個女人的幸福,所以她盡她最大的努力使自己聽上去平靜,對他說她不想嫁給他了。

電話掛斷,她已經連哭都不會了。

當時已經很晚,而她仍在vill社加班,整理著堆積如山的卷宗,趙姐也在,抱著筆記本看新聞,汪不群清楚地聽到知名學者費霜序先生在電視採訪裡宣佈自己一周後將移民美國的消息,費霜序,這個名字使她無法避免地想到了將近一年前去採訪的那個投毒案受害者家庭,想到那天找來景梵,她無奈告訴她的這個使她大吃一驚的名字。

所以當趙姐愁眉苦臉地想明天該派誰去做費先生移民前最後一次採訪時,汪不群想也沒想便說道:「我可以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是他人在嵐港的老家。」

「沒關係。」

其實正合她意,她知道明天塗然一定會來找她,見到了他,她也許狠不下心拒絕他,逃離藍島,是她最好的選擇。

於是第二天早上當靳聲浪帶塗然在藍島降落時,她已經連夜乘飛機抵達了嵐港。

***

家裡沒人,塗然不知道她會去哪兒,藍大或者vill社,總之先去找找,還好他比較幸運,先到了vill社,進去稍一打聽,便知道不群去嵐港採訪了。

他猶豫了,現在去嵐港找她,還是在這裡等她回來?家庭住址是被採訪者的隱私,報社的人不肯透露給他,他想即便去了嵐港也不知道她在哪,若是採訪時間不長,她有可能已經動身返回了,所以還是留在藍島等她吧。

靳聲浪知道不群的脾氣,回了藍島是肯定要躲著塗然的,於是告訴塗然還是現在追去嵐港比較有可能見到她,至於位址,他很快想到了一個人。

靳聲浪打給紀景梵,簡單敘述了一下不群的情況,「所以員警小姐,麻煩你幫我查一下費霜序這個人在嵐港老家的地址。」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gǎn]了,上次告訴不群那件事,現在聽到不群去採訪他,不論不群出於什麼目的,她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景梵握著電話,語氣充滿擔憂,「聲浪,我馬上幫你查費先生的地址,但是你們一定要快點趕去嵐港,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不群她可能有危險。你們先去機場,我查好馬上過去和你們會合。」

事實證明,景梵的預感很準。

***

費霜序何許人也?在公眾眼裡,還不到不惑之年的他是中國醫學研究領域的翹楚,外表斯文儒雅,講起話又風趣幽默。除了難以抵擋的個人魅力,費霜序受到大眾關注還源自於一年前安思靜案的再度甚囂塵上,安思靜即是十一年前投毒案中的唯一受害人,直至今日,仍受病痛折磨。費霜序在這十一年裡,是,至少看上去絕對是一道正義的力量。他與安思靜曾同是藍大醫學院的老師,據當年同事回憶費霜序那時已有了談婚論嫁的女友,與安思靜並無太大交集。不過案發後,他卻成了唯一一個自始至終在為安思靜奔走呼號祈求正義的人,他曾在網絡上刊出一篇文章,狠辣地指出當年的兩位嫌疑人,當然至今仍是嫌疑人的袁秋生嚴喻夫婦口供中的錯漏百出,讚聲一片。但是又不能說他高調,事實上,文章是匿名的,如果不是好事網友無聊扒皮,大眾根本不會知道費霜序為同事盡了這麼大的努力。

汪不群曾經也對費霜序有著發自內心的崇敬,可惜凡事都有意料之外。溫字涼發來的資料並不完整,不過其中有幾張照片吸引了不群的注意,不群找專家鑒定的結果,照片真實存在,並非合成。表麵上是很普通的合照,當年藍大醫學院的幾個老師,彼時袁秋生和安思靜還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安思靜和嚴喻,用現在的話說,還是一對難得的國民好閨蜜,至於費霜序,隔得老遠站在邊上。值得注意的是費霜序看安思靜的眼神,雖然沒有嚴喻看袁秋生的那麼明顯,但是經驗老道的刑偵警探,把這樣的微表情稱為:傾慕。當然這幾張照片在公眾視野中連銷聲匿跡都不算,根本是從來沒人見過,不群不得不佩服偵探居然能把它們找出來。

還有十三年前,也就是安思靜遇害前兩年,她與袁秋生結婚前一年,藍大論壇裡的一個秒刪的帖子,暱稱弗予的人發了一個曖昧不明的帖子,倒沒什麼出格的話,標題像是無聊少年傷春悲秋的牢騷:「安思靜,我覺得你很好。」本以為是表白帖,點進去卻發現內容和標題是一樣的,而且還沒等幾個人回復就被發帖人刪了。IP地址早就變了幾百次,好在不群本身在藍大上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排查到這個IP地址的大概位置,當年正是藍大醫學院男老師的集體宿舍。

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不群覺得費霜序和安思靜的關係應該不像同事回憶的那樣全無交集,至少費霜序把安思靜,並不是簡單地看作同事。不過那不代表什麼,假如真的是暗戀,在她遇害後做出這樣的事便更加可以理解了。

比較值得懷疑的是費霜序對袁秋生的態度,這個案子沒有結案,就算所有人都覺得是袁秋生嚴喻姦夫%e6%b7%ab婦陷害安思靜,說到底也不能確定,而費霜序每次提及這個案子,都明示暗示袁秋生罪無可恕,就差直接說他們百分之百是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