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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大雪瀰漫,治療無果,隻想好好度過餘生的她,疲憊而孤獨地走在璀璨繁華的銀座,街頭的LED螢幕滾動播出著角川新人賞的採訪,她看到那個單薄脆弱的少年出現在螢幕上,一臉青澀地發表獲獎感言。他來了日本,風靡一時的《蒲牢》的原作者居然是他?

她私心地希望他是為了她才來的日本。

可是… …她有什麼資格有這種私心。

下一秒,那個翩然身影便映進眼裡,鑽石般華麗閃耀的東京,也比不上他撐傘看她的遺世獨立。她承認,她對他,也許並不隻是老師對學生的感情,三年不見,她好想他。

三年,會把一個少不經事的大男孩變成一個獨當一麵的成熟男人嗎?如果可以,也許會是西裝革履的塗然大步流星地走向她,擁她入懷,用男人稱呼女人的方式:「顏宿茉,我找到你,就不會再放你離開。」而不是仍然紅著臉,撓著頭髮,傻乎乎地和她保持著守禮的距離,「老師,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呀」,不是在她再一次冰冷轉身之後,大喊著:「老師,我會等你。」

他那樣單純,她怎麼能答應他?答應他,便是離開他。

然後她再次辭職、搬家,在他的世界失蹤,直到有一天,虛弱到不得不臥床去等待死亡。

現在,他又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終於相信,這世界上,是會有這樣一種人的,不被紛擾世界改變,不被人來人往攪擾,不被世事難料打敗,以自己那種動人光芒,不疾不徐地走下去。

確診的時候,醫生說她最多能再活八年。

還有三個月,就整整八年,她全部的生命,最多最多,也隻剩下三個月。

塗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想用我的餘生來愛你。

他一定把蘋果削得很疼,她這樣想著,就想奪過他手裡的水果刀,像以前一樣,把稜稜角角的地方削下去。可她抬手的一瞬間,卻驀地發現,連抬手都是那麼吃力。眼角倏地就滑下淚來,她努力側了側頭,不讓他發現。

他明明在削蘋果,心思卻好像不在那裡。

「老師,我最近好像有點奇怪。」

她溫柔地笑了,「說說看啊,哪裡奇怪了?」

塗然頓了頓,「之前我認識了一個女孩。」

宿茉呼吸一滯。塗然沒有察覺,低著頭,眼裡的神色不明,蘋果也拿在手裡忘記削下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是個很… …不好形容的女孩,我們在回國的航班上認識的,認識沒幾個天她說自己是外地學生,走投無路想住在我家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頭腦一熱就答應了。她每天給我做飯,替我應付編輯,幫我做文案做到半夜,看上去是個很溫柔的人,實際上任性得一塌糊塗。」 他回憶她的時候,嘴上說著任性,眉眼間卻是一番難掩的笑意。

「後來我才知道她在騙我,她不是走投無路,根本就是離家出走。很奇怪的,我知道真相的時候,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那麼生氣過,還把她趕走。可她不在了,我卻做什麼都能想到她。」

顏宿茉靜靜聽著,五臟六腑已經緊緊糾結在一起。

眼看著蘋果在他手裡氧化了,他索性把它放到一邊的托盤上,不自覺地開始用左手的大拇指摩挲右手食指的指節,「重要的是,那時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以前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不管有多累,也很想看見她,整天擔心她,就算她罵我是傻瓜,還是覺得很高興。她開心的時候比她還開心,她難過的時候比她還難過,她在身邊就工作不下去,隻想偷偷地注意她。」

那一刻,顏宿茉似乎才真正明白,他早已從她的世界中離開了,可他太慢熱,到現在也察覺不到。

「小然,靠過來點。」

塗然聽話地靠近了些,宿茉輕輕地抬手,摸摸他的頭,嘴角扯出一絲微笑,「那種感覺,真的從來沒有過?小然以前,不是還說要娶老師的嗎?」

一句玩笑話,說得那麼辛酸。

塗然低下頭,%e8%83%b8膛劇烈起伏,臉埋在軟軟劉海下,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老師是不一樣的。」

「是一樣的。」她的指尖劃過他的臉:「那個女孩子,才是不一樣的,塗然你那麼說,就是已經喜歡上她了哦。」

他木然抬頭,心裡洋溢出酸澀滋味。其實不必再求證什麼,他的確是喜歡上不群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主角光環的人隻有被虐的時候才最可愛。

☆、第四十三章

汪不群回瀾灣的這幾天過得很平靜,除了回來那天在靳聲浪懷裡哭到天亮,說了些有的沒的,她似乎沒有任何異樣。

塗然不喜歡她,不是塗然的錯,她不該怪他,她隻是應該長大,應該清醒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沒事了。

這天早上,父親和聲浪要出發去香港談公事,靳聲浪看見不群沒心沒肺的表情有點發毛,擔心她該不會失個戀人都傻了吧,臨行前再三叮囑不群,不許做傻事,汪不群一口答應。他們一走,一位學校田徑隊的學長打電話約她,她滿心歡喜地去了。喜歡她的人那麼多,總有幾個奇葩,這學長把她約到一個露天體育場,要她陪他跑步。

跑就跑,不群高中時有位班主任,活得很文藝自在的一個人,某天對他們說:「跑步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像身體的不適還有負麵的情緒。」

跑了一上午,不群才發現這句話絕對是真理,奔跑起來的時候,腦海裡好像真的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很快樂的感覺。

以至於不群晚上到家的時候,依然迷戀著這個奔跑的遊戲。汪家宅邸那麼大,她連晚飯都沒吃,在裡麵一圈一圈地跑。

瀾灣的夏夜總是多雨,她跑了沒幾圈忽然開始下雨,可她就像沒感覺到一樣,繼續不知疲倦地跑著。雨勢漸大,管家和幾個菲傭麵麵相覷,他們不敢攔二小姐,可是二小姐生病的話,老爺少爺都會怪罪的。管家無奈地追上不群:「二小姐,下雨了,不要再跑了。」

不群笑得很燦爛:「我沒事啊管家,我不累,你看天氣這麼熱,我淋點雨涼快多了。」

管家倒是真的不敢管她,隻能搬出靳聲浪,他打給他,靳聲浪馬上大發雷霆,要不群接電話。汪不群不僅無視了管家遞過去的電話,還直接扔出去摔了。

靳聲浪回撥給管家,告訴他讓他們立刻攔住汪不群,他馬上趕回去。

汪不群好像著了魔一樣,存心要累死自己,跑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肯停下來,菲傭來攔,她警告他們不準攔她。

好在有私人飛機可以隨時調動,靳聲浪三十分鐘就趕回了瀾灣。

不群在傾盆大雨裡瘋狂跑步的時候,忽然被人拽住,「我不是說了不要管我……」

靳聲浪乾脆俐落的一個耳光打過來,「汪不群你今天早上是怎麼答應我的!」

不群站在雨裡,半天沒有說話,忽然皺起眉頭,整個人往下倒,靳聲浪抱住她:「不群。」

她臉色蒼白,護住小腹,「好痛。」

靳聲浪鞍前馬後地服侍了三年才治好她的生理痛,他太知道她這個表情代表什麼了,他緊張地叫菲傭拿燈出來,發現她的褲子已是一片殷紅血跡。

靳聲浪把不群送到醫院,淋了那麼久的雨又是生理期的結果,就是她發了高燒還要忍受生理痛。

他看著她昏迷時的表情,覺得自己對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你憑什麼讓人這麼擔心呢?」

這麼任性,把自己累成這樣。

那天她突然回瀾灣,哭著說明瞭前因後果,他讓她哭完,聽完她所有的語無倫次,她說了很多,比如當他問起塗然:

「塗然… …」她低著頭,無意地拽著衣角,「他總是相信『有一天』,就算日子過得不好,因為相信有一天會等到,也能歡天喜地地接受不想要的。」她倔強地想讓自己不要再哭出來,「而我呢,原本以為自己是他的『有一天』,到頭來才發現,我隻是他『不想要的』。」

比如她主動說起為什麼喜歡塗然,「喜歡與不喜歡,都不需要理由對吧。可是如果一定要說一個,我喜歡的是他從未被打磨,鍾情一晌貪歡,永遠的孩子心性。」

冷靜下來的時候不群問了他一句:「你為什麼永遠對我那麼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如果不是看她傷心得不能自己,他真想調侃她一句,對你好有用麼。

***

不群昏睡了兩天才終於轉醒,眼前沒有人,她辨認一會兒發現自己是在醫院,小腹抽痛,她想她的生理痛是再度復發了。

靳聲浪進來,發現她醒了,本來想對她溫柔一些,說出話的語氣卻因為慣性生硬冷漠:「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你越來越出息了。」

不群知道自己又害他擔心了:「你不要這麼凶嘛,我不是尋死覓活,是因為跑起來真的心情會好一點。」她沒有騙人,她一開始真的隻是單純覺得跑起來很爽而已。

靳聲浪坐到她床邊,「下著那麼大的雨,快生理期了你自己不知道,還跑步?你不把自己弄死不算完是吧?」

不群認真地聽他教訓。

「汪不群,你是不是覺得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要圍著你轉,塗然沒有所以你接受不了了是不是,然後就可以傷害自己折磨別人了是嗎?」

「哥,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以後不敢了,你就不要生氣了嘛。」

她低聲下氣的,他也說不下去了,半晌冷冷地問道:「還痛嗎?講實話。」

不群沒敢看他,輕輕點了點頭,靳聲浪微歎口氣,扶著她躺下,伸手隔著病號服覆在她小腹。

「喂。」這個位置其實已經算隱私部位,不群下意識地想拉開他的手。

他沒理會她,手掌的熱度絲絲點點地傳過去,疼痛似乎真的有所緩解。

不群的呼吸安穩下來,聲浪才拿開手:「你再睡一下,我去叫點東西給你吃。」

***

不群又經歷了一段被靳聲浪灌中藥的恐怖日子,從日本回來半個多月,她的身體和心情也漸漸調試過來。

汪不群不知道塗然是怎麼知道她家地址的,總之就是風和日麗的一天,爸爸聲浪都不在,不群一個人坐在餐廳用早膳,管家忽然進來,說門外有人要找二小姐。

「嗯,請他進來吧。」

不群看見塗然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站起來,眨著眼睛回不過神來:「塗然……」塗然慌慌忙忙進來,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直接往外帶。

不群這才反應過來:「你幹什麼!」

塗然回頭對身後的人說:「跟我走。」

簡直莫名其妙。

不群用力掙脫,「塗然你放手,那天你不來是什麼意思我清楚得很,你怎麼選擇是你的自由,我不會怪你的。可是我汪不群也沒有那麼賤,不會再纏著你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