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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305 字 1個月前

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堆積在心頭,沉悶而透不過氣來,迫切需要找個宣洩的出口。

她沐浴更衣,在桌案上點了一盞燈,信手撥動了「太平」的七弦。

前世的,今生的,一首接著一首,那些或尋常或奇特的旋律在她指下隨心所欲地流淌而出,可若問她都彈了些什麼,連文笙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想借由「太平」尋找一種暢快,還有心的安寧。

樂師們彈琴,從來都是彈給旁人聽的,隻有像王昔這樣的異類,琴是彈給自己聽的,而文笙此時,雖在彈琴,心神卻不知飄到何處,連自己也沒在聽,手揮目送,純任自然,卻又是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良久之後,文笙伸手止住了琴弦的餘音。

雖然黑夜沉沉,前路叵測,撫琴卻令她身心通泰,好似擺脫了無形的束縛,重獲平靜。

她自琴上抬起頭來,凝視著桌案上的一點燈光。

今日聶家的見聞給她帶來了極深的感觸。

尤其是聶信厚的妻子搗衣時那滴落在衣料上的淚水。

是綿綿的思念,哀哀的絕望。

用盡閨中力,君聽空外音。

不知道為什麼,文笙此時突然升起了一種衝動,想將這感觸以琴聲「畫」出來。

選取空靈清澈的泛音,一路拂上去,那是寒夜裡「砰砰」搗衣的節奏,%e5%90%9f、猱、掐、撮,旋律流暢而纏綿,滿含著欲語還休的深情。

可是,還不夠,文笙總覺著這曲子差了幾分深意,不夠摧人心肝。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一種「不足」的感覺呢?

突然間,文笙心中大震,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在她剛剛考入玄音閣,到譚家做客的時候,譚瑤華曾送了她一首《希聲譜》,並親自彈給她和鍾天政聽。

那隻曲子初聽跳脫,暗含苦澀,聽罷之後叫人悵然若失。

當時他們都想不明白這首曲子到底說的是什麼。

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文笙隻好把它束之於高閣。

可現在,她想她知道了,這曲子說的正是征夫之妻月下搗衣。

因為模擬了搗衣的聲音,所以曲調輕快跳躍,因為夾雜著牽掛與思念,所以聽著又隱透悲慼。

譚瑤華和自己一樣,甚至包括譚老國師在內,所知道的搗衣隻是經由詩人美化了的「搗月」,若不是這一趟聶家之行,她根本無法想像那聲聲搗衣背後掩藏的淚水。

文笙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彈那一首《希聲譜》。

一遍,兩遍。

她領悟了它,掌握了它。

當文笙停了琴,壓抑不住%e8%83%b8口一陣咳意,忍不住掏出帕子來掩了口一陣咳嗽,當她拿下帕子,雪白的帕子上赫然留下了一道紅痕。

情之一字,傷人傷己。(未完待續)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二天

大比排位戰第二天,依舊是譚老國師親任主考。

比試安排緊湊,一輪一輪進行得飛快,學生們都有一種感覺,好像譚老國師正手持一個巨大的篩子,而他們全都化身為石塊沙礫,被丟在那篩子上一遍遍細細地篩著。

看得出,譚老國師並不在意那些二十幾、三十幾的名次到底怎麼排的,他隻關心此次出征正副隊長的人選。

雖然譚老國師從來了就坐在那裡,很少開口說話,臉色也看不出有異,場上氣氛比起昨天來卻凝重了不少,這是受譚老國師不自覺透出來的壓迫感潛移默化。

文笙暗自猜測,他很有可能已經聽說了白州慘敗的消息。

全天五輪比試,文笙依舊輕取,相持的時間雖然有長有短,但她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

鍾天政也隨之過關,他和文笙一樣,明顯是受到了譚老國師的照顧,全天都沒有遇到什麼厲害的對手。

卓玄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第二輪遇上華飛舟,飛快地落敗,第三輪再敗於同屬南院的慕容長星,第四輪和孔長義的弟子奚弘大分到了一起。

奚弘大之前同樣輸了兩輪比賽,有一場還是輸給文笙的。

兩個人都無緣前三十名,這場比賽打完,也就意味著他倆的名次出來了,接下來隻能做個看客。

下午申時三刻,當天的比試結束,譚老國師沒有作聲,由譚大先生宣佈了此次大比進入前十名的學生。

他們分別是北院的華飛舟、呂罄、文鴻雪、甘秀成;南院的江煥、安敏學、葛賓、慕容長星、鍾天政以及顧文笙。

這十個人將在明天進行排位戰,同時決定此次出征的正副隊長。

宣佈完了之後,坐了一天的譚老國師起身。由譚二先生扶著下了同樂台。

眾師生趕緊往兩旁讓出路來,譚老國師沖大家點了點頭,由這條路離去。

文笙望著他的背影,就覺著他此時的心情定然十分沉重,看上去竟是連背都有些駝了。

不過她沒空關心譚老國師,昨天一整天白州沒有消息傳來,這會兒很有可能送信的人已經在將軍府等著她了。

文笙和卞晴川說了一聲。便要趕去。突聽著身後有人輕聲喚她:「顧姑娘!」

清脆悅耳的女聲,溫柔而又客氣,不用回頭。文笙便聽出來是誰在叫自己,譚令蕙。

今天譚令蕙依舊和女學的幾位姑娘早早跑來,她們單獨坐一排,離著同樂台很遠。樂師們自持身份,也顧忌對方的身份。把她們那一片完全空了出來,周圍丈許都沒有旁人,簡直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文笙回身,同樣客氣地笑了笑。道:「譚小姐。」

譚令蕙頭帶帷帽,薄紗隨風微動,似隱似露。彷彿在誘人一睹真容:「恭喜。顧姑娘順利殺入前十,實在是給我等女子大大長了臉。我們也好久沒有一起坐坐了,呆會兒我做東,給你和師兄慶祝一下。」說到這裡,她笑了一聲,「你一定要給我這個麵子,好不好?」

譚令蕙主動相邀,有句話她說得沒錯,自從前年臘月譚瑤華宴請眾人整了那一出,這一年多以來,文笙隻有年前年尾隨著大流到譚家坐了坐,同這兄妹兩個聯繫都淡了很多。

這裡頭,有文笙閉關學習的原因,在譚瑤華、譚令蕙這邊,怕也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其實文笙到覺著完全沒有必要,要說譚瑤華是因為訂親了,有主動避嫌的意思,譚令蕙沒有疏遠鍾天政,反到有越挫越勇之勢,文笙一不會將她視為對手,二不會因此瞧不起她。

她早就當著譚令蕙、魯雪芝諸女說過,大道萬千,端看各人選擇。

隻要沒有傷害到別人,每個人都有選擇活法的權利。

若是換個時候,文笙必定欣然應邀,但這節骨眼上,她哪有心思去赴宴。

未等她開口婉拒,譚令蕙已向著她身後道:「師兄,恭喜。」聲音裡透著甜甜的喜意,雖然臉遮住了,但隻聽聲音就知道她在笑,整個人站在那裡,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文笙回頭,才反應過來,譚令蕙口中的「師兄」竟是鍾天政。

鍾天政走路向來腳下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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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這所謂師兄是怎麼論的。

鍾天政沒有理會譚令蕙,也可能是理會了文笙沒有看到。

文笙隻見鍾天政望著自己,若有深意地道:「恭喜,進前十了,離隊長又近了一步。」

「隊長?顧姑娘要爭隊長麼?」譚令蕙聲音裡透著詫異。

文笙與鍾天政四目相對,暗忖:「抱歉,這個隊長我確實要爭。」

自從昨天閣裡宣佈了去白州的名單裡有自己,這還是她與鍾天政第一次麵對麵。

從鍾天政臉上已經看不到當時的驚詫,除了眼神有些淡漠之外,他表現得很平靜,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文笙沒有同他對視太久,主動挪開了目光,沖譚令蕙笑了笑:「我今晚約了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趕去。怕是得辜負譚小姐一番美意了。」

「這樣啊……」譚令蕙言下有些惋惜。

文笙心中一動,想起前天夜裡和陳隊長的那一番交談,道:「有些日子沒見瑤華兄了,他在忙什麼?這樣吧,等過些日子得空了,我來請客。」

譚令蕙笑道:「那一言為定。」而後她轉向鍾天政:「師兄你呢,不會也沒空吧?」

鍾天政目光比方才更冷,瞥了文笙一眼,皺眉便要開口,譚令蕙已搶先道:「我已經請了江師兄、華師兄他們,你們隻有明天才是對手,等去了白州,便是相托生死的好兄弟了。不管誰做隊長,大家都要一條心才好。」

鍾天政這才將注意力轉向了譚令蕙:「你將前十都請到了?」

譚令蕙輕聲而笑:「這不是還差你和顧姑娘麼,其實像葛賓、慕容長星他們都是學了新樂的,是衝你的麵子才去的。師兄,去吧,好不好?」

鍾天政沒怎麼猶豫:「那走吧。」

文笙和他倆在同樂台前分開,出了玄音閣的大門。先找將軍府的馬車。

早上約好了。陳隊長會在申時過來接她,這一整天將軍府接到任何消息,她在看到陳隊長的時候都會立即知道。

李承運、戚琴、雲鷺。他們是生是死……

「顧姑娘!」陳隊長離遠叫她,聲音清亮,帶著幾分喜意。

文笙聞聲望去,心下「砰砰」而跳。疾跑兩步,裙角飛揚。到了馬車前,壓低了聲音急切問道:「怎麼樣?有消息了?」

陳隊長做了個「快上車」的手勢:「雲大俠回來了,正在府裡歇息。」

雲鷺?他還活著,太好了!

文笙手有些抖。慌忙上了車,連聲問道:「他怎麼樣?其他人呢?戚老、程國公情況如何?」

陳隊長趕了車就走,在前麵道:「雲大俠受了點輕傷。並無大礙,其他人。顧姑娘,你還是等回府見了雲大俠問他吧。」

文笙長長籲出一口氣,將琴放下,雙手合十,暗忖:「謝天謝地!」

雲鷺動身在景傑之後,景傑飛馬跑了四天四夜沒合眼,雲鷺到京也隻比他晚了兩天,這就說明雲鷺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