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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310 字 1個月前

一起演奏,相互影響,看最後是哪一方佔到上風。

文笙原以為自己傷了手,又是女子,必定有人不服,來挑戰自己的人怕是很多,結果不然。

其餘那十來個人多是繞開了鍾天政和她,就連挑戰項嘉榮的人都不少,最終隻有楊蘭逸一個人不怕死地選了鍾天政,而選她的竟是一個都沒有。

其實這很好理解,入選甲等的一百二十人隻有文笙一個女子,坊間都傳她背景深厚,得到了程國公和譚五公子的鼎力支持。

就算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聞,文笙的琴聲也顯得高深莫測,她連正經的樂師都淘汰了,眾人對於戰勝她實在是半點把握也沒有。

再者禦前較量,一舉一動都會落入建昭帝和譚老國師眼中,挑戰個女子本已是勝之不武,偏她還受著傷,輸了丟人,贏了難免會給大人物以趁人之危撿軟柿子捏的印象。

所以綜上幾點,傻子才會選了文笙來挑戰呢。

文笙就站在一旁,看別人兩兩相鬥,爭得不亦樂乎。

那楊蘭逸對上鍾天政,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很快敗下陣來。

項嘉榮也是連勝了幾場。

到後來,出來挑戰的一一都比試完了,建昭帝歪著身子,同一旁的譚老國師商量了兩句,突然點了項嘉榮和鍾天政:「你們兩個來上一場。」

眾人見狀盡皆神情凜然,兩個狀元的大熱門奉旨較量,這看上去像是建昭帝想要據此來確定頭名的人選。

鍾天政和項嘉榮聽命上前。

建昭帝已然發現了,他二人的樂器都是洞簫,忍不住沖譚老國師笑道:「國師猜猜他們兩個誰會獲勝?」

譚老國師心裡屬意鍾天政,麵上卻不說破,道:「兩個都是好苗子,且看誰發揮得出色吧。」

建昭帝點了點頭,示意內侍代拋銅錢,又道:「他們兩支洞簫較量,朕看選到『悲』的一方要佔大便宜,不如這樣,若是相持不下,那就算『悲』的一方輸了。」

譚老國師對建昭帝這說法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沒有辯駁,隻衝著上座微一躬身,道:「陛下聖明。」

此時結果出來,項嘉榮拿以的是「悲」,鍾天政拿到的是「喜」。

對戰項嘉榮,鍾天政舉止頗為從容,文笙在旁看著,甚至有一種感覺,他根本未曾將這對手放在心上。

兩人分立殿下,一起吹響了洞簫。

項嘉榮的簫聲搶先出來,如江南的細雨,明麗秀雅,婉轉而又憂傷。(未完待續)

ps:晚上還有一章。

麼麼噠~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逍遙遊(粉105+)

人世間最悲哀的事是什麼?

每個人的想法大約都不一樣。

項嘉榮的簫聲乾淨、傷感,還帶著一點點脆弱。

彩雲易散,美夢易碎。

所有的歡樂都像氣泡一樣,轉瞬即逝。

任你為了生活辛苦奔波,為了權勢汲汲營營,不管你是天之驕子還是王侯將相,有一件事對大家是絕對公平的,每個人最終都會走向同一個結局—死亡。

這簫聲似是訴盡了你能想到的一切淒苦。

生離、死別、失敗,以及深深的絕望。

旋律聽上去柔美哀怨,卻又帶著謎一樣的空虛,叫人生出一種沒著沒落的不安來。

隻聽這段簫曲,項嘉榮距離真正的樂師,亦不過相差一步之遙。

這時候,鍾天政的簫聲加入。

他沒有去和項嘉榮糾纏這悲與喜的思辨,上來便是以技巧以節奏將對方營造出來的意境打破。

鍾天政的這段簫曲節奏很快,轉折很多,曲調的起伏變化活潑如一陣「辟啪」疾雨。

文笙在他的簫聲中感覺不到多麼歡樂的情緒,但他卻用技巧補足了,聽他的簫聲,隻覺著生活是如此地繁忙,人們為著各種各樣的理由而四處奔走,沒有空閒去傷春悲秋。

他這麼靠著技法以快打慢,硬生生割裂著項嘉榮的簫聲,令那些悲傷的情緒變得支離破碎,詭異地,在這種淩亂中卻生出一滑稽詼諧之感,叫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隻是這麼聽著,文笙便輕易判斷出來。這一場比試毫無疑問是鍾天政贏了。

他以豐富的技巧,克製住了項嘉榮。

鍾天政走的正是譚老國師的路子,他太適合學習妙音八法了,甚至自己就觸類旁通,一旦他拿到真正的秘法,必定如虎添翼,實力會有一個巨大的提升。

項嘉榮仍在堅持。

鍾天政的簫聲對他造成了極大的乾擾。

不知道為什麼。項嘉榮甚至覺著這種乾擾比昨日玄音閣那位真正的樂師來得還要厲害。

他的心「砰砰」跳得甚疾。%e8%83%b8口有些煩悶,直到後來,他再也堅持不住。猛地挪開了洞簫,彎下腰去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鍾天政停下了簫聲。

勝負一目瞭然。

這種反噬,不但是由於項嘉榮情緒過於飽滿,結果無法施展淤積在心裡。更是因為鍾天政已經有了樂師的手段。

一眾學徒望向鍾天政的目光,情不自禁帶上了欽佩之意。

狀元。大概就是此人了吧。

文笙一直沒有人來挑戰,這會兒對於自己能排在個什麼位置也有些不確定,她甚至想若是建昭帝這會兒宣佈鍾天政為狀元,那就意味著大比結束。她再不進言,估計著就需隨著眾人退出絲桐殿,從而錯失這麼好的機會。

文笙悄悄地往李承運望去。

李承運若有所覺。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便在此時,建昭帝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文笙身上。他道:「這裡還有一個人,你們大家都畏懼她的實力,不敢向她發起挑戰麼?來,你們兩個比上一場,叫朕瞧一瞧她是不是真的這麼厲害。」

他說話的語氣頗為和藹,所指兩人正是文笙和鍾天政。

一旁的鳳嵩川聞言臉色微變,依他對建昭帝這麼多年的瞭解,老皇帝突然說出這話來,明顯流露出了抬舉之意。表示他不但沒有瞧著這眾學徒中唯一的女子不順眼,甚至還頗為欣賞。

這怎麼可能?

莫非是李承運向老皇帝說了什麼?

大皇子下去休息了,二皇子麵色紅潤,帶著明顯的酒意,這會兒是李承運站在建昭帝的身旁服侍,他臉上雖然鮮少歡容,動作上卻透著親近。

文笙奉命出列。

建昭帝注意到了她受傷的左手,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詢問。

內侍拋出銅錢,那枚銅錢劃出晶亮的弧度,掉落下來,在大殿的青磚上發出一聲脆響,震了幾震,靜止不動。

?思?兔?網?

這一次鍾天政是「悲」,而文笙是「喜」。

初看起來,兩個人都分到了自己擅長的,這結果應該是皆大歡喜,其實不然。

鍾天政已經顯露了他在「喜」上的實力,若這一場他仍是吹「喜」,文笙便是有備而戰,相當於佔了大便宜。

而且依文笙此時的狀況,表達喜悅也有著很大的困難。

因為音樂不管旋律如何千變萬化,細微處又有什麼樣的創新發展,從節奏上講,其實隻有四種,即輕而快,重而快,輕而慢,重而慢。大原則也是一定的,輕而快表示快樂歡欣,重而快表示興奮勇敢,輕而慢表示和緩閒適,重而慢表示莊重嚴肅。

音律是與心靈相通的,人在快樂的時候會笑,會血流加快,舉止輕盈。

所以喜悅這種情緒不管怎麼表達,節奏都必定是快的。

而一支琴曲節奏要快起來,左手的指法必是重中之重。

不但要頻繁地完成%e5%90%9f猱綽注、上下進復這些基本指法,還要摻雜著撞逗等諸般技法為裝飾,出指要靈動,過弦要乾淨,才能使得琴曲聽上去不至失了韻味。

文笙複雜的指法雖然沒有過多涉獵,但這些最基本的卻下過苦功,頗得微、妙、圓、通之精髓,若是左手沒有受傷,來上一段自然不在話下。

文笙意識到自己的左手即將派上大用場,心中也有些沒有底。

她坐下之後將手虛放在琴弦上,五指做了個屈伸的動作,隻是這麼一活動,便扯得掌心傷處一陣銳痛,使得她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氣。

文笙彈琴,其實與項嘉榮吹簫差不多是一個路子,都是注重於心境,隻是文笙因為王昔的教導和《希聲譜》的關係,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鍾天政將洞簫對到%e5%94%87邊,臨吹之前,偏過頭,望了文笙一眼。

恰逢文笙等他起簫,兩人目光一觸,鍾天政狹長的鳳目隨之閉合了一下,文笙拿不準他這是在同自己打招呼還是又在表達傲然不屑之色。

不管怎樣,這小子看起來是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文笙%e5%94%87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右手中指向外剔出,琴弦發出「錚」的一聲。

鍾天政按孔發聲,上來便是一個長滑音,似一場征戰拉開序幕,「吐苦」,那是鐵馬金戈,顫音,那是生死離亂,他的「悲」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與項嘉榮的繾綣傷感大不相同。

文笙隻得應戰。

所幸左手用來按弦的四根手指中,受刀傷影響最輕的大拇指用得最頻。

文笙忍著痛,曲起手指,上,下,進,退,掐起,推出,因為受傷,這些指法明顯不如以前彈來自如靈動,但她這一曲,立意非常高遠,卻是出自於前世戰國的琴曲《逍遙遊》。

《逍遙遊》,取意「以神馭氣遊燕於廣漠之墟。與天地俱化。與太虛同體。斯樂非庸夫俗子之所能知也。」

龍翔於九天之上,那是何等得瀟灑自在。

文笙在領悟了《伐木》之後,再彈這種曲子,那種心無所累,氣逸神遠的狀態幾乎是躍然琴上,顯露無疑。

鍾天政的簫曲聽來仿如蒼茫大地哀鴻遍野,而文笙的琴聲卻好似天籟,休養生息,接引眾生脫離苦海。

鍾天政修長的手指在音孔上下快速抹動,是謂飛指,口裡連續碎吐疊音,將諸般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