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緊閉,外人一概不見,叫侍從們看住國公爺,不許他出去。
李承運活到快四十歲,雖然家中妻妾不少,可還從未對哪個女人像對麗姬這麼上心,兩人正情濃的時候,麗姬因他之故為人所劫,為保清白憤而墜樓,這對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李承運打擊可想而知,他在家中正像困獸一樣咬牙切齒地磨爪子,恰逢雲鷺來求救,李承運一聽又是楊昊禦,一股火頂上來,哪裡還忍得住。
到是騎馬趕去救人的路上,被風一吹,李承運稍稍冷靜下來,知道眼下別說沒有證據,就算那人說的是真的,麗姬的死擺到桌麵上來,也奈何不了楊昊禦。
一個女子,跟著他沒名沒份的,甚至擔了狐媚的名聲,不說旁的,就是他皇帝舅舅知道了,也頂多把楊昊禦臭罵一頓,這件事就算完了。
可是,他的女人難道就白死了不成?
所以李承運看到楊昊禦的時候,心裡就跟油煎了似的,但他愣是忍住了,隻字未提麗姬的事。
文笙上前,棺槨裡躺著的麗姬已經好好收拾過了,臉色青白,五官有些走型,但仍然看得出生前是個美貌的姑娘。
她穿著一身大紅衣裳,身上還綴了許多金鈴,看到這打扮,文笙便想起了那日她在孤雲坊脫了鞋子跳舞的模樣。
文笙悄悄抬眼去看李承運,隻見他眉頭緊皺,久久凝望著麗姬的遺容,臉上神情凝重,文笙覺著李承運此刻的心情很好猜度,大約不是痛惜難過便是憤恨自責,但當務之急,是要確定真正的仇人,不要被有心人所利用。
麗姬的屍體是在昨天晚上被送回來的,那時候她剛死不久,那麼說她被迫墜樓的時間就應該是昨天的傍晚到夜裡。
而文笙今日遇險的地方,正是在青雲大街。
麗姬是在楊昊禦的那棟宅子裡出的事嗎?
文笙仔細回憶了一下今日所見,那宅子裡確實有好幾座高樓。
想到這裡,文笙心裡突然一動,想起今天中午她和雲鷺路過後花園,曾經遇見過三個歌姬。
當時那三個歌姬嬉鬧間說了什麼?
「你這小妮子,再拿我和香羅尋開心,我倆便將你衣裳扒了,從樓上丟下去。」
這本是句輕浮的玩笑話,現在再想想,其中卻好像意有所指。
如果說這還是碰巧了,那另外一個歌姬的反應就更耐人尋味了,她聞言嗔怪道:「你怎麼拿這等事開玩笑,我到現在想起來%e8%85%bf還是軟的。」
文笙自忖不管耳音記性都非常好,絕不會弄錯。
這麼說麗姬墜樓,那幾個女子都在旁親眼目睹了。
麗姬若是楊昊禦所害,李承運又會作何選擇?
雖然李承運和兩位皇子表弟素來不親近,但終是有這麼一層親戚關係在,而大梁的天下,說到底是建昭帝父子的。
李承運會轉而支持二皇子楊昊儉爭取儲位嗎?
文笙不慣隱瞞和算計,她決定把所有的事情攤開來,統統擺到李承運眼前,叫他自己來做這個決定。
那幾個歌姬的話,二皇子抓了樂師偷偷研究《希聲譜》的事,她參加此次玄音閣選拔的目的,以及她明日的打算等等,文笙抓住機會,對李承運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所以你才寧可冒著以後都不能彈琴的風險,一定要參加明日的絲桐殿大比?」李承運問。
「不錯,請國公爺成全。」
「好,那你就去吧。明日本國公與你一起到場,為你站腳助威。」
文笙目光晶亮:「必不負國公爺信重。隻是國公爺,如此一來,我怕連累得您連二皇子也一起得罪了。」
「嗬嗬,那又如何?」李承運的笑容看上去說不出得苦澀,「麗姬遇劫的經過如此蹊蹺,她死了之後,又把人給我送回來,還生怕我不知道是楊昊禦做的,特意留了封書信,若說這裡麵沒有楊昊儉的手筆,誰會相信?我這位表弟,把旁人都當傻子呢。」(未完待續)
ps:謝謝大家投了這麼多粉紅。
催更也都看到了。
昨晚寫得很艱難,碼到一點也沒憋出一章來。
抱歉了。週末加更吧。
第一百四十章 「對樂」
「也許他也知道瞞不過去,隻是覺著國公爺您旁無選擇吧。」
若說依楊昊儉的為人,會做出這等事來,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就算他身邊死了個解俊郎,為他出謀劃策充當智囊的人也絕不會少了。
叫文笙沒有想到的卻是李承運的反應。
李承運不但想明白了,看這樣子,對兩個皇子表弟都是深惡痛絕,誰也不買賬,難不成要從此做個孤臣?
建昭帝已經老邁,不知還有幾年好活。
到時候那哥倆不管哪個繼位,李承運怕是都沒有好下場。
不過他這種態度,也恰是文笙最為欣賞的。
人生於世,短短幾十春秋,若還要瞻前顧後,為權勢所迫,憋屈地活著,有冤不能訴,有仇不能報,那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她沒有勸李承運三思,隻是道:「顧九之前蒙國公爺多方關照,此番又救我脫離虎口,國公爺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但憑驅馳。」
文笙還記著當日為求一紙薦書,她和李承運所立的那君子約定,雖然她早在直入甲等的時候便扣開了玄音閣的大門,門客一說自然作廢,但士為知己者死,來日李承運有難,她絕無可能袖手旁觀。對文笙而言,諾不輕許,「但憑驅馳」四字也表明了她對李承運的投效之意。
李承運聽明白了文笙的意思。
但他隻是眼望棺槨中的麗姬苦笑了一下:「那時我說叫你來做門客,是想著有個人能陪著麗姬說說話,叫她不那麼寂寞。現在麼,」他搖了搖頭,「這國公府裡為我效力的人還少嗎?你隻管好好治傷。安心考試去吧。」
範春翰為叫文笙能彈琴,給她精心調配了傷藥,重新包紮的傷處,方便手指屈伸的同時,又有所限製,免得文笙哪一下用力過猛,再度傷到經脈。
他叮囑文笙彈琴的時候左手不要太用力。手指活動的幅度不要太大。彈琴時間不要太長。
這三個「不要」,文笙雖然應下了,卻心知到時不一定做得到。
這最後一場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盡力而為。
第二天一大早。玄音閣大街便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
這其中有應考者的親朋好友,更多的卻是看熱鬧的,等著建昭帝欽點十甲尤其是前三甲的名單揭曉。押中了的好直接去孤雲坊和奉京各地大大小小的賭局排隊領銀子。
這般喧鬧中,文笙跟著李承運的車駕到場。老遠就被發現。
因為文笙是女子,押她前三甲的人不多,但她連續幾場表現出色,再加上譚瑤華的大力褒獎。卻是十甲局的大熱門。
於是這一路文笙竟然聽見不少人在高喊她的名字,給她加油鼓勁。
到了玄音閣的大門口,文笙自車內下來。李承運同她一起往裡走,道:「他們若是知道你手傷成這樣。不定多麼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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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笙早上起來試驗過了,範春翰不愧是太醫,手藝很好,就連昨天幾乎沒了感覺的無名指都能勉強屈伸,做出簡單的指法來。
隻是都說十指連心,她左手每在琴弦上輕輕一動,就牽扯著掌心的傷處疼痛非常,時間稍稍一長,整條左臂的經脈都跟著酸痛起來,需要她以極大的毅力才能像平常那樣完整彈上一曲。
不過文笙並不在乎,隻要還能彈琴,她就很滿足了。
她學的又不是妙音八法,就算左手從此變得不夠靈活,也不見得就做不成樂師。
所以聽了李承運這話,她淡淡一笑,道:「我不會叫他們懊惱的,呆會兒我肯定會盡全力一搏。等結果出來,他們會慶幸投錢在我身上。隻是國公爺押的是狀元,我怕力所不及。」
隻文笙知道的,李承運便先後在她身上押了一萬六千兩銀子。
絲桐殿就在前麵了,兩人需得分開,李承運這時候方道:「你盡力而為就可以了,實在不行,還有我呢,我可以幫你向聖上進言。」
文笙承情:「多謝國公爺。」
今日是大比的最後一天,基本上能脫得了身的權貴大臣盡數到場觀看。
等建昭帝帶著兩個兒子在譚老國師等人的陪同下到來時,文笙發現今天人還真是齊啊。
楊昊禦、楊昊儉、李承運以及鳳嵩川,除了譚瑤華沒來,其他有恩的有仇的全都在場,這等一會兒自己向建昭帝告禦狀,不知會多麼熱鬧。
甲等學徒統共一百二十人,經過這幾天,相互間都混了個麵熟,文笙傷了手,包紮得嚴嚴實實,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這一異常,大家頻頻往文笙這邊看,就連站得頗遠的鍾天政都注意到了,目露詫異,望了文笙一眼。
今天的考題名曰「對樂」。
竟是由譚老國師和他的兩個兒子親自出馬。
學徒們有幸聆聽到傳說中妙音八法的最高境界,而這三位大梁最頂尖的樂師也將傾聽學徒們的演奏,並根據眾人的表現,確定今日的成績。
說白了,就是譚家父子要為建昭帝的欽點做最後篩選。
這些年,隨著老國師年紀越來越大,在家裡頤養天年,很少出來走動,眾人已經很難再聽到他親自撫琴了。
現在聽說他要露一手,非但是這些還未進到玄音閣的學徒,就連在場的樂師們也都是神情激動,不能自已。
玄音閣的老樂師親自服侍,為譚夢州安好了桌椅,擺上古琴。
當譚夢州由兩個兒子陪著自絲桐殿裡出來,全場鴉雀無聲。
他坐下來,絲桐殿前幾百號人更是連個大聲喘氣的都沒有。
老人家望著眾人笑了笑,沒有說話,低下頭去起手開始彈琴。
琴聲響起,「錚」的一聲,文笙心弦便隨之一顫。
她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本來當她聽說譚老國師要親自演示妙音八法,隻是想著,便知那指法該是何等華麗,正好她離著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