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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99 字 1個月前

距離這麼近,琴聲和簫聲就像兩道奔騰而來的洪流,在她的腦海中轟然撞擊,不時炸開一朵朵的煙花,使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但文笙硬是頂住了,是天份也好,是前生的耳濡目染加上今世的勤學苦練也罷,她在紛紜複雜的音律中浮沉掙紮,屢屢碰壁,就是沒有徹底沉沒。

甚至於她能清楚分辨出戚琴和「黃太安」在處理旋律時那些極細微的技巧。

就在這種由音律碰撞而形成的漩渦中,文笙不覺進入了一個十分玄妙的狀態,那股火頂得她躍躍欲試,心手一齊發癢,想參與進去,想幫著戚琴一舉扭轉頹勢。

可是文笙不敢輕舉妄動。

她沒有辦法確認一旦自己胡亂加入,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許就幫了倒忙,使戚琴、雲鷺那岌岌可危的局麵雪上加霜。

就這麼一猶豫的工夫,雲鷺那一對已然分了勝負。

兩個人都同時受著琴簫的影響,這一架打得極為痛苦,商其招式用老明明已經達到了極限,突然怪叫了一聲,不知怎地手臂一探,竟又長出數寸,「噗」的一聲輕響,匕首自雲鷺的前心刺了進去。

商其一招得手,刀鋒入肉,偏胡琴聲使得他精神恍惚了一下,手一軟這刀便刺偏了少許。

商其要抗拒那胡琴聲,未及拔刀,鮮血沿著鋒刃頓時染紅了他的手。

即使這樣,雲鷺也傷得極重,可是重傷之後的雲鷺接下來卻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舉動。

他沒有後退躲閃,而是緊咬牙關硬生生迎了上去,匕首刃短,數寸刀鋒都陷在雲鷺體內,雲鷺竟然張開了雙臂,死死抱住了對方。

兩個武林高手就像初學打架的孩子一樣,滾倒在地,撕打到一起。

與之不同的是,大量的血隨之湧出,流得兩人滿身都是。

「黃太安」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他幾乎忘了此時自己最該做什麼,想要靠近過去。

戚琴渾身又是汙泥又是血水,襯著一頭白髮,簡直像個風燭殘年的老叫花子,這時候他竟硬撐著自地上爬起來,單膝跪地,另一條%e8%85%bf做為支撐,他把胡琴固定在大%e8%85%bf上,大幅度晃動著受傷的右臂,奮力拉響了胡琴。

他一定要壓製住那該死的簫聲。

雲鷺,給老夫撐住了!

林中一時隻聞高亢的胡琴聲直衝雲際,簫聲本來低沉,這碧簫是件寶物,「黃太安」仗著它與戚琴鬥了這麼久,此時卻覺著有些力不從心。

生死隻在一瞬間,商其要掙脫,要反擊,他也有這樣的身手,前一刻「卡嚓」一聲,雲鷺的右手腕骨被他硬生生折斷,刀掉落一旁,後一刻激越的胡琴聲已經充斥了商其整個腦海。

他被琴聲魘住了,目光呆滯,陷入迷茫,「黃太安」用盡全力也喚不醒他。

胡琴聲上到最高處,雲鷺拚盡餘力,以完好的左手拾起刀來,狠狠一刀將商其紮了個對穿。

與此同時,一聲脆響,戚琴手下琴弦崩斷了一根,胡琴聲戛然而止。

場上靜了一靜,商其瞪大了眼睛,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指了指雲鷺,終於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仰麵摔倒於地。

雲鷺跪倒在旁,大口喘熄,他流了太多的血,眼看也是動彈不得,一副出氣多入氣少的模樣。

戚琴白髮飛揚,臉上還沾著血漬,手裡握著的胡琴兩根弦斷了一根,看上去已經是燈盡油枯。

似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場上就隻剩了「黃太安」一個人還好端端站著。

「黃太安」很快回過神來,恢復了從容,他沒有多管商其的屍體,而是拿開了碧簫,微微笑道:「二位真是叫人欽佩,還是由我來送二位最後一程吧。」

樂師殺人,無需借助於刀劍,手裡有合適的樂器足矣。

在他看來,雲鷺已是垂死之人,戚琴也傷得不輕,就連從不離身的胡琴都毀了,殺這樣兩個人,並不費他太大的力氣。

他將洞簫對到了%e5%94%87邊,臉上帶著盈盈的笑容,吹奏起了索命追魂曲。

文笙再也看不下去了,自草叢裡翻身坐起。

她盤膝而坐,將原本要送出去的古琴橫放在膝頭。

成與不成,總要拚過了才知道!

簫聲響起的同時,古琴在文笙指下錚然發聲。

她取的是七弦當中的宮弦,左手以指法帶起按弦取音,右手大指劈下,以文笙現在所學指法,大指的「劈」最有力度。

琴聲剛健有力,而五音當中宮調又是最為沉重厚實的,文笙隻發出了一個音,這一聲琴響堂堂正正,如晨鐘暮鼓敲擊在陰沉沉的簫聲裡,使得人精神為之一振。

「黃太安」猛然回頭往這邊看來,發現了坐在草地上的文笙。

他剛聽過文笙彈的那曲喜雨,全未將這學琴不久的小姑娘當做對手,微微瞇了下眼,露出詫異驚奇之色,似乎在好奇螳臂為什麼也敢當車。

簫聲沒有停,幽咽的簫聲帶著鬼氣席捲週遭,目標還在戚琴,順帶著將文笙也包括進去,誓要將她碾壓成灰燼。

文笙覺著眼前漸漸暗了下來,陰風習習,頭皮發炸,感覺中她不是坐在鬆林雨地上撫琴,而是陷身鬼域深淵,耳邊有尖笑聲,也有嗚嗚啼哭聲,文笙心裡清楚知道自己正麵臨著什麼,這鬼哭神嚎都是簫聲帶給她的錯覺。

文笙頭疼欲裂,她看不清手下七弦的位置,即使能,她也彈不出一首琴曲來,打破「黃太安」施加的魔咒。

她摸索到適才所彈的那根宮弦,以右手食指用力剔出。

「嗡!」

這一聲,帶著回音,直如穿雲裂帛,文笙覺著腦袋裡為之一清,登時咬緊了牙關,手上抹、挑、勾、剔,下下都撥彈在這同一根弦上,琴弦隨之「嗡」「嗡」,雜在那簫聲中。

「黃太安」覺著很彆扭,不知對方是湊巧碰上了還是有意施為,這一聲聲單調的琴音每一下都趕在他音調轉承的間隙,換氣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不早不晚,將他好好的簫聲攪得支離破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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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一張曲譜

「黃太安」本名黃薈蓀,是東夷安插在大梁的一個細作。

他長年偽裝成文人雅士,流連於梁都的舞榭歌台,於%e5%90%9f風弄月推杯換盞之間結交權貴,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為了不引人懷疑,他確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其控製了陳慕之後,更是從他那裡順利學到了妙音八法的前三重。

玄音閣的樂師能以琴簫殺人,他自忖也不遑多讓。

加上手裡的這支碧簫是難得的寶貝,在他一曲之下心誌脆弱的人很容易失去神智,從而被徹底摧毀。

戚琴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慮。

他半點兒也沒有料到,文笙竟能支撐這樣久。

就好像對妙音八法全無反應,一下下彈撥著她的琴弦,頭也不抬,專心致誌地隻管搗亂,節奏全都是反著的,害他心裡憋著一口氣,上不去,又下不來。

他不知道文笙早已經汗濕重衣,一顆顆汗珠混著雨水沿她鬢角滑落,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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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什麼的早無暇細究,彈琴隻是她自然而然的反應。

文笙不知道今天這件事要如何收場,已經到了眼下的局麵,就隻有一直堅持下去。

就在這時候,胡琴聲再度響了起來。

戚琴借助僅剩的一根琴弦,拉起了他最擅長那首琴曲。

淅淅瀝瀝,夜雨淒迷。

因為失血。戚琴此時沒有太劇烈的動作,也沒有用多麼複雜的技巧,他左手的指法簡單細膩。琴弓在弦上輕盈地跳躍著,琴聲婉轉淒清,竟是連一個音都沒有錯。

黃薈蓀毛骨悚然。

更叫他想不到的是,因為戚琴在以胡琴聲同他的簫聲相抗,竟與那「錚」「錚」作響的古琴聲隱隱相合,胡琴聲未受影響,而古琴聲也不再突兀……

這一首勾魂奪魄殺人曲裡。原本簫聲嗚咽,好似索命無常。胡琴淒艷,如同哀怨女鬼,卻突然闖進來個毛頭小夥子,傻乎乎的什麼也不懂就要英雄求美。偏偏陽氣十足!

黃薈蓀嘔血的心都有了。

文笙突然「錚錚」兩聲,黃薈蓀氣息一亂竟沒能接得上去,黑暗瞬間降臨,但覺滿耳都是戚琴所拉的胡琴聲,「三更雨」化為一張細密的網,困住了他。

黃薈蓀呆呆站立,兩道鮮血蜿蜒自鼻子裡流下來,望之觸目。

他渾然不覺,還要吐氣吹奏那碧簫。鮮血嗆入氣管,「噗」,噴出一大口血來。跟著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背倚了一棵鬆樹軟軟倒了下去。

戚琴長出了一口氣。

身心俱疲,他委頓在雨地裡,連爬過去看看都做不到,隻好招喚文笙:「顧姑娘,你還好吧?」

文笙口裡應了一聲。卻端坐著沒有動彈。

戚琴知道她還沒有緩過勁兒來,方才戰況如此激烈。她一個剛剛學琴的小姑娘,便初生牛犢不怕虎地參合進來,也不知有沒有受傷,傷得重不重?

不過他沒空問這些,急道:「你若是能動,就去看看雲鷺。」

雲鷺流了好多血,這半天躺在雨水裡動也不動,不知還有沒有氣。

文笙又應了一聲,她心裡也很著急,偏偏眼冒金星渾身發軟,嗓子眼裡泛甜,鼻下癢癢的,伸手一摸,手背上全是血。

她顧不得太多,使勁兒閉了閉眼,將古琴放到一旁,試了試沒能站起來,手足並用,往雲鷺所在的那團血泊中爬了過去。

雲鷺還活著,口鼻間猶有微弱的氣息。

匕首入體太深,戚琴特意叮囑文笙先不要碰,相較這一處重創,其它大大小小細碎的傷口和折斷的右臂都不足致命,文笙不敢拖動他,跪趴在雲鷺的身邊簡單處理了一下,餘下的難免有些束手無策。

也就是雲鷺年輕,又是習武之人,受了這麼重的傷硬是吊著一口氣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