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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72 字 1個月前

文笙攀上溝頂,找了塊岩石藏身,趴在後麵。藉著比人高的野草探頭張望。

她攀爬間發出簌簌聲響,不知會不會驚動正在拚鬥的幾個人。不過這時候,耳聽胡琴聲催命,顯是到了緊要關頭,文笙也顧不得別的了。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雲鷺,就在她身前二三十步遠。

人影一晃,但見他攸地飛出去,身體在兩棵樹之間縮成一團,避開了什麼東西,跟著手中刀帶起大片青光,劃開雨霧,向著身後斬去。

刀鋒所向枝葉繁茂,「卡嚓」又是大半個樹冠被斬落下來,隨著倒下的樹冠,一個白影子飄忽而下,文笙但覺眼前一花,那影子已繞過雲鷺,向著他身後的戚琴撲去。

戚琴跌坐在地,低頭隻管拉琴,同這殺手相距已經隻有丈許。

丈許距離,對於他們這些身手高強的人幾乎是伸臂即到,那影子單手一揚,寒芒撕裂雨霧,文笙這才驚覺那人手裡竟是握著一把短刃。

戚琴恍若未覺,他出來時穿的蓑衣掉落在一旁,碎成了兩半,身體右側沾染了大片的血漬,傷在右肋,猶在不停向外滲著血,即使如此,他仍以右手執著琴弓,右臂大幅度活動拉著琴。

戚琴受傷了,傷得還不輕!

文笙心提到了嗓子眼,那白色人影到了戚琴跟前,揚手便欲將短刃紮下,後麵雲鷺擋之未及,驚叫出聲。

那刀鋒帶起的雨水和殺氣激得戚琴白髮飛揚。

戚琴頭也未抬,手腕一抖,在兩根琴弦上做了個正跳弓,胡琴聲陡然大了起來,激越震撼,聲如裂帛,像看不見的鼓槌重重敲擊在眾人心上。

那白色人影握刀的手不覺一滯,已經到了中途的刀竟未能一氣落下,雲鷺趕至,橫刀「噹」的一聲截下來。

對方這一遲疑,在文笙眼中現出身形來,這個人身材瘦削,長臉兒,高顴骨,眼窩深陷,頭髮高高紮起來,露出左側耳朵上碩大的金環。

其實隻看這身打扮,文笙便有了判斷,除了那殺害首陽先生和白麟遠的兇手瘋犬商其,再不會是旁人。

大半年之前,他在何家村險些送命,如今傷勢痊癒,回來找戚琴和雲鷺報仇來了。

出奇不意偷襲,重創了戚琴。

而且他這時機選得太好了,戚琴和雲鷺都喝了不少的酒,文笙看著雲鷺和商其你來我往纏鬥到一起,不禁暗暗擔憂。

黃太安呢?他在哪裡?

這情形太過緊張,以致文笙剛想起來在場的還應該有一個大活人。

她探頭隔著野草的間隙在附近林子裡找了找,卻見那位黃先生就站在七八丈開外,背倚一棵泡桐,注視著正生死相搏的三個人,不知酒醒了沒有,也不說上前幫忙。

文笙一路急匆匆帶著琴追來,本意是想著那黃太安好歹是樂師,若是急著幫忙,沒有趁手的樂器怎麼行,可看這模樣,她不由得心生疑慮,趴在石頭後麵暫時沒有行動。

這會兒場上的形勢和剛才又有所不同。

戚琴生死關頭受殺氣一逼。不知觸動到了哪根神經,自從做出那個正跳弓的技法之後,醉意全無。全情投入進去,右臂看上去絲毫不受傷處的限製,快弓、揉弦一氣嗬成,滑指、跳指眼花繚亂,胡琴聲縱橫激越,酣暢淋漓。

這是殺戮之曲,無關乎傷春悲秋。叫人聞之毛髮倒豎,和他往日拉出來的淒艷琴聲又有很大不同。

文笙聽著但覺心跳「撲通」「撲通」。%e8%83%b8腔裡漲得有些發疼。

這樣的琴聲對殺手商其影響也很大,他「啊」地狂叫一聲,身法一改之前得飄忽詭異,變得大開大合。兩眼漸漸染上腥紅之色。

錯身之際,商其一刀刺出,出手早了,足足偏出數寸,雲鷺連躲都未躲,抬%e8%85%bf狠狠揣中他前%e8%83%b8,商其痛呼一聲向後飛跌出去,後背撞在一株鬆樹上,竟將這株數年生的鬆樹「卡嚓」一聲由中撞斷。

雲鷺緊隨而上。撲過去挺刀便刺,這一刀若是紮實了,就會當%e8%83%b8刺入。將這個罪大惡極的東夷殺手牢牢釘在樹幹上。

文笙還是第一次目睹這麼凶狠的以命相搏,但覺剎那間眼前閃過許多虛影,好似出現了兩三個商其並兩三個雲鷺。

胡琴聲高亢穿雲,商其吐出一大口血,藉著樹幹折斷之機翻倒在樹後,勉強躲過了雲鷺這快若雷霆的一擊。

這時候。一直作壁上觀的黃太安突然走前了幾步,他絲毫未受胡琴聲的影響。口裡嘖嘖兩聲,笑道:「我便說你即使提前有了防範,也鬥不過『三更雨』吧,你偏要試一試,如今打過了,如何?」

他這裡一出聲,戚琴不可避免受了乾擾,琴聲中多出了一個顫音來,雲鷺撤身回防,商其趁機向一旁翻了出去,同雲鷺拉開了距離。

他一把扶住了旁邊的鬆樹,側頭啐出一口血沫子來,喘道:「廢什麼話!」

雲鷺皺起眉頭:「黃先生,你……」

他看看黃太安,又看看商其,這時候黃太安已經站到了商其那一側,臉上猶帶著之前在眾人看來頗顯誠摯的笑容。

雲鷺恍然:「原來你倆是一夥的。」

黃太安悠然道:「好叫二位知曉,我姓黃不假,真名不叫太安,也不是彰州人,久聞『三更雨』琴技高深,淡泊名利,心甚神往,忍不住化名親近,還請戚老不要見怪。」

雲鷺聽他自承欺瞞,忍不住去看戚琴,戚琴臉色也變得頗為難看,這一下午他在酒席上試探這姓黃的,對方又何嘗不是在裝醉探他底細,隻是自己的表現都在明處,對方卻藏而不露,騙過了自己。

「我一個半截入土的糟老頭子,勞閣下費心了。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又何必惺惺作態?」他口裡應付這姓黃的,心中飛快將席上黃太安醉後自己和王昔的對話回想了一遍,看看有沒有疏漏。

黃太安哈哈大笑:「非也,黃某辦事向來小心,一個『三更雨』便夠我對付的了,若再加個會彈古琴的樂師,真是死都不知怎麼死,所以非事先探查明白了不可。」

文笙聽到這裡暗暗心寒。

隻聽戚琴沉聲喝問:「你待如何?」

黃太安將手伸向了商其,那東夷刺客老大不耐煩拋了支碧簫給他,黃太安接在手上瀟灑地挽了個花兒,笑瞇瞇道:「那王老爺子不是樂師就太好了,我先殺了你倆,再去殺他。」

碧簫通綠,翠色誘人,正是首陽先生的那支簫。

而這個黃太安,文笙突然心中一動,想了起來,當日陳慕供認他在京裡認識了一位高人雅士,與之過從甚密,終被對方一步步誘入了萬劫不復之境,那個人,不正是姓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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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弦斷人亡(各位看官,還有粉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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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笙都能想到的,戚琴自也心中有了數。

隻是這時候,再說什麼也都晚了。

當務之急,隻有和雲鷺聯手,拚盡全力把這「黃太安」和商其拿下,才能扭轉不利的局麵,順便保全受到他牽連的王昔。

「黃太安」%e5%94%87角翹起,含笑道:「我這還是第一次同羽音社的樂師交手,請戚老指正。」

他指按音孔,將碧簫對到%e5%94%87邊,又道:「本來對上『三更雨』我也沒什麼把握,誰叫戚老選的幫手太弱,黃某便佔下這個大便宜了。」

與此同時,戚琴斷喝一聲:「殺!」手裡琴弓在胡琴的弦上發出「嗡」的一聲響,雲鷺應聲躥起,搶先撲向了「黃太安」。

先前「黃太安」袖手旁觀,雲鷺死死盯著商其,不敢輕離戚琴左右,生怕一時疏漏,叫商其有了可乘之機對戚琴下手,可「黃太安」一參與進來,雲鷺竟是丟下了一直保護的人,毫不猶豫先取對方樂師。

「黃太安」有些吃驚,錯步擰身,一邊往後退,一邊吹響了碧簫。

簫聲低沉,「嗚」,第一個音冒出來,便帶著一股深邃狂放之意,隱隱地同胡琴聲平分秋色。

「黃太安」抬眼一掃,瞥見商其那白色的身影在他視線中急劇變大,終於完全擋住了雲鷺,「噹」的一聲脆響,兩人兵器撞在了一起,頓時放下心來,垂下眼去專心吹奏。

這「黃太安」看著是個心機深沉的笑麵虎。吹起洞簫來與他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那簫聲極為飄忽,旋律悲愴神秘。叫人無法捉摸。

右肋受到重創,仍在出血不止的戚琴頓時大感吃力。

這東夷細作是極有眼力的,有句話他雖意在挑撥,卻沒有說錯,戚琴與雲鷺這對搭檔,起自於雲鷺的一頭熱,戚琴最早並沒有看上雲鷺。到不是嫌他武功不夠高,而是雲鷺的性情和身手同自己的胡琴聲完全不是一個路數。兩人聯手,談不上什麼配合。

可人爭不過命,商其在離水做下兩起命案,為了抓住這個臭名昭著的東夷殺手。戚琴和雲鷺就此走到了一起。

反觀商其和「黃太安」,商其做殺手的,身法本已詭譎,有了這簫聲應和,變招越來越快,那道白色人影愈發虛無縹緲,幾乎要散亂在薄薄雨霧中。

四個人當中,隻有「黃太安」還整整齊齊披著蓑衣,其他三人渾身盡被雨水淋得透濕。

雲鷺雖然應付得吃力。仍死死地糾纏住對方,不停地有血花飛濺出來,落在周圍草地上。很快被雨水沖刷乾淨。

這是看得見的,兩位樂師間看不見的廝殺同樣凶險。

胡琴和洞簫聲一直在相互乾擾,劇烈地碰撞,試圖壓製下對方,直至將其完全擊潰。

做為一個不被顧忌的看客,文笙心裡像藏了把火。

她雖然眼力跟不上。卻知道那些濺出來的血都是雲鷺的,雲鷺怕影響到戚琴發揮。一直強忍著,偶爾中刀太深,也隻是悶哼一聲。

相較武林中人的搏命,她對兩個樂師間的這種龍爭虎鬥瞭解的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