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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62 字 1個月前

健,受過很多訓練,一天路走下來並不覺著特別辛苦。

文笙卻不行,她在幾個月之前還是個見風就倒的病弱小姑娘,這段時間事情又多,雖然已經十分注意調理,比起她上一世來還有不小的差距,要跟著當兵的長途跋涉,遭罪不說,不用太久,隻要四五天折騰下來身體非累垮了不可。

不過出乎鳳嵩川和費文友等人的預料,文笙一句話也沒有反駁,更沒有服軟求饒,她沉默地照做了。

不就是走路嗎,有首陽先生的棺木在車上,害怕顛簸,本來也不能走得太快。文笙自忖咬牙堅持一下還跟得上,她不怕吃苦,身體吃苦頭遠遠不及精神上受到壓迫叫她無法忍受。

開始數裡還好,文笙隻是覺著兩%e8%85%bf酸疼,呼吸不暢,腳步越來越沉重,她竭力調節著步履,試圖跟上旁邊兵士的節奏,思緒飄飛出去,暗忖腳下這「叭」的一聲,到有點兒像是角音,角音屬木,最是傷悲,那「嗒」的一下,像是羽音,羽音屬水,平和純淨,她現在滿耳都是「叭嗒」「叭嗒」之聲,像是有許多人在刻意彈奏,十分有趣。

文笙這般苦中作樂,手指微微動了動,悵然歎了口氣,她雖然長了一雙好耳朵,可惜隻會聽聽,前世錯過了學習的機會,而今想學了卻隻能紙上談兵。

堅持到了下午,文笙腳下已經有些踉蹌,汗水早打濕了她的鬢髮,厚重的裡衣黏在身上好不難受,一呼一吸間火辣辣的,最難捱的是每一步邁出去腳底下都針紮樣得疼。

腳底肯定已經磨出了血泡。

這一天的路途格外漫長。

一直走到天黑得看不到路,需要點亮火把,所有人都飢腸轆轆了,鳳嵩川才下令就地休息,埋鍋造飯。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靠店,夜裡隻能紮帳篷。

夜闌人靜,文笙避著眾人打水洗了腳,用繡花針將那些泡一一挑破,擠出了裡麵的血水,又穿上兩層厚厚的棉襪,受條件所限,她沒辦法做得更多。

第二日照舊早早起程,文笙腳下雖然稍有蹣跚,卻始終跟在棺槨旁邊沒有掉隊,更沒有哼過一聲苦。

鳳嵩川半躺在車裡,溫香軟玉抱滿懷,開始還得意洋洋地看好戲,見文笙這樣,不知哪來的一股躁意,目光漸漸陰沉下來。

孟蓁依偎著他,好似柔弱無骨,以纖纖玉指撚起一塊點心,送至鳳嵩川嘴邊,見他這樣,不禁慾言又止:「大人,蓁兒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鳳嵩川哼了一聲:「你說就是。」

「奴婢怎麼覺著,大人叫那人跟著隊伍步行,反到成全了她的好名聲。」

鳳嵩川也正是回過味來,才覺著心裡不舒服。

好像每一次他特意刁難那顧文笙,最後丟了麵子的人都是自己,那臭娘們兒不知道畏懼,反把自己當成了跳樑小醜,她這麼一直硬撐著不低頭,隨隊那些當兵的看在眼裡,隻會因此更加看扁了自己。

這該死的小賤人,早晚有你跪下來%e8%88%94本大人靴子的時候,到時候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我要叫天下人看看,同我鳳嵩川作對的就是這個下場!

孟蓁被他眼中突然迸出懾人的光芒嚇了一跳,不敢再吱聲。

鳳嵩川伸手將車簾子放下來,收回目光,冷笑道:「她能忍,就一直忍著好了,我看要是這麼走上一個月,她還能不能撐住了不求饒!」說話間古銅色的大手落到了孟蓁的酥/%e8%83%b8上,孟蓁吃痛臉上一白,卻因著鳳嵩川的臉色動也沒敢動。

剛開始的時候,鳳嵩川還時常關注下文笙是不是在走,能不能跟上隊伍,等她來跟自己求饒,時間一長,文笙老是那副模樣鳳嵩川也煩了,將她拋在腦後一忽略就是大半天。

第三天中午,眾人到達了何家渡口。

何家渡口地處三縣交界,金鉤河流到這裡河麵變窄,水流湍急,河上搭著浮橋,渡口也有船隻專門載人畜過河。

過了河離大興府還有五百餘裡,道路通順,都是一馬平川,這渡口平時人來人往的,聚集了不少人在此討生活。

因為是大年初一,正趕上何家村的人在河邊搭檯子唱戲祭神,敲敲打打十分熱鬧。

何家渡口是三不管地帶,自古以來民風彪悍,何姓是附近村子的大姓,全村老少一齊出動,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不亞於城裡趕廟會。

隊伍停下來,兵馬衛的軍官們張羅過河。

棺材太沉,沒法走浮橋,隻得叫了艘大船過來。

船靠岸,往上麵抬棺材的時候,前頭當兵的又踩到了淤泥裡險些滑倒,好一通紛亂,等忙活完了,才有人突然發現一直呆在隊伍當中的文笙不見了蹤影。

第五十四章 鄉下戲班

文笙等這樣一個脫身的機會等了很久。

何家渡口看起來龍蛇混雜,容易被壞人所乘,按說不是趁亂脫身的好地方,但此時再不走,真要被鳳嵩川把身體徹底拖垮了,這三天當中她已經數次達到極限,都硬生生挨了過來,剛極易折的道理她也懂,先保住性命,其它的慢慢再說。

更何況,她剛才在人堆裡恍惚看到了一個熟人的身影。

鏢師雲鷺,他怎麼會在這裡?

文笙強忍著腳上的傷痛,好容易等著鳳嵩川那隊人全都上了船,跌跌撞撞擠開人群,抬頭四望,眼前全是黑壓壓的人頭,哪裡還有雲鷺的蹤影?

雲鷺是個江湖人,在魯百泉和傅長沙等人口中,此人的名聲還挺不錯的,難道他辭了鏢師,又重操舊業了?

文笙想了想,又覺著不像。

他會不會還和那「三更雨」戚琴在一起?

找雲鷺不好找,可若是戚琴的話,他那麼大歲數,%e8%85%bf腳不靈便,再加上隨身帶著胡琴,文笙心中微動,往河畔戲台前擠去。

大年初一頭一天,周圍的人不管是貧是富,好歹身上都收拾得乾乾淨淨,隻有文笙,風塵僕僕,看上去像個叫花子。

那邊台上不知正唱著什麼戲,一個戴鬼臉的單手高舉兵器,在同幾個蝦兵蟹將轉圈子遊鬥,鑼鼓聲震耳欲聾,又有兩個綵衣少年一溜跟鬥翻上台,四下彩聲雷動,氣氛十分熱烈。

戲班子裡麵的吹鼓手都呆在檯子旁側,負責敲鑼打鼓的是幾個壯漢,大冷的天敞著懷,眉飛色舞,十分賣力氣。

其中有一個老者長眉白髮,身體有些佝僂,懷抱著胡琴坐在角落裡,時不時拉上幾下,無精打采的,不是戚琴是誰?

文笙停在距離他幾十步遠處,站在人群裡看戲。

台上「砰砰鏘鏘」一直熱鬧了一個多時辰,這場打戲才收場,那個鬼臉人被天上的神將打怕了,跪地連連求饒,最後被套上了鐵鏈子,五花大綁拖下台去。

台下哄笑聲四起,還有人嗷嗷叫著:「殺了他!」

文笙汗顏。這個戲班子一看就是野把式,半天下來一句唱詞也沒有,就是那打戲也是匆匆排就的,不知道練了幾天,鄉下地方老百姓看個喜慶熱鬧,不知戚琴混在裡麵又圖得什麼?

下麵就是正式祭神了,何姓大戶奉上豬羊五牲,幾個神漢神婆煞有介事上台,人群開始湧動,要向後退讓出些地方。

戲班子的人收拾了東西湊在一起,帶隊的去向主事人討了賞錢,便要帶著大夥先行離去。!思!兔!在!線!閱!讀!

文笙走近過去,戚琴抬頭望見她怔住,顯是未料到竟會在這裡遇上。

文笙也沒有更多表示,她在默默估量著對方,之前見麵,這老者還是客棧裡一個尋常拉琴賣唱的,看上去卑微且窮困,誰知道他竟會是「羽音社」成員,被雲鷺視若神明的「三更雨」。

見識了玄音閣裡那些眼高於頂的樂師,這戚琴在文笙眼中更顯得神秘莫測。

戚琴目光中漸漸露出善意來,向著文笙微微一笑,作揖道:「顧公子,過年好,大吉大利!」

戲班子裡翻跟鬥的小子顯是未搞清楚狀況,聞言托了個木盤蹦躂過來,口中叫道:「大吉大利,討個賞錢!」

文笙跟著笑了,向戚琴也道了聲「過年好」,掏出塊碎銀子放到盤子裡。

那小子嘻哈而笑:「哎呀,戚老,你的朋友真大方。老天爺保您心想事成,萬事順利!」

文笙拱了拱手:「多謝小兄弟吉言。」

戲台上鞭炮齊鳴,一時蓋過了眾人說話的聲音,戚琴打了個手勢,向外走出一段距離,目光落到文笙足下,道:「顧公子,容我多嘴問一句,你這是怎麼了,為何會獨自一個人來到這裡?」

「說來話長。戚老,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幸好遇見您,才不至兩眼漆黑慌了手腳。」

文笙所說乃是實話,何家渡口這個地方來來往往的人雖然不少,卻沒有看到一家像樣的客棧,她一個孤身女客,腳上又帶著傷,住到鄉下陌生人家中,著實不怎麼方便。

那半大小子也跟了過來,聞言跳到文笙身邊,搶過話去:「那就和我們一起將就將就唄,我們在何家村找了地方住,還要過幾天才走。」

文笙望向戚琴。

她對戚琴是否會收留她並沒有太大把握。

在離水,同她打過兩回交道的人是雲鷺,戚琴雖然也自承欠下人情,但那是對白麟遠說的。如今白麟遠人已經不在了。

眼下戚琴雖然看出她腳上有傷,正需要人幫助,但他是什麼樣的人物,隻看雲鷺那麼小意伺候都不為所動,就可知他意誌堅定心硬如鐵,而且他不會無緣無故呆在這種地方混戲班子,必定有所圖謀,種種情況分析,文笙覺著他未必願意帶上自己這麼個累贅。

出乎文笙預料,戚琴並沒有說別的,而是同她道:「你先在這裡等一等,我去同班主說一聲。」

那小子笑道:「他肯定會答應,你這朋友有錢嘛。」

看得出來,戲班子裡的人並不清楚戚琴的底細,就這少年說話的神情語氣,明顯是和戚琴沒大沒小慣了。

果然戚琴隻是好脾氣地笑了笑,掉頭去找班主,過了一會兒,回來招呼文笙:「走吧。」

戚琴他們住在何家村一幢老宅子裡,院牆低矮,房屋年久失修,隻在戲班子的人住進來之後才整理了一下。好處就是地方夠大,前後院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