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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71 字 1個月前

久,文笙這幅畫也是重意甚於重形,畫上幾人打眼一看,不管神態還是動作都栩栩如生,但細觀衣裳紋理卻有許多一筆帶過,背景更是大片留白。

不到半個時辰,也就是先前孟蓁一幅牡丹圖的時間,文笙已經在這一大張畫紙上完成了一幅完整的水墨人物,這得益她繁簡處理得當。

畫上看背景是一間內室,共有三人。地上一人宛如凶神惡煞,搶在床榻前,兩手高高舉起了一個嬰兒,眼看著便要脫手擲出,用力摔向牆壁,而那小小嬰兒手腳渾圓煞是可愛,此時小%e8%85%bf用力蹬著,兩手紮撒在空中,在拚命啼哭。

最叫人動容的是榻上一個婦人,搶在那惡鬼身前,一臉惶急驚恐,徒勞地伸開雙臂,想將嬰兒接住。

可不管誰人一看這畫,都心知肚明,她絕不可能接到那小孩子。

隻是一幅畫,卻叫觀者緊張地心頭「砰砰」亂跳,好似下一刻鮮血飛濺,慘劇就會發生在眼前。

堂上漸漸鴉雀無聲,雖然這幅畫文笙隻是根據當日在陳家老店聽的那段書想像而作,可在座的還有一些兵馬衛的軍官,一看就知道這畫的是東夷人進犯彰白兩州,大肆奸/%e6%b7%ab擄掠的情形。

鳳嵩川有些坐不住了,他沒有理會孟蓁遞過來的酒盞,兩手按著桌案,眼望那幅畫想挑出點什麼毛病來,隻是此時從他這個方向還看不到畫的全貌。

顧文笙退後兩步,完全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道:「麻煩掛起來吧。」

這一大幅畫被懸了起來,堂上氣氛登時因為它變得有些陰沉。

鳳嵩川哼了一聲,正要以她破壞了眾人的好心情為由,判她這幅畫不及孟蓁的牡丹圖,文笙卻已去桌前換了一支粗毫,朗聲道:「這畫還需配詩一首,請諸位稍微一等。」

她邁步上前,就在這幅畫的右側留白處筆走龍蛇,字跡正介於行草之間,非常好辨認,因為地方足夠大,每個字都近乎拳頭大小,筆勢端凝,真的是剛如鐵畫,柔若銀鉤。

明河的鄉紳多識字,隨著她運筆如飛,周圍已有人跟著念了出來:「坐莫動膝立掩跗,恪守清貞不得汙,生平弗敢高聲語,唯恐驚擾大丈夫……」

念到這裡,那人才驀地意識到這竟是一首諷刺詩,連忙尷尬收聲。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畫上,隻見那詩道:

「坐莫動膝立掩跗,恪守清貞不得汙,生平弗敢高聲語,唯恐驚擾大丈夫。稚兒慘死身遭辱,何見壯士救遺孤。頻頻宴上歌舞醉,問妓可堪撫琴無?」

此時文笙已將八句詩全部寫完,將筆往桌上一擱,衝著堂上眾人深施一禮:「在下不勝酒力,先行告退。」說完了轉身揚長而去。

其實她自坐下滴酒未沾,哪來的不勝酒力?

八句詩好似畫上那婦人於絕望中發出的吶喊,化作一記巴掌狠狠扇在鳳嵩川臉上,鳳嵩川鐵青著臉盯著那幅畫,像是要以目光將它戳個窟窿出來。

堂前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第五十二章 另謀出路

明河縣搞的這場洗塵宴在詭異的氣氛中草草收場。

明河縣令後悔不迭,雖然他私下裡反覆叮囑本縣的那些鄉紳,叫大家把嘴閉得嚴一些,但在場的除了這些人還有大興兵馬衛的很多軍官呢。

鳳嵩川早晚是要回京裡的,等他人一走,誰還會害怕,鳳嵩川想在酒席上羞辱一位美貌女子,結果自取其辱,這是多麼好的談資,他們茶餘飯後怎麼可能憋住了不向旁人講?

估計著用不了多久這首「頻頻宴上歌舞醉,問妓可堪撫琴無」的罵詩就會傳遍大興。

讀書人罵人不帶髒字,惹急了卻足以叫一個人遺臭萬年。

這可該怎麼收拾?

而此時處在漩渦中心的文笙卻沒有被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沖昏頭腦。

鳳嵩川是世所罕見的高手,加上性情驕縱行事無所顧忌,一怒之下當場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極有可能的事,當著眾人寫那首詩時,文笙已經將生死置之了度外,可出乎她意料,鳳嵩川看到那首詩,雖然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她焚化,%e5%b1%81%e8%82%a1卻好似長在了座位上,愣是坐在那裡一動也未動。

按鳳嵩川的為人推測,這事情不算完,他必定會用更加惡毒的辦法來找回麵子。

而她同鳳嵩川相比,不管是武力權勢還是經驗人脈,無不落在下風,下一次未必會有這樣的好運氣。

文笙不想坐以待斃,她決定去探探費文友的口風。

畢竟她這次進京是費文友應了李曹所托,自己進京之後,能否進玄音閣,還要看費文友是否盡力,而經過這些天的接觸,文笙覺著費文友和他幾個師弟雖然難打交道,但正因為樂師們這份深入骨髓的高傲,才使得他們若無必要,懶得說謊。

酒宴散後,文笙獨自去了費文友的住處。

費文友正在擦拭他的古琴,對於文笙來找他並不覺著意外。

「顧姑娘,你畫確實畫得很好,為人也很有急智,隻是我不覺著你方纔那是聰明人的做法。眼下白彰兩州的慘事正在民間流傳,你那詩用不了多久就會跟著傳開,你可知道,如此一來你要得罪多少人,尤其是鳳大人。」

這些利害,文笙都知道,她來找費文友也不是想請他由中代為調和,隻是想著多瞭解瞭解眼下的大對頭鳳嵩川。

費文友到是沒有瞞她:「鳳大人當年曾經追隨過國師,同許多樂師都有交情,後來更因救駕有功,得到國主的賞識重用,他的麵子,比你想像中要大得多。」

「費先生,依你看,我是否還有可能進入玄音閣?」這是文笙眼下最為關心的。她雖然隱隱有了答案,畢竟還想著聽費文友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

果然,費文友淡淡地回答:「我正想尋個機會和你說這件事,這一路上你若沒有辦法取得鳳大人諒解,化乾戈為玉帛,恕我沒有辦法完成李錄事的托付。」

言下之意,到京之後,他連為文笙在譚國師以及諸位權貴跟前提一句都不會。

文笙微微蹙起眉,到玄音閣學琴的機會她原本十分珍視,誰想中途竟會生出這樣的變故。

不要說學琴,就是叫她在生與死之間選擇,她也不會向鳳嵩川那等人低頭。

費文友難得自琴上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他雖然賞識文笙的才華,卻頗為不喜她身為女子如此剛強。

念著答應了李曹,才耐著性子點撥她道:「你與鳳大人原本素不相識,何來那麼大的矛盾?你要知道,自來男人為天,女人為地,他獨獨針對你,你覺著是刁難,其實在他而言卻是難得的欣賞,我這麼同你說吧,鳳大人雖然年逾不惑,卻一直未有妻室,他在京中的幾房姬妾都是難得的才女。你今日當眾給他難堪,令他名聲受損,按鳳大人的脾氣,我也猜不到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來,不過好在你是女子,不妨去服個軟認個錯,你可以得嘗心願,他也算成就一段佳話,沒有白白被你罵。」

什麼佳話?費文友沒有明說,等著文笙心領神會。

自然是鳳嵩川英雄雅量,不予計較美人的出格之舉,那位當堂寫了罵詩的顧姑娘從此跟了他,什麼事情一扯上男女風/流韻事,就會變得麵目全非。

鳳嵩川應該也是打了這樣的主意才強忍著沒有當場發作吧。

在費文友看來,女子天生就應該像蒲草一樣攀附於男人。鳳嵩川這等人物能看上文笙,實是文笙祖墳上冒青煙,不存在她願意不願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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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文笙生平最厭惡的恰恰就是這種論調。

有些人,你可以試著努力去說服他,而費文友這樣的,他的觀念早已經是根深蒂固,和他說再多也是徒勞。

何況這天底下,有太多的人和他抱著同樣的想法。

文笙歎了口氣,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借先賢的話回答費文友:「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說罷不再多言,施禮告辭。

我想進到玄音閣學習音律,如果可以,哪怕叫我做那最下等的差事我也願意,可若要我必須放棄尊嚴出賣自己,違背心中的「道」,那還是算了,我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長夜寂靜,文笙輾轉難眠。

這種形勢之下去京城還有什麼必要?有鳳嵩川在旁虎視眈眈,費文友幾個樂師也都不是同路的人。現在的自己實力還是太弱小了,硬抗下去做不到玉石俱焚,最可能的結果是自己如流星一樣劃過這個世界,而鳳嵩川卻不痛不癢。

前生後世加起來,她也隻活了十幾年,有太多的風光沒有領略過,為什麼非要在玄音閣這棵大樹上吊死,不另尋一條出路呢。

文笙打定主意,要在接下來的路途上尋機脫離靈扶回京的隊伍,悄無聲息擺脫這姓鳳的糾纏。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等到她足夠強大的那一天,再來與這鳳嵩川算一算舊賬也不晚。

第五十三章 分道揚鑣

文笙決意要避開鳳嵩川的耳目腳底抹油。

既然要分道揚鑣,自是越早越好。

隻是她剛在大庭廣眾之下諷刺了鳳嵩川,此時縣衙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她。

文笙不動聲色,安然高臥。

眾人在明河休整了兩天,臘月二十九一大早起程,繼續趕往大興。

這兩天鳳嵩川新得了美人兒,有孟蓁晝夜陪伴,足不出戶,好似忘了和文笙之間的恩怨。

走的時候鳳嵩川叫明河縣衙的人幫他備了幾輛馬車,他帶著孟蓁上了打頭的那一輛,費文友幾個也都跟著改乘馬車。

安排到文笙這裡,麻煩來了,鳳嵩川吊著白眼看了看她,冷哼了一聲,當著眾人的麵道:「顧大才女不是想進玄音閣學習音律嗎?那說起來首陽先生要算是你師祖一級的前輩,你與他扶靈,一不戴孝,二不步行,這成什麼體統?別說本大人沒有提醒你,你若是繼續這麼目無尊長不懂禮數,到了京裡別說玄音閣不會收你,任何一個樂師都不會拿正眼瞧你。」

說完了這番話,他衝著兵馬衛的軍官們斥道:「看著她扶棺步行,不許掉隊。」

隊伍中原本有扶棺步行的,全都是最低層的大兵,身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