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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16 字 1個月前

隨著許多外鄉人湧入離水,四城的佈防開始變得形同虛設,白士元、傅長沙等人多了許多公事要忙,先前大牢裡關押的犯人也開始陸續往外放。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顧大夫婦。

這也是白士元付給文笙的酬謝之一。

兩起命案到這裡已經有了定論,李曹等人沒有虛言,按之前所應諾的,將各方為首陽先生開出的賞銀盡數給了文笙,文笙和白麟遠合作的那幅「山有浮雲樹有風」白士元儘管異常不捨,還是將它還給了文笙。

兒子的名章已經收回來了,總不能連幅畫也不給人家留。

除此之外就是收拾那趙善道,文笙可不是個善忘的人,更不會以德報怨,他們是怎麼逼迫她的,怎麼逼得前身那個隻有十五歲的小姑娘投繯自盡,一筆一筆她都記著呢。

白士元早知趙善道是個不怎麼規矩的奸商,以前不過是他沒有得罪到自己,看在逢年過節孝敬不少的份上,懶得理會。

這次既然要查,趙善道那些齷齪事很快就擺到了桌案上。

趙記米鋪以次充好,賣出去的糧食偷斤減兩,加水拌濕、夾雜穀糠殼子都是常事。這還不算,趙家還放高利貸,官差們又在顧大做掌櫃的衣裳鋪子裡搜出兩本賬冊,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為了逃避官府徵稅。

除了走私以及販賣私鹽,趙善道幾乎將大梁商賈能觸犯的律法犯了個遍。隻查出來的這些,若是認真追究起來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白士元看文笙還坐在案旁翻看口供,不禁心驚:「這姑娘是有多恨那姓趙的,沒聽說他們兩家有這麼大的仇怨啊。」忍不住問道:「這些還不夠嗎?」

其實文笙不但在看幾家鋪子的「罪證」,同時也在對照著翻看《大梁律》裡相關律法的規定。

聽到白士元問話,她放下筆,肅然答道:「典史,我看這幾項罪狀,最重的就是匿稅這一條,按律笞八十,其餘都是沒收錢財,或以家產抵罪。再者我想請問典史,這賬本趙善道並沒有簽字蓋章,他若是推說對此並不知情,又該如何處置?」

白士元難抑心中驚訝,道:「若無真憑實據,隻好做賬的掌櫃多吃些苦頭,不過該沒收的財產不能少。」

文笙點了點頭:「是啊,如典史所說,他不過推出隻替罪羊,損失些錢財,那點銀子相比他多年所斂不過是九牛一毛,況且若我沒有想錯,商人匿稅在當今之大梁頗為普遍,遠的不說,單說離水,若真按朝廷規定的賦稅徵收,全城商家隻怕要倒閉大半。若是懲戒了姓趙的既不能使他惡名遠揚,又使得全城百姓因他不安,那又有什麼意義?」

白士元看著她良久未語,他早該意識到這姑娘和他那一門心思隻知道畫畫的兒子不同。

白麟遠眼裡除了畫看不到別的,可這顧姑娘看事情的眼光卻很是長遠,可惜她是個女子,從來能人異士不怕出身低微,她這樣的若是運氣夠好能嫁個譚老國師那樣的丈夫,好好輔佐,也能成就一段佳話吧。

這麼說起來,是兒子麟遠配不上她,也沒有這樣的福氣……

白士元心中千折百回,臉上卻沒有顯露分毫,同文笙道:「要這麼說這些口供裡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商舖裡的婆子夥計都慣經是非,長一身不打不服的賤骨頭,要問攸關生死的私隱,不用刑怎麼會吐露?」

有道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文笙想要的不是胡亂構陷趙善道等人入罪,而是一樁真正的鐵案。

她不相信設下那般圈套對她的趙善道和顧大兩口子會是初次幹那種缺德事,私下裡肯定還有觸犯刑律的勾當。

官府給她的賞銀,她準備留下少許自己用,其它都交給李氏。

在離水,有娘家人養著李氏,又有白士元、傅長沙幾個暗中關照,總能叫她過得衣食無憂,實在不行就乾脆找人另嫁,趁著年紀不太大,還能再次生育。

所以文笙在走之前必須要將能威脅到李家的趙善道、顧大等人徹底解決掉。

事情解決起來比文笙想的容易,或者說趙善道等人比她想的更加不堪。

重刑之下顧大兩口子很快招供,幾年前趙善道看中了個娘家在外地的新寡/婦人,薑氏以做守孝的衣裳為由把人誆到了鋪子裡,趙善道用強之後想把人收為外室長期霸佔,小寡/婦抵死不從,趙善道無奈,隻好把人賣到了外地的窯子裡,那婦人後來是生是死再無人知曉。

逼/奸良家婦人賣入娼門,隻這一件按照《大梁律》便夠充軍砍頭的了,等趙善道下了獄,類似這樣作奸犯科的事還交待出來不少,文笙這才放了心。

像那婦人雖被賣得不知去向,整件事查起來卻有跡可循,姓趙的作惡,顧大兩口子是幫兇,不怪老天爺此時假自己的手叫他們認罪伏法。

轉天連雲鷺都被從牢裡放了出來,城裡的戒防逐漸撤去,除了到處還張貼著懸賞那隻東夷瘋狗的畫像,兩起命案已是塵埃落定。

文笙告別了白士元和傅長沙等人,從縣衙出來回轉李家。

她覺著該是自己和李氏以及李家人好好談一談,然後離開這個縣城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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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追究的意義

回到李家,文笙先同李家人說了趙善道和顧大兩口子如今的境況,這幾個人案子犯了被下了大牢,家產抄沒,日後縱能留得性命也會遠遠地發配,再不可能給李家帶來半點威脅。

李榮到是可以趁機將李氏正式接回來,顧大的幾個兒女在離水頭都抬不起來,哪還敢出麵阻撓。

這是先前最叫李家人犯愁的事,就這麼叫文笙悄無聲息地處理完了,用的還是霹靂手段,出手便置對方於死地。這樣的顧文笙,叫他們既覺陌生又深感害怕。

文笙便舊事重提,告訴大家她準備離開離水,到別的府州走一走看一看。

外公外婆以及舅舅李榮這些人都好說,文笙之前便看出來,他們早對自己心生疑慮,能這麼好聚好散,想來他們心裡也要長出一口氣。

隻有李氏安撫起來麻煩,而文笙也有些狠不下心來。

文笙猶豫再三,決定向她吐露實情。

她將李氏單獨叫到內室,李氏哭得眼睛都腫了,文笙在她眼前蹲了下來,手放在李氏膝蓋上仰頭看她,心中湧上許多感慨。

她柔聲道:「別哭了,想來舅舅已經和你說過了,你的笙兒上吊時就死了,大約是老天爺覺著她死得可憐,沒有令我轉世投胎,而是把我送來代替她。仇我已經幫她報了,如今事情處理完,我也該走了。」

李氏睜大朦朧淚眼定定望著文笙,李家的人現在隻有她還不肯麵對現實,不相信眼前的顧文笙竟不是她的女兒。

「不,不,笙兒,不要丟下娘。」李氏的神情透著倉皇驚恐。

文笙硬起心腸,輕輕撫著她的膝頭:「你還年輕,後麵還有大半輩子好活,不到認命的時候,與其想著留我在身邊,不如為自己好好打算,我給你留了一筆銀子,大約有個幾千兩吧,你今後是要自己過,還是要再嫁全憑自己的心意。有機會我也會回來看你,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氏軟弱,文笙交待完了這些猶不放心,猶豫了一下,又叮囑道:「我這些日子幫了縣衙的人一點兒小忙,尤其是白典史那裡,日後你若是有什麼為難事實在解決不了,可以去向他求助。到時候你就把這幅畫交給他,隻要不是十分為難的事,我想他都會答應。」

決定把那幅和白麟遠一起畫的畫留給李氏,文笙心中其實有一些不捨。

所以她說完話把畫拿出來,交給李氏之前又把那畫打開來好生看了看,這畫於她,是好友白麟遠最後的一點紀念,而於李氏,將來卻可能是一道護身符。

文笙歎了口氣,慢慢將畫卷捲起來,捲到中途,她的手突然頓了一頓,目光落在自己當日提的那首詩上,此時露在外邊的隻有最後一句:「天機難辨抱影空」。

文笙盯著這七個字,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說不清是為什麼,她此時心底突然湧起了一絲異樣的不安。

不容她細想,李氏那裡放聲大哭,文笙匆匆將畫收了起來,連銀票一起放到她的床頭。

一切說破,這個家對她而言最後一絲牽絆也消失了,原先文笙還打算多留兩日,等李氏接受事實情緒穩定了再走,可不知為什麼,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無論如何也呆不住了。

此時天色尚早,文笙去與李家人告別。

李榮艱難叮囑:「你孤身在外,要注意安全,若是方便的話,別忘了捎信回來。」又勸妹妹:「你就當生的是個兒子,男兒誌在四方,早晚要離開你身邊出去闖蕩。」

文笙點了點頭,行禮作別,在眾人的目送之中出了李家。

她很惜命,這些日子呆在縣衙裡,對現下混亂的局勢也有清醒的認識,從一開始文笙就沒想過像她這樣的能孤身上路,一得自由,直奔魯百泉的鏢局。

她打算去跟魯百泉商議,雇個得力的鏢師一路護送,先將她送到大興府再說。

離水湧進來很多外地人,走在大街上文笙能明顯感覺出與往日的不同。

驚慌與焦躁籠罩著離水城,人們衝著紀將軍的大名前來投奔依附,來了之後卻發現小小離水似乎不足以抵擋那群東夷惡鬼,到處都在哄搶米糧,窮人在賣兒賣女,這是一幅亂世將至之相。

文笙到鏢局撲了個空,魯百泉不在,文笙開始還以為鏢局許久沒有接活兒,如今城門放行,魯百泉出去同人談生意了,可細一打聽才知道,魯百泉是到城外給人送行去了。

走的是雲鷺。

他進過一次離水大牢,大約是覺著在官差麵前露了底,從牢裡一出來,便找魯百泉,提出要辭去鏢師,重新去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魯百泉百般挽留,無奈雲鷺鐵了心要走,最後隻得放人。

這會兒雲鷺已經出了城,而魯百泉一路陪著,估計怎麼著也要送出幾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