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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54 字 1個月前

首陽先生遇刺身亡,兇手遲遲不能歸案,李曹這些天感受到了來自各方麵的巨大壓力,焦頭爛額之下,除了不停調遣將軍府的兵,便是盯著縣裡的衙役。

這邊傅長沙剛一調人,他就得到了消息隨後趕至。

同在離水,二人先前便打過不少交道,將軍府錄事是有品階的軍官,傅長沙見麵自動矮半截,再加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事情如今有了進展,雖然還是猜測,恰也說明縣衙這邊一直在努力,所以他便將文笙的發現三言兩語說了。

李曹聞言大喜過望,緊急調了個百人隊過來。

將軍府的護衛訓練有素,個個身手不凡。他們同傅長沙調來的衙役兩撥人馬相互盯著,將小小跨院圍得水洩不通,那殺手除非有通天的本領,否則絕不可能突破重圍,再進去殺人滅口一回。

李曹、白士元和傅長沙三人守在屋裡,隻等文笙一將畫畫好他們就可以看到,然後立刻帶著手下去抓人。

文笙這會兒已經提筆開始畫了,她時畫時停,那三個人生怕打擾到她的思路,在邊上伸長了脖子望著,大氣也不敢出。

隨著文笙麵前的畫紙上著墨越來越多,三人神情不住變幻,傅長沙眼睛越瞪越大,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之色,連絡腮鬍子都跟著翹了起來。

他突然覺著這位顧姑娘可能不是在吹牛,她在畫將軍府後麵的那條長街,所取視角便是歸雁樓的三樓窗戶無疑。

像他這樣的老離水,幹的又是這一行,天天走街串巷,將軍府後街上都有哪些店舖,各在什麼位置佔地多少他閉著眼睛都能說上來,但也僅限於此,要叫他再詳細說說每家店舖外邊都是怎麼佈置,門頭兒上字跡大小,繡著什麼花,他還真說不上來。

可文笙卻清清楚楚地一連畫了好幾家,同歸雁樓隔街相望的蘭花苑是離水最大的胭脂水粉鋪,旁邊的節節高是家賣糕點的,再隔壁是趙記衣鋪……

畫得逼真不說,單這份記憶力便叫人駭然。

這幅畫上人物眾多,文笙畫得很慢,墨乾了好幾次,到後來她頻頻放下畫筆,離開桌旁,纖長的手指揉捏著額頭在屋裡踱步,顯是越畫到細膩處,她回憶起來越是費勁兒。

那三人雖然心急如焚,卻半句也不敢催促。

白士元幫著磨墨,幹這個他好歹比另外兩個人都要在行。

繁華的街道上有挑著擔子叫賣的貨郎,有在店舖門口洗洗刷刷忙活的婆子,有當街玩耍的孩童,也有步履匆匆的行人……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一幅喧嘩熱鬧的場景漸漸躍然紙上。

有牽馬的,有乘車的,有的人是正麵,而有的卻隻是個背影。奇妙的是,明明那畫紙並不很長,這麼多人在文笙筆下卻絲毫不覺著錯亂擁擠,或遠或近井然有致,一個個動作活靈活現,幾乎要躍紙而出。

旁觀的三人見狀心中有數,這位顧姑娘說是將白麟遠的畫重新畫一遍,實際上她的繪畫水平可比白麟遠高多了,隻盼著她這畫能原樣留住白麟遠畫的那些背景人物,將他當時看到的信息全都包含進去。

這一畫就畫到了掌燈時分,文笙中途隻喝了點粥,白士元等人胡亂吃了點乾糧,也都是食不下嚥。

屋子裡靜悄悄得落針可聞,明亮的燭光下,文笙思量半晌完成了最後一筆,輕輕歎息一聲,將筆放下,直起腰來。

白士元三人早等得急了,畫上那些細緻的地方必須要湊近了才能看清楚,他們從文笙此時的神情意識到畫終於完成,顧不上別的,俱都擠到了桌旁。

出現在畫上的店舖共有五家,人物遠近十幾個,其中各行各業有男有女,乍看上去一幅太平盛景,並沒有什麼異常。

相較整幅畫卷的暗藏靈秀,這些人五官神態略顯呆板,三人相信這是模仿白麟遠所致。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按圖索驥。

白士元急切地向傅長沙道:「趕緊派人去,把這畫上的人全部抓起來審問。」

第三十二章 畫中人

傅長沙抓著那畫不撒手。

他向文笙保證:「你放心,這畫放我那裡,除了咱們幾個,我誰也不給看,絕不洩露半個字。」

別的不說,畫上的貨郎婆子他光看著就覺著麵熟,若是給他這張畫叫他對照著抓人,那是絕不會出錯。而且這些人天天混在市井,相互間認識,一招供就是一長串,想問出點兒線索來應當並不困難。

李曹哪裡肯叫他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帶走,和傅長沙僵持了一陣,突然心中一動,鬆手將畫讓給了對方,轉向文笙道:「顧姑娘,一幅畫不夠用,能不能等你休息休息,明日再幫我們畫一幅?」

文笙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道:「若是案子由此破了,李大人莫忘把懸賞刺殺首陽先生兇手的賞銀給我。」

李曹登時意識他心裡的那點兒想法已經被人家看透,不禁老臉一紅。

他懷疑這位顧姑娘是否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想趁機看看她能否再畫一張一模一樣的出來,對方明明知道,卻不以為忤,要銀子是在提醒他,人家是為給白麟遠報仇,沒義務幫著他抓捕殺死首陽先生的刺客。

他下意識便衝著文笙拱了拱手:「放心,不但我們將軍府,還有首陽先生的弟子以及兵馬衛張大人那裡都出了賞銀,一兩也不會少了姑娘的。」

文笙心道很好,她現在正窮著呢。

白士元也被一言提醒,道:「還有我兒麟遠的,隻要能抓住真兇為他報了仇,老夫願意傾家蕩產相謝。」

文笙忙道:「這到不用,我與令公子誌趣相投,為朋友報仇那是應有之義。」

說話間傅長沙拿著那畫又折了回來,指了上麵的幾家店舖同白士元商量:「典史你看,這幾家管事的也需抓起來好好審一審吧?這輛馬車像是去蘭花苑的,叫他們回憶回憶,再查查賬,應該能確定麟遠是哪一天畫的這幅畫。」

白士元明白他的意思,揮手道:「抓吧,縣尊那裡我去說。」

旁的也到罷了,蘭花苑的東家與諸洪帶著點姻親,不過諸洪早表過態了,白士元並不擔心調查會受阻。

李曹更是乾脆:「要是不行我這邊派人去。」

白士元目光落到了旁邊的趙記衣鋪上,突然想起一事,問文笙道:「若是我沒記錯,這家衣裳鋪子的掌櫃好像也姓顧,是你的大伯?」

他這麼一說,傅長沙也想了起來,道:「顧姑娘你怎的也不說一聲,這要一起抓了,再遇上底下人不知道輕重傷著可怎麼好?」

文笙畫的時候就想到會有此一問,聽著白士元旁邊接口道「知道下邊人辦案不客氣,你不會親自上門去問一問」連忙擺了擺手,一臉嚴肅道:「公事公辦就可以了,傅捕頭不用特意關照。」

她怕說了這話之後傅長沙還會手下留情,特意指了那畫強調:「依我看,這間趙記衣鋪不但要查,還要做為重點好好地查。兇手不可能隻因為白麟遠看到他從鬧市經過便殺人滅口,當時在歸雁樓三樓能看到的範圍內肯定發生了什麼。大街上眾目睽睽,店舖又就這麼幾家,同招待婦人孩子的脂粉糕點鋪相比,還是這邊的衣裳鋪、書齋出事的可能性大一些。」

白士元和傅長沙一邊覺著她的話頗有道理,一邊又忍不住暗想:「這位顧姑娘一定是和她大伯家有仇。」^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趙記衣鋪開在將軍府後街,李曹對它很是熟悉:「這間鋪子不但給女人訂做衣裳,也兼賣男人的成衣。」

文笙點了點頭,示意他說得不錯,向傅長沙道:「我常聽大伯說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換言之,就是誰也不得罪,想來對這樣的老好人,不拿到他們的把柄,叫他們害怕,他們也不肯同你說實話。」

天堂有路而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文笙想收拾那姓趙的和顧大兩口子已久,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她哪能不加以利用。

整天費盡心思地盤算哪裡能坑人一把,叫對方不痛不癢吃點暗虧的事文笙從來都不願做,一旦出手,必定要把對方打落塵埃,叫他再也爬不起來,更不用說有力量反噬。

隻有這樣,等她離開離水,李氏和李家人才有安生日子過。

「……」

傅長沙知道該怎麼做了,狠狠查嘛,趙善道那老兒是有名的奸商,雖然逢年過節孝敬不少,不過和顧姑娘幫的忙比起來,那些根本不值一提。沒做犯法的事最好,若是真有,就別怪他不客氣。

文笙這才覺著滿意了,將諸人的注意力引回到畫上:「你們注意看這個人……」

文笙指的是長街上一個趕路的行人,前有貨郎挑著擔子,後有橫穿街道往糕點鋪子飛奔的孩童,他夾雜在其中,貼著牆角路邊,非常得不顯眼。

看畫,這人應該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獨自一人沒有同伴,步履匆匆,前麵不遠貨郎在與一個胖大娘談價錢,他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身前身後似是有意與他人保持著距離,畫上這麼多人,唯有他的四周空隙最大。

文笙是在畫這張畫的時候才察覺此人有些不對勁兒,無它,畫上這麼多人,這個男子是她最後一個回憶起來的。

按說這人在畫上位置雖不顯要,可也露出了全貌,出現這種情況大不應該。

傅長沙對此十分內行,仔細一端詳便斷言:「我沒見過這個人。從畫上看此人鷹視狼顧,戒心非常重。有必要多描幾張叫附近的人都認一認。」

白士元和李曹湊近了細看,這人衣裳沒有著墨,可以確定不是藍、黑之類的深色布料,款式很常見,頭髮亂蓬蓬的好像還紮著小辮兒。

「他應該還在城裡吧?」白士元道。

隻要人還在,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白士元甚有經驗,越看越覺著文笙的判斷沒錯,這個生人很是可疑。

眾人議定,相較李曹、傅長沙精神抖擻,文笙多日壓抑的睏倦一齊湧了上來,她以手掩著口打了個哈欠,道:「我明日再畫上一幅畫便先回外祖家,在家中恭候諸位的佳音。」

(元宵節快樂。感謝大家的pk票,一會兒開個單章。總之,謝謝了。)

第三十三章 魯百泉的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