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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30 字 1個月前

沒事,隻是不想嫁給那趙員外才會變成這樣,等她回來我就跟她說,不許她再出門了……」李氏口氣惶急,她這些天大部分時間都和文笙在一起,女兒雖然不肯撒嬌了,卻從來不跟她頂嘴,陪著她不知多有耐性,怎麼會是鬼怪?

眼下不但兄長李榮做出這麼匪夷所思的猜測,就連老娘都是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這可把她嚇壞了。

李榮也趕緊叫老娘打消那念頭:「娘,千萬不能去找張婆子,別的時候她還能幫咱們保密,現在將軍府的貴客遇刺,白典史的兒子也死了,官府正愁找不著兇手。你這不是主動送上門去嗎?搞不好咱們全家都得跟著倒黴。我看她也不像不講理的樣子,和你們說這些是叫你們心裡都有個數,不要去招惹她,等我找個機會和她談談,城裡戒防一撤就把她遠遠送走。」

適才文笙走了,李榮越想越害怕,在他眼裡,顧文笙已經不是他那個乖巧聽話的外甥女了,隻要她肯走,什麼條件李家都答應。

所以等文笙乘著月光回來,李家的氣氛別提有多古怪,除了老爺子李在田對此一無所知已經睡下,其餘的人都能躲則躲,連個好奇問一問她這麼晚出去都做了些什麼的人也沒有。

文笙有些無奈,她也不想叫李家人跟著擔驚受怕,這半個多月李家上上下下對她十分不錯,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不多的慰籍之一,文笙有心順水推舟認了這個外家,但她畢竟不是他們的親人,不可能代那小姑娘循規蹈矩過完一生。

人與人的緣份,實在是不可強求。

不過李氏無疑同她極有緣份,闔家上下隻有她還堅定地站在文笙這邊兒,見文笙進來,一把便抱住了她:「笙兒別怕,有娘在,等明天天一亮咱們就回家去,不在你外祖父家住了。」

文笙不由地僵了一僵,慢慢回抱住李氏,抬起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撫道:「快別哭了,娘,你的臉都腫了,不信自己照鏡子看。」

她放開李氏,解了衣裳洗漱,又順手幫她打來洗臉的水:「明天不走,我有正經事要做,咱們再在外祖父家住些日子。大舅舅母都是真的對你好,沒事的,你放心吧。」

李氏欲言又止,有心勸女兒往後別穿著男人衣裳出門,卻不知為何心生怯意,開不了口。

李家人如此到方便了文笙第二天準時來到金鉤河邊的暮雨亭,捕頭傅長沙果然等在那裡。

白天看文笙,傅長沙心中更是驚奇。距離昨晚分開已經過去了六七個時辰,有這麼長的時間足以叫他將眼前這位「顧九」的底細打聽清楚,魚販子李榮的外甥女,剛剛十五,因為父親顧二十幾年沒有音訊,她和母親相依為命,過去這麼多年很少拋頭露麵。顧二雖然是讀書人,可從未聽說過會畫畫,再說顧二離家時女兒還不記事呢。

真是處處透著古怪,若不是模樣不差,他幾乎要懷疑是有人冒名頂替的。

大冬天的,金鉤河兩岸草木凋敝,遠遠望去樹木灰白草枯黃,水麵更有不少地方結了薄冰,顯得異常蕭條。

文笙和傅長沙並肩而行,兩人碰麵的地方離白麟遠出事的地方很近,順著河岸走了大約有一刻鐘,前麵就有衙役領著將軍府的軍官過來迎接。

傅長沙看出文笙眼中的疑問,解釋道:「這裡距離紀將軍的莊子隻有七八裡路,前天夜裡他們一得了消息,就派了一隊人馬幫著搜尋,正好我手底下人不夠用,索性請縣尊跟將軍府打了招呼,叫他們幫著封鎖了這一片區域,尤其是出事的那條船,以便緝拿兇手。」

「這麼說船上的東西自出事後就沒人動過了?」

「差不多是這樣。」

兩下湊到一起打過招呼,傅長沙沒有向他們介紹文笙,而是問那衙役道:「治令,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留下來負責的衙役許治令搖了搖頭:「附近已經找遍了,沒有發現足跡和刀痕。懸賞也貼出去了,看起來沒有人見到兇手。」

雖然早有預料,傅長沙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失望之色。

將軍府的軍官姓宋,和傅長沙認識,幫著許治令和手下人說話:「傅捕頭,這幾天太冷了,岸上泥土凍得結實,除非賊人有意而為,否則很難留下什麼線索,大家昨天足足找了一天,一直沒閒著。」

傅長沙歎了口氣:「我也知道不好辦,可這次出事的是典史家的公子,上麵有縣尊盯著,這要成了無頭案,叫兄弟們臉往哪擱啊。」

姓宋的軍官搖了搖頭,望了邊上的文笙一眼,想說什麼又憋了回去。

傅長沙同文笙道:「走吧,一起去船上看看。」

孤零零一條帶篷的小船停靠在亂石堆後麵,白麟遠畫畫需要避風,他選的這地方偏僻到即使接近到百丈之內不仔細去找也不會發現。

第二十七章 兇案現場

一隻寒鴉撲簌簌從路旁槐樹枝丫間飛出,掠過亂石堆,投到遠處的樹林裡,不見了蹤影。

許治令悚然回頭,停了停,向一旁的傅長沙苦笑:「白少爺真會選地方。」

傅長沙抓了抓大鬍子,狀似無意道:「白少爺是畫癡,他的心思大約隻有精於繪畫的人才能懂得。」

文笙沒有作聲。

天氣太冷,河上又空曠,那點陽光照在身上一點兒也不頂事,她覺著很不舒服,不得不收緊了綿袍,將兩手蜷曲在嘴邊輕輕哈著氣。這具身體還是太羸弱了。

傅長沙當先上了船,文笙見許治令和那軍官也要跟上,開口道:「不用那麼多人。」

小船不大,兩三個人合適,再多了船上就擠得慌。

傅長沙叫許治令陪著姓宋的軍官先在下邊等著,望向文笙,拿不定主意是否需要扶她一把。

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長這麼大不知道有沒有見過船?這麼固執,非要來看看白麟遠被殺的現場,偏偏還把自己說動了。

文笙踩著木板上了船,傅長沙自她身上收回目光,指著一旁船舷處道:「林三穀死在那裡。」

林三穀死的時候上半身倒在船舷外邊,血都流到了亂石的夾縫裡,若是夏天早就被流水沖刷乾淨,而這會兒這附近的河麵結了層薄冰,將一大灘暗褐色的血保留下來,空氣裡泛著若有若無的腥氣。

文笙站在船板上,低頭望著那灘血跡,隻覺心跳越來越快,有些氣短。

她閉了閉眼,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裡剔除出去,想像了一下當時林伯整個人趴在船舷上的情形,停了一會兒,轉向傅長沙道:「去艙裡看看。」

白麟遠死在船艙裡,身中兩刀,文笙隱隱覺著賊人好像生怕殺不死他,明明脖頸上那一下足以致命,偏又要補上一記,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唯恐失手必須如此慎重?

船艙裡的陳設很簡單,一張長條桌案被拉到了一旁,凳子翻倒在地,周圍船板上墨汁淋漓,暗紅的血噴濺得到處都是,因為有艙門隔著,艙裡麵相對封閉,血的腥氣和墨汁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叫人窒息。

傅長沙前天夜裡已經在這艙裡呆了很長時間,進來之後隻是一掃,沒發現有什麼異樣,目光便落到文笙身上,等著看她會不會有所發現。

血泊裡掉了一支畫筆,文笙走到凳子跟前,轉過身來。

~思~兔~在~線~閱~讀~

她幾乎能想見當時艙門突然打開,白麟遠驚慌站起,來人撲上來就勢割斷了他的脖子,白麟遠受到重創仰麵摔倒,帶倒了凳子,手裡的筆也掉落在地。

捕頭傅長沙雖然相貌粗獷,內裡卻是個很精細的人,就連捕快許治令和那姓宋的軍官都極有經驗,死的是典史的兒子,不可能敷衍塞責,文笙知道這些人才是內行,而自己前來,是要站在白麟遠的一邊,看看有什麼被遺漏的線索。

桌案上打翻的硯台早已經乾透,邊上滾著幾支筆,最上麵的一張紙畫了一半兒,畫的果然是微波粼粼的河麵。

這幅畫半邊染了墨汁,下邊一小截被鋒利的刀片割碎,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細小的碎紙片飄落在角落裡,叫不知情的人一看,船艙裡到像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搏鬥。

「這是什麼?」文笙彎腰拾起了一張銅錢大小的紙片。

「是畫。」傅長沙回答她。

其實不用他說,文笙將手裡的那張紙翻過來就已經弄明白了,確實是畫,上麵墨痕宛然,這麼一小塊兒,黑漆漆不知畫的什麼。

「這些都是被撕碎了的畫?」

「不止這些,還有。」傅長沙到艙門口探頭出去和許治令說了幾句話,拿回一個布包來,裡麵全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碎紙片,文笙估計了一下,按白麟遠慣用的畫紙大小,這些至少能湊起二三十張畫來。

傅長沙頭疼道:「這些也不是撕碎的,是兇手殺人之後用匕首的鋒刃劃碎的。」

他看著文笙兩手各拿一張碎片,站在桌案前反覆對比,心中微微一動,突然就想通了自己為什麼明知道不合規距,還是帶了這位顧姑娘來看兇案現場,是不是他當時潛意識中就覺著應該叫她來看看這些畫,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你說兇手連殺兩人之後沒忙著走,先將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又不緊不慢把這些畫全都劃成了碎片,然後才拍拍%e5%b1%81%e8%82%a1揚長而去?」

傅長沙點頭:「恐怕是這樣。」

「為什麼?」

傅長沙顯得極有耐心:「我們推測,要麼賊人見財起意,現在離水到處戒防,盤查得這麼嚴,那些%e9%9b%9e鳴狗盜之徒沒了進項,突然發現了機會狗急跳牆。還有一種可能,兇手專盯著白典史的獨子下狠手,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說不定是白典史過去得罪了什麼人,這是蓄意報復。」

他頓了一頓,又道:「因為這些畫,又叫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會不會是白少爺這些天躲在這裡畫畫,目睹了什麼,或者兇手以為他看到了什麼,所以殺人滅口?譬如說,他正在畫的這幅畫上就汙了一大塊……」

文笙搖了搖頭:「若是如此,兇手最應該做的是將這幅畫帶走。」

她腦袋裡清醒得很,將桌案上那幅畫了一半的畫提起來,自背麵看了看,道:「借個火。」

傅長沙會意,掏出火折子晃亮,文笙將畫紙靠近火光緩慢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