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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10 字 1個月前

捕頭傅長沙很有眼色,連忙幫忙把燭台移近,白士元低頭看畫,慢慢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旁傅長沙也跟著「咦」了一聲,讚道:「好畫!這是麟遠畫的吧。」

白士元卻看出來這幅畫與兒子平時畫的大為不同,說不上這畫好在哪裡,但一看就遠在兒子的那些畫作之上,奇怪的是,初一打眼,他確實有著和傅長沙差不多的感覺,這畫不知什麼地方莫名眼熟,就像兒子白麟遠一朝受了高人點化,打通了任督二脈。

緊跟著,白士元便注意到了那畫右上角蓋著白麟遠的名章,以及名章上方的落款。

他猶豫了一下,方才有了判斷:「這是……你和麟遠一起畫的?」

文笙點了點頭,將她和白麟遠如何因畫結識成了朋友,白麟遠贈她名章,相約每逢三、九之日在陳家老店一起畫畫的事講了一遍。

文笙這番話非常好查證,白麟遠去陳家老店不但有林伯陪著,他坐著家裡的馬車往返,車伕那裡一問便知,而且歸雁樓和陳家老店當時都有夥計在場。

文笙一說完,傅長沙便閃身走了出去。也不用他親自去查,今日衙門裡的捕快雖然大半散在外邊追查兇手,這會兒到還留了五六個在白家護衛。

白士元盯著那畫上兒子的名字,兩%e8%85%bf一軟,無力地坐回到椅子上,半晌將手掌蓋住了眼睛,長歎一聲。

文笙體會不到一個老父親的心,白士元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從小就與別人不一樣,大梁既有譚國師那樣的風雲人物,畫畫不一定就沒有出路,誰知前段時候他托人拿著兒子的畫給首陽先生的高徒看了看,人家斷然言道兒子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

街上傳言不虛,他自從聽到這評語,一時死了心,就和夫人商量要趕緊給白麟遠娶個媳婦回來,誰想兒子在外邊遇到了投緣的姑娘,畫藝也大進,這本是多麼好的事,可轉眼兒子遇害,叫他白髮人送黑髮人……若麟遠還活著,這小姑娘不就是現成的兒媳婦麼?

不需傅長沙查證回來,白士元隻憑感覺就斷定眼前這顧姑娘沒有撒謊,若是白麟遠活著,他當然要挑剔這姑娘出身貧寒不守規矩,可此時卻越想越是悲痛難抑,手掌遮掩下一時老淚縱橫。

「……麟遠,麟遠他是被人所害,兇手逃了。」他說這話時,連身體都不住顫唞。

文笙不知道白麟遠的父親錯會了兩人的關係,溫言勸慰道:「典史您要保重身體,切莫太過傷悲,離水的治安您有權過問,那就更不該叫白麟遠死得不明不白,總要打起精神來,想辦法抓到兇手,為他報仇。」

出事到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同白士元說過類似的話,但起到的作用都沒有這位初次見麵的顧姑娘大,這是兒子看上的女子,白士元但覺腦袋裡「嗡嗡」作響,將老淚拭了拭,暗道:「不錯,麟遠,看為父抓住兇手,為你報仇!」

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麵

「麟遠這孩子生性不喜吵鬧,他畫畫,院子裡不能有一點兒聲響,後來他改去歸雁樓,那裡不到吃飯的時候也很安靜,大約七八天之前,他突然又換了畫畫的地方,在金鉤河邊租了條船,每天帶著林三穀天一亮就往那兒跑,一呆就是一整天。」

金鉤河是大興境內最大的一條河,大興下轄十縣,它流經了一半兒,最後由南向北貫穿了離水城,匯入蒼茫東海。

若說春夏時節金鉤河畔還經常有人踏青賞景,這會兒已經入冬了,北風一吹河上許多地方結了薄冰,哪裡還能見到人影,再加上近來因為首陽先生遇刺,城裡氣氛異常緊張,尋常百姓更加不會有那閒心到河邊去。

偏偏白麟遠跑去畫畫。

文笙覺著揪心,白士元這當父親的摸不清頭腦,她卻一聽就明白了白麟遠為什麼要跑去那種地方畫畫,他聽從自己的建議,要畫一百張不同風格的水。

白士元未發覺文笙神色有異,繼續說道:「昨日直到太陽西沉,麟遠還沒回來,夫人打發了家裡的僕從去找,後來傅捕頭也帶了十幾個衙役去幫忙。」

說話間傅長沙進來,沖白士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站在了一旁。

「這麼多人沿著金溝河兩岸大呼小叫找了兩三個時辰,一時沒有回應,直到半夜,才在一處亂石堆裡發現了麟遠的船,那地方被雜樹遮掩,十分不起眼,」白士元頓了頓,彷彿又見到當時那個叫他悲痛欲絕的畫麵,「麟遠和林三穀都死在船上……」

這種情形下殺人,是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

難道是白麟遠主僕二人昨日在金鉤河畔目睹了什麼,以至被殺人滅口?

文笙道:「典史,我想見一見他們兩個,另外傅捕頭昨夜在場,若是方便,能不能請他同我說一說當時船上的詳細情況?」

這兩個請求十分大膽,白士元卻沒有阻攔,他雖然並不覺著眼前這小姑娘能比他和傅長沙的目光更老練,看出什麼新的線索,但她對兒子有這個心就大是不易。

出事到現在白士元兩天沒合過眼,但覺身心俱疲,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打不起精神應付文笙,兩手按住額頭不住揉捏,長歎一聲,向一旁的傅長沙道:「罷了,你陪著她去見見麟遠最後一麵吧。」

白麟遠這時候已經經過了小殮,若不是露在外邊的肌膚呈黑灰色,看他閉著眼睛神態安詳躺在那裡,簡直就像睡著了一樣。

同白士元一樣,傅捕頭也誤會了文笙和白麟遠的關係。

沒名沒份的,白少爺突然就走了,姑娘家自己找上門來,他心生同情,以為這位顧姑娘見到屍體會像白夫人一樣哭得死去活來,誰知文笙一滴眼淚也沒掉,隻是這麼不錯眼珠地盯著看。

說實在話,雖然請人收拾過了,但誰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一個死了一天的人有多好看,她就不怕晚上做噩夢麼?

「傅捕頭,他傷在什麼地方?仵作怎麼說?」其實文笙比他們任何一個人想的都要冷靜。

「致命傷在咽喉,那兇手生怕麟遠不死,又在前心補了一刀。仵作估計事發時候應該是昨日的未申之交,出事的地方是在岸邊一片亂石裡,就算有人在附近,也很難留意到石堆後麵發生了何事。」

白麟遠的壽衣領子高高立起,遮住了脖子上那個猙獰的傷口。

「這麼說凶器是刀,是把什麼樣的刀?」

「短匕。」

「……走吧,帶我去看看林伯。」

林三穀更像是突然受到了襲擊,短匕自他後心刺入,一擊致命。

傅長沙發現主僕二人時,白麟遠連人帶凳子倒在船艙裡,屍體早都僵了。林三穀俯身趴在前頭船舷上,半個身子探到船外。天氣太冷,周圍的河水已經結了層薄冰,他流出的血在冰上積了一大灘,那場景極為血腥恐怖。

傅長沙是幹這行的,對現場一些細枝末節記得很清楚,對文笙的追問也知無不言。

文笙問得很詳細,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傅長沙卻越來越是驚奇,到最後,文笙問他:「那艘船還留在原處麼?船上的東西有沒有收集留存?」他聽著心中不由一動,暗忖:「這姑娘難道還想到現場去看一看?」

·思·兔·網·

文笙確實有這樣的打算,傅長沙說主僕二人身上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沒有什麼比親眼去看更牢靠,但這需要天亮之後再去做。

白麟遠和林伯是乍然受到襲擊,又是為同一件凶器所傷,傅長沙和捕快們都覺著兇手應當是孤身一人,行兇後不急著逃走,卻有條不紊地在死人身上搜刮財物,看起來像是訓練有素的老手所為。

出事之後傅長沙雖然一直在白家幫忙,卻已經叫人去衙門裡把近幾年的重案卷宗都整理出來,準備等倒出空來和白典史好好研究一番。當然這安排他並不準備和麵前的小姑娘說。

文笙看完了白麟遠和林伯,又同傅長沙聊了半天,看看也到了該告辭的時候,想起這麼晚回去必定要麵對李氏的哭哭啼啼,不禁有些頭痛。

白士元還在適才的屋子裡,卻有一位同林伯年紀相仿的老僕等在門口,見他二人回來,恭恭敬敬地道:「顧公子,時候不早了,老爺命小的備車送您回去。」

這是不打算再見她了。文笙稍一沉%e5%90%9f,也好,這會兒早已經入更,宵禁開始了,沒有白府的人送她,還真是不方便。她就在屋外朗聲向白士元告了辭,傅長沙陪著她一起出來,道:「我送送你吧。遇上宵禁也好解釋。」

文笙沒有乘車,傅長沙提著燈籠與她並肩而行,白府的馬車跟在後麵。

兩人一路無言,快到李家的時候,文笙站住,道:「傅捕頭,我想等白天去白麟遠出事的船上看看。還請您通融一下,提供個方便。」

傅長沙很是意外,剛才白士元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過了今晚,他不想白家再和這位顧姑娘有什麼牽連。這小姑娘看上去挺聰明的,不可能看不出來,就這樣,她還未放棄追查白麟遠的死因,真是執著。

這個要求,他沒辦法拒絕,最終點了點頭:「好,明日巳時,我在金鉤河邊的暮雨亭等你,你要來,我便帶你去看。」

定下這事,文笙暗自鬆了口氣,這才想起她將白麟遠的名章和那幅畫一起落在了白府。

第二十六章 金鉤河畔

給文笙開門的是李從武,他見表妹一個人回來,身上整整齊齊的沒什麼異狀,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想問白麟遠是不是如雲鷺所說出了意外,一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文笙衝他笑了笑,藉著院子裡微弱的燈光,見李從武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這幾個時辰家裡鬧騰得可不輕。

文笙出門沒多久李氏就到前院找女兒,李榮無法,和她又說不清楚,隻好一起到了李老太太那裡,把自己懷疑文笙被不乾淨的東西附身的事說了。

李老太太先是不信,等聽說白典史的兒子見了文笙的畫心甘情願要拜師,一時也傻了眼,憂心忡忡地同兒女商量:「這可怎麼辦好?要不然咱們悄悄去把鼓樓街的張婆子請來吧,施個法看看她這是中了什麼邪。隻是纏著白家少爺%e5%90%9f詩做畫,應當是個雅鬼,道行不一定深,有什麼要求咱都滿足她,叫她放了笙兒。唉,這是造了什麼孽呦!」

「不,不,笙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