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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43 字 1個月前

拒絕他的好意,莞爾笑道:「好,你先來,感覺稍縱即逝,時間長了搞不好會忘記。」

白麟遠知道自己的水平比對方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當下點了點頭,將磨好的墨放到一旁,提筆先深吸了一口氣。

文笙將紙鋪好,白麟遠埋頭先畫了遠處的山巒,這完全是信手拈來,但見那山頭層層疊疊,山腳似隱於霧靄之中,唯一一處重墨渲染的地方便那遠山,看上去頗有冷清孤傲之氣。

好一會兒,他將這些都畫完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前忘了和你商量,近處你要畫什麼?」

這是文笙第一次在白麟遠的畫裡看到這麼任乎性情的東西,不捨得叫他半途而廢,當下鼓勵道:「你隻管畫。」

白麟遠正在興頭上,當即又去細細勾勒了山腳下的茅舍、遠橋,兩岸幾株修竹隨風輕搖,蕭疏而又冷清。

到此時,白麟遠已不知不覺將這幅畫完成了三分之二,隻剩最下邊的一截還空著,他有些不捨地將筆遞給文笙,復又端詳了一下,道:「你看再畫點什麼?」

文笙問他:「你說呢?」

白麟遠拿不定主意,他很少脫離實物隻憑臆想作畫,但這大半幅畫卻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畫得都要好,他都想乾脆自己畫完,叫父親再拿去給首陽先生的那位高徒瞧一瞧,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塊朽木。

文笙並不知他那點想法,見他遲遲未語,笑了笑,拿筆蘸了墨,在畫的右下角添了塊探到溪水當中的岩石,石上是幾株桃花,畫卷中的那縷清風很快便自遠處竹林吹至,點點桃花飛落,飄零在半空裡,溪水中……

白麟遠正側著身子看得入神,突聽房門外林伯低聲喚道:「少爺!」

白麟遠皺了皺眉,畫畫時是很怕有人打擾的,可林伯又跟著道:「少爺,出事了!」

第十八章 山有浮雲樹有風

文笙這會兒已經停了筆望向他,柔聲道:「你去忙吧,正事要緊。」

白麟遠聞言登時好大的不樂意,這不樂意中又夾雜著些許不甘心,瞪了文笙一眼:「什麼才是正事?畫畫難道不是正事嗎?你這種態度實在是大大得不端正,真不知道怎麼就能畫出那麼好的畫來!」

對方的年紀明顯比自己還小著幾歲,若是將畫畫完全當作消遣,那這份天賦……老天爺還真是偏心!

文笙有些莫名其妙,將筆放了下來,大大的眼睛回瞪過去:「我畫畫本來便是消遣,用來陶冶性情罷了。」

最終還是白麟遠招架不住,阻止她道:「你先別畫,等等的。」又問林伯:「什麼事,進來說。」

林伯不是一個人進來的,他身後還跟著鏢師雲鷺、姓戚的老者,以及明顯看熱鬧的李從武。

文笙一看幾個人的臉色便怔了怔,林伯說出事了看來還不是一件小事,原先準備研墨也停下來,先聽他們怎麼說。

果然林伯一上來就道:「少爺,陳家老店門口的這條街也封了,剛才有班衙役到店裡來查問,是許治令帶的隊,我見是熟人,就上前打了個招呼。他說這會兒整個離水都在搜查可疑之人,幾個時辰前將軍府已經派兵接管四城,許進不許出,」說到這裡,他特意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個叫白麟遠和文笙都大吃一驚的消息,「首陽先生遇刺,受了很重的傷。」

「怎麼可能?他可是住在將軍府裡。」白麟遠失聲道。

若換了別人,他說不定會漠不關心,但首陽先生是繪畫大家,在白麟遠心裡的份量自然與旁人不同。

林伯歎道:「誰說不是。許治令說首陽先生的寶簫被刺客搶了去,和他一起來離水的那位張大人大發雷霆,將軍府所有兵士都調動起來了。不趕緊抓到賊人找回寶簫,隻怕大家都要跟著倒黴。」

文笙問道:「他們在找什麼樣的人?」首陽先生隻是受傷,很可能見到了刺客的真麵目。

林伯猶豫了一下,麵露苦笑:「找近期到離水來的外地人,尤其是通曉音律的。」

他這話一說出口,那邊姓戚的老者已深深彎下腰去,口中稱謝:「今日多虧了諸位庇護,小老兒來到離水已經一個多月了,自從投在這陳家老店從來沒有外出過,店裡夥計都可作證,而且小老兒手無縛%e9%9b%9e之力,叫我傷人也沒有那本事,隻是官府未必能聽進去我的辯解之詞,白少爺大恩大德,實是沒齒難忘。」

一旁的雲鷺也跟著幫腔:「戚先生性情高潔,絕不是那宵小之徒,這點在下可以拿性命擔保。」

文笙疑惑的目光自雲鷺那裡又轉回姓戚的老者身上,這兩人看上去朋友不像朋友,明明以往打過交道,卻又諱莫如深,真是叫人想不透。

林伯歎了口氣,他著實不想給主人家惹麻煩,隻是事情發生得太快,他當時擔心抓了姓戚的少爺臉上不好看,並沒有考慮太多。

剛才那一班衙役與他都很熟,看他們幾個坐在一處,那雲鷺又幫腔暗示姓戚的老者與他們是一起的,一含糊的工夫帶隊的許治令已經轉而問少爺在哪,得知在靜室畫畫,隻叫他代為問個好便帶著眾人離開陳家老店去了別處。

白麟遠到不覺著有什麼,耐著性子聽林伯吞吞吐吐說完,擺了下手,道:「隨他們封街去,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林伯心中不安:「少爺,趕緊回家去吧。」

白麟遠還惦記著那幅畫呢,沒有理會林伯,歪頭催道:「繼續,繼續。畫完它,半空裡這幾片花瓣是怎麼點染出來的,恍惚間真有艷色!」

文笙回過神來,她比白麟遠強的地方就是這份隨意,所以並不覺著中途擱筆受到了多大打擾,畫完紛紛墜落的桃花,又去白麟遠畫的遠山旁以淡墨添加漠漠暮靄。些許雲霧被她畫得似有似無,平增幾分空曠。

白麟遠微張著嘴,看她畫完了雲又去描繪隱隱水波,竹旁以雜樹點綴。

半晌待文笙放下筆,整張畫竟給了觀者一種微暮欲雨飛桃花的感覺,完全看不出是由兩人所畫。

看著這幅畫,白麟遠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早忘了林伯、雲鷺幾個還在屋內。

文笙瞥了他一眼,笑笑道:「右上角這裡還有一處留白,不如題上幾行詩。」

白麟遠讀書不多,不要說作詩,就連寫出來的字留在畫上都屬敗筆,以往畫完了畫都是直接蓋上姓名章就算完事。

文笙取了一支細毫,稍一沉%e5%90%9f,在畫的留白處提道:「山有浮雲樹有風,廖寥春水袖底紅,傷心燕子無歸處,天機難辨抱影空。」然後簽上落款,先是白麟遠而後是她,寫到她自己的名字時,頓了一頓,落下的是顧九兩字。

這首詩十分貼合畫意,又是她此時心境的真實寫照,文笙的字特意帶了幾分賞菊秋景上的那方朱紅鈐印的意趣,字體纖巧妍麗,叫人不忍挪開眼睛。

文笙望著那畫上短短幾行字,心中難抑悵然:家國不再,故土難尋,縱使身處繁華也要惆悵不知如何自處,更何況這大梁分明是個動盪亂世。

老天爺為什麼要獨獨給她這樣一次機會?

這樣的詩這樣的字,加上白麟遠的名章,與整幅畫珠聯璧合,相得益彰,不但白麟遠愛不釋手,連那姓戚的老者遠遠看到目光中都閃過一絲異色。

白麟遠指了文笙的名字連聲問道:「顧九,你在家中兄弟姐妹裡是排行第九的嗎?私印呢?你看我這名章如何?給我刻章的人十分有名,這石頭我還剩了一塊,若不嫌棄,我找他幫你刻一個。」

文笙搖了搖頭,拒絕他的盛情:「不用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白麟遠滿心激動,渾不覺遭了拒絕,又道:「顧九你教我畫畫吧,教我吧,我拜你為師,或者你來開條件,叫我做什麼都行。」

林伯欲言又止,李從武立時瞪大了眼睛,嗬,這少爺真敢說!

文笙側頭想了想,道:「那好得很,我正好有件為難事,想請你幫個忙。」

(提前給大家拜個年。親愛的書友們,咱們年後見。)

第十九章 一枚名章

白麟遠不聽什麼事就滿口答應,文笙卻難得猶豫了一下。

她其實並不太在意自己身上的麻煩。

就像前世顧文笙的所作所為在許多人看來亦屬離經叛道,她還不是同樣仗著長輩們的縱容我行我素?

禮教殺人,顧大兩口子和趙善道真正造的孽是逼死了那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昨日文笙對薑氏說「這筆賬咱們慢慢算」不是虛言,她自來到這裡,得李氏小心照料,自然而然就把這個隻知道哭的女人歸到了羽翼之下,想要為她撐一撐腰。

趙善道是本地富戶,要叫他知難而退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隻需白麟遠傳句話就足夠了,可若要為李氏報仇討回公道,不捏到對方的把柄顯然不成。

更何況雲鷺和那姓戚的老者就在旁邊,今天也不是說這事的好時機。

首陽先生剛剛遇刺,整個離水城風聲鶴唳,顧大兩口子昨天挨了打灰頭土臉回去,他們若是聰明的,便不會挑著這時候蹦躂,事情還遠沒有到火燒眉毛的時候。

故而當白麟遠見她良久未言,催問「到底什麼事」時,文笙頓了一頓,笑道:「你隻要記著今日應了我一件事就好。」

白麟遠並不好奇,痛快地道:「行,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什麼時候考慮好了隻管同我說。」

而教白麟遠畫畫也不是三言兩語一朝一夕的事,文笙問他以往臨摹過哪位前輩的大作,也就是文笙對這世間的名家一無所知,若是在她前世,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來白麟遠的風格習慣裡有哪位前人的影子。

白麟遠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我臨摹的是譚老夫人年輕時候的畫稿,不過那些畫也不是真跡,是敬慕她的人所畫仿本,這種畫在大梁流轉甚廣,很容易就能弄到手,許多人都是這麼練的。」

譚老夫人是當朝國師譚夢州的髮妻,年輕時也是名動大梁的一位才女,成親之後一心一意輔助丈夫,再不見有畫作流傳出來。

夫妻二人鶼鰈情深五十餘載,到如今譚老國師門生弟子遍佈朝野,大梁國主對他言聽計從,譚老夫人這輩子過得足以讓全大梁的女子都艷羨不已。

白麟遠得到的畫已經是仿了又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