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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53 字 1個月前

和顧大多半無可奈何,就算真有什麼不好聽的傳出來,管家看他的麵子也能多包涵。

再說做海上生意的人家對女子閨譽沒那麼苛刻,隻要管儀明白事理就行了。

李榮把想法跟老娘說了,李老太太有些猶豫,望了大兒媳婦一眼,沒有作聲。

文笙的大姨母這兩天因為這事也被叫回了娘家,她當初出嫁的時候李家還窮得叮噹響,門當戶對,找得夫家也不富裕,丈夫是家裡長子,下麵還有好幾個弟妹,好在婆婆和善,早早叫她管了家。同妹妹李氏比起來,她這當姐姐的要有主意得多。

她這時坐在老太太邊上,望望兄嫂,突道:「管家是大哥早就看好的,自然錯不了,隻是這麼一來,咱們可壓不住她大伯那頭兒,那趙善道怕是不會甘休。還有,笙兒的嫁妝……」

說起顧大兩口子,李榮也覺著憋氣:「笙兒沒有爹,咱們幫襯些也是應該的,先把親成了,等過幾年他們拿這事攪不起風浪,就叫妹妹把顧家那幾畝破地賣了,和他們再無瓜葛。」

大姨母目光一閃:「娘,大哥,前些日子大省他表弟家不是娶媳婦麼?我去吃喜酒,席上聽人議論說白四老爺正給兒子物色媳婦呢。已經有媒人放出風了,不求女方家裡多麼有錢,隻要家世清白,姑娘溫柔懂事,模樣生得好就行。說到底別的都是虛的,白家就想找個漂亮媳婦,叫他們家那位白少爺收一收心,做點正經事。」

林大省是文笙的大姨夫,大姨母口中提到的白四老爺並不是真的排行第四,而是指的離水縣衙四堂典史白士元,有道是「要錢典史」,這位白典史雖然官不入品,卻手握著實權,像李榮這樣的買賣人逢年過節都要想辦法托人往上送孝敬。

白四老爺別看外邊風光,家裡卻有一件大煩心事。

他一直到三十好幾才有了兒子,這白家少爺不知隨了誰,從小脾氣就異常古怪,不愛說話,沒有朋友,請回來的先生不知氣走了多少,但他又不是不學無術之輩,這位白少爺十幾年隻癡迷於一件事,那便是畫畫。

據說他畫出來的東西活靈活現,乍一看與真的無異。

畫畫是風雅之事,這位少爺說是將白家一草一木全畫遍了,從十四歲起就時常跑到歸雁樓登高望遠,看到什麼便畫什麼。街坊都傳他是因為歸雁樓在將軍府後門的那條街上,離水最大的脂粉首飾鋪就在附近,常常有夫人小姐出入,那姓白的是專門去畫美人的。

兒子名聲如此,使得白四老爺想結門好親都難,愛女兒的人家避之唯恐不及,想巴結他的,他又看不上,這次有這風聲,看來白家是真急了。

大姨母勸道:「妹夫當年也是讀書人,不為這個,咱們家當初也不會把妹妹嫁過去。要說模樣,那就更沒得挑了,全縣城的小姑娘我就沒見有比笙兒長得還周正的。這事要真成了,民不與官鬥,我看顧大和姓趙的老王八還敢放個%e5%b1%81,顧大兩口子巴不得笙兒嫁到白家給他們沾光,叫他們狗咬狗去。」

老太太歎了口氣:「話是這麼說,白家也不是想進就進的。算了,你去問問你妹妹的意思吧,總要孩子自己樂意。」

叫李氏看,若不是出了趙員外那事,管家到是不錯的選擇,她還在猶豫,文笙已替她拿了主意:「管家絕對不行。」

李氏皺眉嗔道:「笙兒?」

文笙歎了口氣,她有些犯愁日後該怎麼安置這位遲鈍的母親:「娘,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先前舅舅便打算和管家結親?怎麼能因為我,耽誤了青桂表姐的婚事?」

李氏微張著嘴,吃驚地望向大姐。

大姨母臉色有些不自然:「……大哥也隻是有這個想法,還沒和管家商議呢。其實我覺著白家那邊,依笙兒的條件,未必就不行。」都說女大十八變,這次回來外甥女和以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要不為這個,她也不敢生出把她嫁入白家的念頭。

文笙想了想,一味拖延解決不了麻煩,之前發生在衣裳鋪的那件齷齪事必須趕緊了結,要叫歹人受到教訓,依靠李家的力量顯然不行。

看似走投無路,其實不過是更有權勢者一句話的事,她對自由有著很大的期待,匆忙嫁人什麼的簡直是笑話,不過會一會那位白少爺到是無妨。

第十章 賞菊秋景

當年文笙跟著顧家的長輩見識過不少脾氣古怪的高人名士,並不以傳聞中白大少爺的那點兒怪癖為異。

在她看來,書畫相交本是一件十分風雅的事。

這個世界實在太寂寞了,文笙很想有機會能結識幾個談得來的朋友。

說見就見,因為估計著必遭反對,她沒有跟家裡人說,隻叫李從武有空陪著她去趟歸雁樓。

歸雁樓地處繁華大街,樓高三層,和將軍府後門斜對著,彼此相隔不過一箭之地,離水城最好的胭脂鋪、茶葉鋪、書坊和賣文房四寶的店麵都在這條街上,它的酒水和醬肘子在離水非常出名,在此進出留連的多屬有錢人,與西城街市上販夫走卒喧鬧嘈雜的情景大相逕庭。

到了才知道,顧大作掌櫃的那家衣裳鋪子也在這條街上,和賣胭脂的蘭花苑隻隔了一家店,名叫趙記衣鋪,絕對的好地腳。

李從武站在街頭猶豫一番,和身旁男裝打扮的文笙道:「真的隻是悄悄看一眼?咱可得提前說好了,萬一要鬧出什麼事來傳到我爹耳朵裡,三哥我這雙%e8%85%bf可就保不住了。」

文笙笑笑,安慰他道:「放心,陳家老店咱們都去過了,不是沒露餡麼,這裡不過貴些,呆會兒你就撿便宜的點。」

李從武愣怔怔地望著她,他想說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好麼,歸雁樓的東西再貴,隻要不出意外,一頓飯他還請得起。

以前文笙表妹老是低著頭,說話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大半年未見,這次回來變得主意大到他根本招架不住啊。

文笙雖然話說得輕飄飄,心裡其實很苦惱,從小到大,文笙沒有為銀子操過半點兒心,可眼下這卻成了迫切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往後靠什麼生計,等離了顧家沒有錢吃什麼穿什麼?

還有那李氏,雖然可以把她留在外祖父家,走前總要給她留下一筆豐厚的養老銀子才能說得過去。

說到陳家老店,李從武到想起文笙先前拜託他的事:「我打聽了,拉胡琴那老頭兒姓戚,上個月才來的離水,孤身一人怪可憐的,眼下就住在陳家老店,你既然喜歡,回頭哥再帶你去聽。」

文笙含笑道:「謝謝三哥。」

李從武敦厚豪爽,文笙這兩日相處下來,感受到他那發自內心的照應嗬護,不覺真的拿他當自己表哥對待了。

說起來李家人都很不錯,在這個冰冷的世界,難得有這麼一家人真心為自己打算,雖然他們的這份好是對那個已經上吊死了的小姑娘的,畢竟是由她來領受了……

這時候正是未申交接,下午過了一半兒,離晚上飯點兒還早,生意再好的酒樓也門可羅雀。

歸雁樓一進去空蕩蕩的,看門夥計一看兩個少年衣著樸素,便約摸著這大約不是來吃飯的客人,賠笑問了一句:「兩位客官,來點兒什麼?」^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文笙四下一望已將樓裡情況盡收眼底,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那夥計,壓低了嗓音問道:「常來這裡畫畫的那位白公子,可在樓上?」

夥計愣了一下,收下銀子忙不迭道:「在,在,您二位是……」

一看來人的出手和氣度,那夥計下意識便收斂了態度,不敢再小覷眼前的兩個少年。

文笙食指豎起,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笑道:「聽聞白公子畫畫得好,特意來瞧瞧。不必驚動他,帶我們去樓上,找個靠近些的座位上壺茶。」

這話一聽就是大有來頭,特意穿這麼寒酸是怕被人認出來嗎?夥計縮了縮脖子,慇勤應道:「好勒,您二位跟我來!仔細腳底下!」

歸雁樓的常客都知道,白典史的寶貝兒子若在,便是躲在三樓上不喜被人打擾,這會兒剛好樓上的幾個雅間都沒有人,夥計便將文笙和李從武帶上了三樓。

木質的樓梯既高又陡,李從武跟在後麵,有些擔心表妹站不穩摔下來,文笙確實走得有些吃力,來此兩個多月,她已經竭盡全力善待這具身體,不挑食多活動,無奈原來底子太差,她現在才剛長出點肉,氣色好了很多,但一劇烈活動便現出原形來。

夥計心中嘖嘖兩聲,暗忖:「這細皮嫩肉弱不經風的,不知哪家的小少爺穿成這樣就出來了。」上得樓來,指著麵前牆上懸著的一幅畫,低聲笑道:「您看,這便是白少爺畫的,跟真的一樣,大家都說這幅畫往這裡一掛,那真是滿樓生輝。」

文笙站定,藉著喘熄的工夫端詳了一下麵前這幅畫,這是一幅立軸水墨,畫的是賞菊秋景,有句話夥計說的沒有錯,畫中選景十分真實,一看裡麵的樓閣佈局就是她此時所在的歸雁樓。

後麵李從武也看出來了,「咦」了一聲:「這畫的歸雁樓啊?看著還真挺像!」

畫上近處取景是滿地大簇盛放的墨菊,枝葉繁茂,花朵有碗口大,千絲萬縷,層層疊疊,筆觸看上去顯得細膩而又逼真。

文笙不清楚這個世界的人鑒賞標準如何,會怎麼評價這幅畫,以她前生十七年的見識,這幅賞菊秋景明顯帶著南派水墨畫的風格,筆觸雖稱不上老道,卻已脫離了稚嫩之氣,若不是提前知道,僅由這幅畫絕對想不到作畫的人尚不到弱冠之年。

畫麵左側是歸雁樓的飛簷一角,左下方留白,這個位置正常講應該提兩句詩再寫上落款,但現在乾乾淨淨,隻加蓋了一小方鈐印。

朱紅色陽文異常曼妙,一看便知篆刻的人花了不少心思,「白麟遠印」四個小字各具情態,如仙女舒袖,給這幅畫增色不少。

原來白少爺名叫白麟遠。

夥計看文笙年紀雖小,舉止卻像個懂行的,還等她或能評價幾句,說說這幅畫畫得好不好,好在何處。誰知她隻是盯著看了一陣,什麼也沒說,前走兩步,掃了眼一旁簾幕低垂的雅間,低頭逕自進了隔壁。

李從武跟進雅間,這樓上太/安靜了,叫他下意識也放低了聲音:「去沏壺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