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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36 字 1個月前

得周圍人都跟著倒黴的,反正亂得很,你可不要亂逞英雄,說不定得罪人了還不知道,遇見個不想活的,刀槍無眼,不定出什麼事。」

李從武對自己的一身武藝十分自豪:「放心吧,就憑你哥這塊頭兒,誰想找事兒也得掂量掂量。」

文笙深吸了口氣,她死而復生這兩月見過的人不多,薑氏那是親戚,都會貪圖趙員外的家產往火坑裡推她,那姓趙的自也不是什麼好人,若不是礙著顧大兩口子在中間,說不定連個「名分」也不想給她,就是適才路上打了照麵的這幾個人,看上去也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最叫人心冷的是大家這見怪不怪的反應,青桂所說應該是真的,她復生的這個地方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的冷漠,一旦她離開李家,離開原身的親人,就要麵對著這麼一群陌生人。

可以想見前路會有多麼艱辛。

離開那條街,李從武帶著兩人先去了城南,轉了半天沒有看到他說的雜耍,大街上口角甚至大打出手的到是目睹了兩三起,最後那一回打人的和被打的都頭破血流,行人紛紛走避,連官府都驚動。

李從武十分掃興,想要帶著兩個妹妹回家去。

文笙卻道:「三哥,這附近有沒有相熟的茶樓?咱們去喝壺茶歇歇腳吧。」

李從武咧嘴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想去聽書。出來半天剛好也餓了,咱們去陳家老店,三哥請你們喝茶吃點心。」

文笙笑笑,與青桂的興奮不同,她對說書人嘴裡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並沒有多大興趣。

不管在哪兒,酒肆茶樓向來是聚集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地方。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滿天飛,文笙覺著若是能到這樣的場合坐坐,用心觀察,比自己這麼在街上閒逛要有價值得多。

第八章 胡琴悲歌

李從武說的這家店在離水算得上名副其實的老店,開業至今足有四五十年,在這世道一家茶樓能無災無難開這麼久,文笙不用打聽也知道這家店的老闆必是個有背景有手段的人物。

他們三人到陳家老店的時候離飯點兒還早,大堂裡已經聚了幾十號閒人在喝茶聊天,時不時因檯子上說書人講到精彩處而哄然喝彩。

青桂低頭跟著哥哥別彆扭扭上了二樓,等落了座發現沒人注意到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文笙落後稍許,相較寬敞明亮的大堂,樓上相對隱蔽些,視線又好,找張桌子隨意一坐,整個店堂包括檯子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美中不足是此時店裡有幾桿老煙槍正吞雲吐霧,雖然樓上樓下窗戶都大敞著,氣味仍然十分嗆人,青桂既緊張又不慣,小臉兒繃得緊緊的。

三人一坐下就有茶博士跑過來招呼,李從武認識他,問話的口氣十分隨意:「你們這裡說書的換人了啊,還挺熱鬧的,這說的什麼?」

茶博士「嘿嘿」一笑:「爺您有所不知,新換的不止他一個呢,大家都想聽個新鮮不是?『紀將軍彰州大捷』,這書我也是頭一回聽,三位來點什麼?」

李從武隨便要了壺便宜花茶,又點了幾樣點心,向兩個妹妹道:「既是講咱們紀將軍的,怎麼也要好好聽一聽,我以前跟鏢局的人來過幾回,這裡的茶水不管什麼價錢喝著味兒都差不多,就不花那冤枉錢了,點心到是不錯,等上來你倆嘗嘗。」

李從武一看就是粗人,那茶博士聽著他當麵貶低自家店裡的茶水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躬身退了下去。

文笙目光自那茶博士身上掠過,飛快將店裡在座的打量了個遍。

品茶文笙到算是半個內行,可想也知道,她前生喝過的那些好茶在這個世界都不復存在,而泡茶的手藝,隻看夥計們提著碩大的茶壺滿場飛奔,也沒什麼好說的。這麼說起來,不能怪表哥不識貨,換她來也會撿那最便宜的隨便一點。

店裡的夥計看上去很普通,客人也多是有幾個小錢的懶散閒漢,到是今日這回書值得聽一聽。

那位家住離水,目前帶兵在南方沿海抗擊東夷人的大梁名將姓紀名南棠,生平十分傳奇,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年少時便力挽狂瀾一戰成名,如今剛過而立之年,已是戰功赫赫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

就文笙所見,至少在他的家鄉離水,這位紀將軍有著極高的民望。

隻不知盛名之下是否符實?

台上的說書人正說到東夷王設下毒計,派遣手下說服了各處海寇首領,糾合數萬海寇,乘坐戰船千艘直奔大梁沿海而來,在彰白二州如蝗蟲一樣登陸,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可憐百姓無辜受難,真個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那說書人四十來歲,穿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衫,看上去貌不驚人,說起書來卻嗓音洪亮,繪聲繪色,說到動情處好似親眼見過當時的慘狀。他講海寇如何大白天衝入白州一家富戶家中,將這家不足週歲的小孫子開膛挖心,在炕上摔成了肉泥,大堂裡登時便有不少人忍不住怒罵出聲。

李從武漲紅了臉,「啪」地一拍桌子,罵道:「這幫畜生,真是欺我大梁無人!」

青桂低著頭悄悄抹眼淚。

一回書講完,店內群情激憤,怒罵聲蓋住了說書人的聲音,說書的漢子兩眼泛紅,向左右抱了抱拳,看樣子是要先休息一陣。

文笙看他下台之後沒有過來討賞錢的意思,便將目光移到了眾人身上。

她看他們一張張臉表情各異,或激昂,或憤懣,不知道為什麼,始終像隔了一層紗。

他們的喜怒哀樂,就像是一副在她麵前徐徐打開的畫卷,她無法融入進去感同身受,甚至就連她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接下來要麵對的命運,都不自覺地漠然處之。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時局動盪人心浮躁的地方。

若這一切都是虛妄,那她在這裡掙紮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文笙拿起了茶盞,遲遲沒有往%e5%94%87邊送,神情恍惚,目光迷離。

就在這時,嘈雜的老店裡突然有胡琴聲響起。

在做顧九小姐的時候文笙的耳音便很好,如今換了身體,依舊十分敏銳,幾乎是胡琴剛響起一個音,她便在那些亂七八糟喧鬧中抓到了它。

不,不是抓到,是那一縷琴聲如水墨畫卷裡突然洇開的風起花開,措不及防擊中了她的心。

胡琴聲幽咽,似是訴盡人生的種種淒苦與不幸,文笙隻聽了一個小節,便意識到拉琴的人是個高手。

這時候,她已經注意到台上不知何時坐了一位貌不驚人的老者。

老者鬚髮皆白,雙目微闔,膝上支著一把胡琴,身體搖晃,正旁若無人地拉著琴。

說也奇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店裡的喧嘩聲漸漸弱了下去,很快吵的不吵了,罵的不罵了,連喝茶吃點心的聲音都變得弱不可聞,隻有胡琴聲在銷魂蝕骨催人淚下。

少頃,琴聲如海上風浪過後漸趨平緩,台上的灰衣老者睜開了眼睛,他沒有特意去看誰,目光落在虛空裡。

文笙聽著他開口唱道:

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龍戰於野起白彰,碎肉枯骨血玄黃。聖明天子廟堂坐,啟用翩翩少年郎。十幾曾得國士譽,二十文武振朝綱。誰人不讀南棠句,誰人不識紀將軍。將軍橫戈出征日,四方男兒從如雲,亭台煮酒苦相送,千夫妻女淚濕裙。破檣流櫓夕陽照,烽火狼煙一水漂,東海岸長日月皓,人漸憔悴心漸老,何處少年吹鐵笛,一軍將士不成眠……」

文笙慢慢將那杯有些苦澀的茶喝了下去,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兩個月了,終於被一首琴曲一段唱詞感動,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清風吹開了隔在她和這世界之間的輕紗,這感覺如此真實。

聽,胡琴悠揚,是那麼的滄桑而悲愴。

(心漁:「何處少年吹鐵笛」出自戚繼光的《潞河聽笛》,原詩為:茫茫遼海無鱗羽,戌客寒深妾怨深。何處少年吹鐵笛,願風吹入阿郎心。)

第九章 兩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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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首琴曲,使得文笙足有兩三日陷在其中無法自拔,她問青桂:「你覺著胡琴好聽嗎?」

青桂的反應不出文笙所料:「很好聽,一聽到那琴聲,我就顧不得再去想那些可憐的人,可哪怕什麼也不想,我的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一個勁兒地往下掉。」說完了她還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

「你注意聽那老者唱的什麼沒有?」

青桂不好意思地回望她:「唱的什麼?好像是說紀將軍彰州大捷的事?」

是,又不光是,老者的唱詞通俗直白,卻又很古樸動情。

少時便文武雙全名動天下的紀南棠出征時是何等聲勢,「四方男兒從如雲」,到如今將軍百戰,年年轉戰於東海,也落得個「人漸憔悴心漸老」,其中的惆悵沉重,想必無法對人言說。

文笙雖然年紀輕輕,但做顧九時耳濡目染,不自覺便沾上了一眾叔伯父兄的臭毛病——不合時宜的感性和清高。陳家老店聽到的這一小段唱詞,如山寺晨鐘一般驚醒了文笙,她想人之一生就當如紀南棠這樣,建立不朽功業,既然自己僥倖未死,又多得一世生命,管它生於何時何地,都要活得精彩,不與草木同腐。

怎能隨波逐流地困於一家一城?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李家諸人已經差不多要把她的親事定下來了。

到這時候,文笙開始上心地想自己應該怎麼收拾原主身上的這團亂麻,為以後做做打算。

李榮對文笙的親事十分上心,一方麵他對李氏頗有一番長兄如父的心情,也疼愛這乖順聽話的外甥女,另一方麵,未嘗沒有想給顧大兩口子點顏色看的意思。

他挑來選去,最後看中了好友管平江的大兒子管儀。

管家養了幾條漁船,家境殷實,他和管平江這些年生意上有不少往來,彼此知根知底,別的不說,管平江的幾個兒女李榮早便見過,他那大兒子管儀年方十六,性情寬厚又不失精明,李榮一早便很是欣賞那少年。

在李榮想來,管家和那姓趙的城西城東隔著那麼遠,姓趙的老王八不過是欺負妹妹一家孤兒寡母,隻要這邊趕緊定下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