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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咄逼人的熱烈,默默地牽著她繼續漫步長廊。

他們的路還很長,走過一個又一個臺階,轉個彎,風景不一樣了,也許她的想法會有新的轉變,如果過去已經回不去了,他隻希望他們還能有個新的將來。胤禛深深地望了眼那拉氏,放任著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手緊緊地牽著她,他可以寵她愛她對她千依百順,甚至縱容她的若即若離,但他是決然不會答應她從身邊消失不見,就算她想要以死相逼,他也會綁著她一起死。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從皇阿瑪的例子上學到,對一個能掌控天下的強者而言,最大的痛苦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那拉氏茫然地隨著胤禛而行,早已出神的她自然是察覺不到今日的禦花園有多安靜,一路而來,幾乎沒見到什麼熟悉的身影,例如有事沒事就愛帶著孩子出來溜達的年氏,又或是自打入宮後就憧憬著能當貴妃的李氏,再或者是喜歡結伴散心的鈕祜祿氏和耿氏。翠娘眼尖地不隻一次地發現隱於暗處的侍衛的身影,下意識地朝蘇培盛望去。蘇培盛察覺到翠娘的疑慮,卻也僅是高深莫測地一笑而之,翠娘微愣,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不言而喻的答案讓她不由地在心中暗歎,皇上對主子確是用心良苦啊。

雍正元年的片段2

上書房那才剛剛下學,弘晝就興致勃勃地拉著弘曆要去玩,弘曆搖頭說要去皇額娘那請安,弘晝聽了就嚷著說肚子疼,慌慌張張地拉著小太監就走了。弘曆瞧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心裡自然也清楚弘晝的膽怯不是因為畏懼皇額娘,而是是擔心在皇額娘那遇上皇阿瑪,這萬一問起他們上課的事宜,貪玩的弘晝怕是少不了要挨皇阿瑪的訓誡了。弘曆很能理解弘晝見到皇阿瑪如老鼠見了貓一樣的心情,因為他對皇阿瑪敬重有餘的同時,也有和弘晝一樣對不苟言笑的皇阿瑪很是畏懼。

他們兄弟幾人之中,可能也就福慧不怕皇阿瑪,也許是因為他才兩歲多大年幼不更事的緣故,又或許是他額娘的娘家在朝野權傾一時的背景。偶爾,弘晝眼饞皇阿瑪對福慧的寵溺,私下也會跟他抱怨皇阿瑪的偏心,弘曆就拿“兄友弟恭”道理來勸他,說多了弘晝也煩,就鮮少再與他提起這事。弘曆有時想想自己與福慧一般大小時,別說是撒嬌了,他甚至連親近皇阿瑪的身邊都不敢去奢望,那種過早的懂事,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些淡淡的悲哀。

他敬愛皇額娘,不隻是因為她改變了自己與額娘受人擺佈、忍氣吞聲的日子,也不僅僅是因為她給予了自己另一份與眾不同的關愛,更重要的是,她讓自己更接近父愛的溫暖。這些年以來,他卻比誰都清楚,隻要有皇額娘在場,皇阿瑪就不再是一個無所不能、無所不知、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個和他們一樣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一想到皇額娘溫暖的懷抱,弘曆不由地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身後的小太監擔心他走的太快會摔跤,心急地跟在身側,輕聲細語道,“四阿哥,小心...”話還沒落音,忽然,從走道旁的樹叢裡竄出兩道身影,跪在了弘曆的麵前,“奴才安達(尤穆)給四阿哥請安!”弘曆被他們擋住了道,心裡有絲不悅,微皺起眉頭問道,“什麼事?”

左邊那個高一點的留著絡腮胡的大漢叫安達,聽見弘曆的問話,他立刻答道,“回四阿哥的話,前麵的路正在整修,請四阿哥繞道而行。”弘曆身後的小太監聽到了,原本躬在弘曆身後的身子立馬就挺直起來,指著他扯著嗓子就嚷道,“大膽!四阿哥要走哪條道還要你來多嘴?”而對這個小太監狐假虎威的叫囂,安達和尤穆始終都是麵無表情,無動於衷。

等弘曆回首瞪了那小太監一眼,令他不再做聲了,安達才又畢恭畢敬地對著弘曆的方向補了一句,“這是皇上的旨意。”聞言,那小太監把身子一縮,恨不得整個人都能躲在弘曆精瘦的身影後消失不見。弘曆一聽是皇阿瑪的意思,自然也不再追問下去,隻是狐疑地望了眼前方的路,這是從禦花園通往皇額娘寢宮的必經之地,皇阿瑪封了這條路,用意何在?

弘曆原路折返的途中,與正在亭子裡歇息的年氏打了個照麵,弘曆上前請了安,年氏淡淡一笑,望著他來的方向,似乎是有話想問他,最後卻還是沒說什麼,反倒是對身邊的人說乏了,一旁的宮女趕忙上前扶起她,那圓滾滾的腹部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越發地顯眼,這時弘曆才注意到她動作遲緩。在他的印象中,這幾年裡,這位美豔婦人的肚皮似乎就沒鬆懈過。年氏一手搭著宮女的手,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護住腹部,慢慢地從弘曆的身邊離開,那步履蹣跚的樣子,不知為何,弘歷盡覺得有些可憐。

年氏生第一胎時,那淒慘的聲音,弘曆至今還是記憶猶新的。那天傍晚,晚霞滿天,府裡人潮湧動,年氏的院子裡格外的熱鬧。皇額娘牽著他,站在角落裡看著人忙裡忙外,置身事外的同時,他敏[gǎn]地察覺到皇額娘的落寞。皇阿瑪和年氏的兄長站在走廊裡,離屋子近的隻有一門之隔,皇阿瑪一味地緊張,自然也沒發現後來的他們,那時的皇阿瑪的麵上幾分焦急的樣子真實可見,而他身邊的年羹堯就相對的比較沉穩,眼睛專注地望著房門,臉色沉沉的,似乎是在算計著什麼。

皇額娘看著皇阿瑪的背影,嘴角忽然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看不明白多餘在那笑容裡的淚究竟是什麼意思。皇額娘眨了眨眼,淚水滑落隱於%e5%94%87邊,他下意識伸手想抹去那令人揪心的淚,翠娘看著他,微微地搖了搖頭,他猶豫著又放下了手。這時屋裡傳來嬰孩的啼哭聲,屋裡一陣動靜,穩婆笑盈盈地出來道喜,“恭喜王爺!是個小格格!”聞言,他也顧不上皇阿瑪的反應,立即朝皇額娘望去,轉眼間,皇額娘已經鎮定的好像之前的淚隻是他的幻覺一樣,他狐疑地又看向翠娘,隻見她的表情好像是瞬間鬆了口氣似的,眼裡還有些莫名的笑意。

那天晚上,他坐在榻上背書,皇額娘坐在他對麵,拿著剪子有條不紊地把一串串的珍珠鏈子剪開,璀璨的珍珠一顆顆零零散散地滾落在桌麵上,皇額娘忽然起了玩心,很有想法地建議道,“弘曆,咱們玩打珠子好不好?”他並不知道怎麼玩,但是見皇額娘滿麵笑意,他自然是不會說個不字。遂兩人把那些名貴的珍珠當成玩具,在桌上彈來彈去,努力不讓它們在有限的範圍裡做最大限度的變動。當他們玩的不亦樂呼時,倒是苦了翠娘一行人,挨在他們身邊著急地護著撿著那些珍珠,深怕有個遺失。

屋裡洋溢著皇額娘和他沒心沒肺的歡笑聲,也感染著周邊的人,翠娘那張隱隱擔憂了整晚的臉色終於有了片刻的緩和。他一個失神,一顆碩大的珍珠從他的手邊滾落到地麵上,一路滑向門框那,他緊張地跳下床榻,與身邊的人追過去,珍珠碰到門框又彈了回來,慢慢地停住。這時,他們才注意到門外依稀著站著些人,身後的下人們立即跪了下來,他來不及去撿珠子,喏喏地喚了聲,“...阿瑪。”皇阿瑪不知道來了多久,他淡淡地掃了眼自己,又把視線挪向了他身後皇額娘的方向,可是他始終都沒聽見皇額娘有什麼反應,回首一望,皇額娘一臉雲淡風輕地正把玩著掌上明珠,對周遭的一切視若無睹。

皇阿瑪隻對蘇培盛使了個眼色,蘇培盛就很明白地用手招了人出去,他知道自己也是要離開的,隻是心裡卻不想走,他下意識地不想留皇額娘一個人去麵對,他想保護她,“四阿哥....”蘇培盛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身邊,小聲地喚道他,皇額娘終於抬起眼,可視線穿過她麵前的皇阿瑪,落在了他身上,可下一刻皇阿瑪又挪了一步,完完全全地擋在了他的眼前,霸道地鎖住了皇額娘的注意力。這時,蘇培盛急急地也顧不上規矩了,拉著他的小手就出了門。門闔上沒多久,裡麵一陣清脆連續的動靜,似是桌上的大珠小珠被人掃落在地上。他擔心地回頭望去,門早已經緊緊地閉合,屋裡像是一個他無法探知的謎團,事過境遷後,仍是無解。-思-兔-網-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皇阿瑪和皇額娘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卻很清楚皇額娘之後的改變。她變的更和藹可親,對每一個娘娘都是笑臉迎人的,尤其是年氏,連李氏都老是在娘的麵前抱怨,說皇額娘偏心,皇阿瑪有什麼事情她都讓人去找年氏陪。可是就算是專房獨寵,那之後隔了五年,年氏才又有了第二個孩子福宜,第二年又有了第三個孩子福慧,接著沒隔多久,現在肚子裡就又懷了一個。但不可否認的是,就算年氏保養的再好,接連不斷的生育,已經讓她原本的嬌豔像一朵怒放後的花朵,已經有了凋零衰敗的跡象,她的神情裡總是一抹掩不住的疲憊之態。

弘曆一方麵同情她,另一方麵抱著旁觀者清的態度,也覺得她的眼神太過於追逐著皇阿瑪,早就已經失去了自我,在這點上,她永遠不及皇額娘的淡然處之。又或者說,皇阿瑪的女人之中,也就隻有皇額娘能相對自由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這份自由,卻必須要徜徉在皇阿瑪的掌控之中,永遠過不了界。弘曆望著年氏消失在遠方的背影,心中輕輕歎了口氣,默默地往額娘的寢宮而去。

待月上西頭時,宮城的紅牆黃瓦下多了幾個幽幽寂寞的影子,翹首以盼的結果還是落了個空。相較而言,養心殿後的體順堂裡卻是如膠似漆的纏綿,那拉氏靠在胤禛懷裡,心裡略有不甘,眼前這個心滿意足的人哪有半分之前酒醉纏人的樣子,自己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被算計來了,想著想著,那拉氏就不解氣地拍掉那撫在腰上的手。胤禛倒也不跟她計較,心情愉悅地又自發地攬上她的背,那拉氏彆扭了幾下,也不掙紮了。

胤禛又趁機咬上她的耳朵,輕聲哄道,“這處到底還是比你那舒服,不如就搬了過來,離我也近。”到底是方便了誰?那拉氏斜了他一眼,不表態。胤禛的眼神追隨著她,手溫柔地撫過她的絲發,聲音低沉,帶著三分誘惑又說,“你就不想隨時隨地就見到我?”那拉氏下意識地就要搖頭,卻被胤禛發覺了她的意圖,胳膊一緊,賭氣地把她的頭霸道地緊緊地按在%e8%83%b8口不給動。

那拉氏又好氣又好笑地被悶在他的懷裡,掙紮無望,乾脆就假寐,胤禛也不再說話,怕話到最後這片刻的和諧會被逼的蕩然無存,自打入宮以來,他不止一次地試探著讓兩人的關係更近一步,可是往往到最後都是不歡而散的結果。她的固執,讓胤禛氣到最後卻還是落了個心疼收場,幾次三番下來,他倒是養成了點到為止的好脾氣,也因此讓兩人的關係在昔日的僵持下日益地有所緩和。

那拉氏自己也許還沒意識她已經從以往裝模作樣的一板一眼,到如今不經意間嬉笑怒的改變,胤禛卻都看在眼裡